《清冷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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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如莲-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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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行人很快离去。清音还站在路旁,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她将手放置腰间,缓缓取出一把乌沉沉的匕首,鞘上刻有日月星辰以及帝国四大山脉,正是名器无钧。清音心中疑惑,那穆如凡的耳朵当真如此灵敏,竟能听到无钧在她身上的震动?不过——那人似乎对神兵利器极为痴迷,如果他看到这柄无钧,又会如何?
  
  想到此处,她看了看天色。只见天空一碧如洗,点缀着朵朵白云,空旷而悠远。如果能遨游于天地,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摸着腰间无钧,终是下了一个决定。
  
  晚上是白溯风为穆如氏的接风宴。清音早已等在穆如氏暂居院落的大门外。这院落名唤迤逦院,据说是一位白氏小姐的居所,只可惜红颜薄命,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城主怕睹物思人,于是这座院落也渐渐废弃。现在穆如氏前来提亲,这院落布置雅致,位置也好,白溯风便将它修葺一番,做了穆如氏的居所。
  
  迤逦院门外有一片竹林,此时万籁俱静,风吹过竹林,竟然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清音倒也不惧,她一直等到将近子时,才见到穆如凡的身影。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步伐踉跄,由一个伏虎城的家仆扶着一路向院中走去。清音有些犹豫,这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但那家仆却早已发现了她,隔着很远就扬声叫道:“你是什么人?”
  
  清音只好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那人见她穿着隐凤城侍女的衣衫,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哦,原来是白府中的侍女。你有什么事么?”
  
  清音叹了口气,道:“我……奴婢有几句话想对穆如公子说。”
  
  那人一怔,道:“我们公子喝了不少酒,今日就不必了,改天吧。”
  
  穆如凡的确喝了不少酒。他很早就听说隐凤城的子民善于酿酒,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酒十分香醇,且颜色碧绿,倒在玛瑙杯中出奇的艳丽,竟让他想起初次见到白琉嫣画像时的惊艳——于是他醉了,却醉得十分欢喜。此时他看到一名素衣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面前,两眼间净是期盼,便道:“好,你说吧。”
  
  这人就算醉了,依然让人畏惧啊——清音定定神,道:“能否请公子里面说话。”
  
  穆如凡不悦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清音无奈,只好压低了声音道:“奴婢知道无钧的下落。”
  
  穆如凡大吃一惊,酒顿时醒了大半。他反手推开搀扶他的家仆,道:“好,姑娘里面请。”
  
  他带着清音一路走入屋内,才进房内便道:“你知道无钧在哪?”
  
  清音没有说话,只是从袖内拿出一柄匕首,竟然就是无钧。穆如凡一惊,急忙身手去拿,清音却快一步将无钧藏至身后。
  
  穆如凡这一生倒也没什么软肋,就是喜好收集神兵利器罢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清音却嫣然一笑,道:“这是城主送给我的。穆如公子难到想抢么?”
  
  穆如凡浓眉紧缩,不禁上下打量她:“原来隐凤城主将它给了你?”
  
  清音笑道:“是,公子应当知道城主与奴婢的关系。这是他送给奴婢的,所以……此物不能送。”
  
  穆如凡耐着性子道:“不送……?那为何却带着无钧前来找我?”
  
  清音道:“虽然不能送——但您可以买。”
  
  穆如凡毕竟是贵族,对于讨价还价这种事并不在行。他强忍住心中的不快,道:“好,你开个价。”
  
  清音却悠然道:“钱不能买。”
  
  “你——”穆如凡勃然大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这样说话。
  
  清音急忙道:“公子息怒。无钧是天下利器,自然价高者得。但是奴婢却只求公子一件事,如果公子答应了,这无钧就是您的。”
  
  穆如凡沉默半晌,道:“什么事?”
  
  清音眼眸竟然泛出水光,清丽的小脸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跪在地上道:“民女只想让穆如公子带我出府。然后天各一方,这无钧我会在脱身之后送给您。”
  
  穆如凡却大吃一惊。他仔细打量着面前弱不禁风的少女,见她生的容貌秀美,谈吐不俗,似乎也不是一般侍女。再加上隐凤城主将无钧送给了她……他皱眉问道:“你是城主的爱妾?”
  
