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7-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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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7-几度夕阳红-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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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他那种把我当作病入膏盲的人的那副样子……”    
    “他成功了,这并不就是他的过失,是不是?”梦竹问。“你不能因为他的成功,就抹煞掉你们的友谊呀!”    
    “友谊!”明远嗤之以鼻,“这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梦竹呆呆的站着,沉痛的望着明远,好半天,才幽幽的说:“明远,你变得太多了。”    
    “是吗?我变得太多了?”梦竹的话更加勾起了明远的怒火,他逼视着梦竹说,“是的,我变了,你知道是什么让我变?你知道我一点都不爱这份生活吗?你知道我厌倦得想死吗?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梦竹叫着说,被明远逼迫得忍无可忍,“就因为我知道得太清楚,所以我忍受你一切的坏脾气,忍受你的嚣张和无理,忍受你的怪僻!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你后悔了吗?后悔嫁我了吗?”    
    “我有什么资格后悔!”梦竹神经紧张的大叫了起来,“你娶我是你对我的恩惠,我还有什么资格后悔!十几年来,我必须时时记住这一点,杨明远,你是个伟人!你伟大!你在我落魄的时候——”    
    猛然间,她缩住了口,瞪视着房门。在门口,晓彤正张惶的站在那儿,恐惧的望着争吵中的父母。梦竹泄了气,她费力的把溢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用手摸了摸自己激动得发烫的面颊,低低的对明远说:    
    “对不起,我,我是太激动了!”    
    明远没说话,沉默了片刻,才用阴沉的眼光,扫了晓彤一眼,冷冰冰的说:    
    “你下了课,怎么到现在才回家?”    
    “我,我,我在学校做功课。”晓彤嗫嗫嚅嚅的说。    
    “晓白呢?”明远又问。    
    “我,我没有看到。”    
    明远调回眼光来,冷漠的看了梦竹一眼,说:    
    “我们的两个孩子,都连家都不要了!放了学不回家,吃晚饭也不回家!”    
    他的口气,好像孩子们不回家,都应该是梦竹的责任似的,梦竹想说什么,又忍耐的咽了回去。孩子们是最敏感的小动物,家里的气氛一不对,他们就会最先领略到。近来,明远的坏脾气笼罩着全家,动不动就要咆哮骂人,连小鸟都知道巢里是否