  清音一怔:“什么?”她顿时变了脸色,冷冷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穆如凡还在衡量。这女子虽然极力否认她和隐凤城主的关系,但为了一柄兵器得罪隐凤城主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只是来迎亲罢了,并不想惹上什么事端。
  
  那柄匕首还握在女子手中,嫩白的肌肤和古朴的黑色刀鞘相映成辉,虽然诱人,却也掩不住名器泄露出的轻微杀气。
  
  他叹道:“请姑娘先回去吧。”
  
  清音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请穆如公子仔细考虑,无钧天下仅此一柄。明日奴婢还会再来。”
  




贵客【下】

  清音自迤逦院出来,子时已过。她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是否太鲁莽了,穆如凡怎会为了一柄匕首而得罪隐凤城主?更何况双方都是名震天下的贵族后裔,一举一动更是微妙,所以她在赌——赌无钧在穆如凡心中的地位。
  
  她把玩着无钧,一路向居所走去。今夜的月色极好,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着隐凤城。她走在青石路面上,心情也渐渐放松起来。可惜这种放松很快便到头了——行至府中医馆附近,忽然某处响起“啪嗒”一声,接着医馆的门被人以极粗暴的方式推开,一个黑影直冲出来,然后……狠狠的撞在她身上。
  
  她躺在地上,痛的发不出声音。那人也好不到哪去,撞到她的时候踩在无钧上,顿时脚下一滑栽倒在地,此时更是没了声息。清音心中郁闷,缓了半晌才有力气扬起头,却看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人手持一根蜡烛,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张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蜡黄而诡异。清音不禁倒抽一口气,却听那人道:“公子,您跑不了了。”
  
  听这声音,似乎是医馆中给清音包扎过的年轻郎中。清音刚想开口说话,却身上一痛,原来撞倒她那人将她当成一个软垫一般,踩着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接着一个略显透明的少年嗓音响起:“本公子说过再也不进医馆!”
  
  清音一听到这声音顿时火冒三丈。白潋晨你这个小兔崽子!只听那郎中又道:“公子,只怕这由不得你了。”
  
  白潋晨怒道:“你敢!”
  
  清音此时忍了又忍,终于道:“那个……公子,您能否让我起来?”
  
  白潋晨听到脚下熟悉的女子声音顿时呼吸一窒。就在他晃神的瞬间,那郎中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医馆,同时对清音道:“姑娘,请您进来,顺便帮在下一个忙。”
  
  清音扶着腰从地上起来,捡起无钧跟了进去。她倒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白潋晨天性淡薄,慌成这样还真不多见,她也有几分好奇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见医馆中灯火辉煌,也不知点了多少蜡烛,那郎中将白潋晨按在木椅上,顺手拿了一根粗麻绳。白潋晨立刻眼角通红,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挣扎的十分厉害。郎中无奈,便对清音道:“姑娘,请将公子绑住。”
  
  清音吃了一惊,白潋晨狠狠地瞪着她,道:“你敢绑了试试!”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话音刚落,清音立刻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末了还打了个死结。她欣赏着粽子模样的白潋晨,问道:“大夫,您绑他是做什么用?”
  
  郎中头也不抬的道:“治病。”他将桌上放置的一个红木匣子打开,那木匣做的十分精巧,上上下下竟有几层,每层各放了不同的刀具。他拉开最下一层,取出几枚银针,道:“麻烦姑娘褪下公子的衣裳。”
  
  白潋晨一听,神色更是焦急。他恶狠狠的道:“柳清音!你敢!我非杀了你不可!”
  
  清音立刻毫不犹豫的解开他的衣襟。绿色外袍下是白色的亵衣,她手指触摸到他由于挣扎而沁出薄汗的肌肤,微微一笑:“公子,您也有害怕的时候?”
  
  白潋晨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如果不是他那幅阴狠的性子,此时的模样倒是可爱至极。清音后退一步,环顾四周,问道:“玉珠呢?”
  
  白潋晨不理她,那郎中道:“唉,由于公子前几日私自出府,玉珠被城主重责,此时正在修养。”
  
  清音叹道:“其它侍女呢?”她记得白潋晨身边还有几名侍女,只是平日玉珠随侍的时间最长罢了。
  
  郎中道:“你去问公子吧。”他不再说话,将两枚银针分别扎在白潋晨的两处大穴。清音并不懂针灸,她看了一会,见白潋晨杏眸上蒙上一层泪雾,便问道:“疼不疼?”
  
  白潋晨狠狠瞪了她一眼,哑着嗓子道:“要不你来试试?”
  
  清音笑道:“好啊,大夫,麻烦给我几根针。”
  
  白潋晨一张脸顿时白了。年轻的郎中嗤笑一声,道:“我只怕会闹出人命。”他又将银针扎在白潋晨其它几处穴位后,道:“我去给公子备药,就麻烦姑娘照看公子了。”
  
  清音点头应允。白潋晨见郎中进了医馆后院,便软声央求道:“你先帮我解开好不好?”
  
  清音看着他光裸肌肤上银光闪闪的细针,摇摇头。
  
  白潋晨又道:“就一下,我保证不乱动。”
  
  清音板着脸:“不行。”她看着白潋晨强忍厌恶的模样,便道:“这就是公子不喜欢来医馆的原因?”
  
  白潋晨心中有气,冷道:“是又怎样?”
  
  清音道:“不怎样。公子得了什么病?”
  
  白潋晨沉默许久,才道:“我没有病。”
  
  他的语气很平。但不知怎么,清音却听出一丝别的味道。她顿了顿,道:“公子认为那不是病么?”
  
  话毕,她紧紧的盯着他。她心里明白,这句话完全可以刺伤他。只见白潋晨垂着头,一声不吭,整个人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如果是平日的白二公子,他必定暴跳如雷,口中嚷着要杀了她之类的话语,但此时的他却异样安静。清音有些不安,但心中的怨气却怎样也遏制不住。白潋晨那样对待她,对待虞兰和李小姐,这么一句话算什么?又不痛不痒!
  
  她这么想着,心中立刻好过了许多,见白潋晨仍然一副魂魄出窍的模样,便冷笑道:“如果公子认为奴婢说错了,也该说句话吧。”
  
  白潋晨却仍然静默,原本扶着木椅的手却紧紧握住,似乎使了极大的劲。清音怔了怔,低低唤道:“……公子?”手在触及他肩膀的一刹那,她听到少年压得极低的沙哑嗓音:“——出去。”
  
  她的手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白潋晨垂着头,浑身颤抖,又道:“——滚出去。”
  
  (更新)
  
  清音后退一步,转身就走。她走的极快,似乎毫不犹豫。直到医馆大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她也没有回头,身后的一切声响,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一直走了很远才缓缓停下。夜风吹拂,她发胀的头脑这才清醒了许多。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她也承认自己确实故意。她只想小小报复一下而已……有什么不对?
  
  那样美丽的少年,任性而狠毒,天真而危险,我行我素,却丝毫不会掩饰,一句话的伤痛也要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当他百毒不侵,谁知他却是属河蚌的,刚才那一刻,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脸。到底谁欠了谁?明明是他先对不起她们的,她又为何会觉得不忍?
  
  她叹了口气,竭力压下心中的纷乱的情绪,正欲回到自己的居所,却在抬起头的一刻看到了此生最奇妙的场景。
  
  只见暗夜中,西方一角忽然亮起火光,好像有人点亮了那里所有的蜡烛。那火光在夜色中摇曳着,闪烁着,开始向四面八方飞速蔓延。火光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渐渐连成一条线,犹如一条活龙,映的隐凤城主的府邸宛如白昼。
  
  清音怔在原地,被这副图画吸引全部心神。她觉得这副图画磅礴大气,却没有注意火光中四处奔走的人群。他们高举火把,神情焦灼,纷纷传递着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死人了!
  
  ——穆如公子死了!
  
  穆如凡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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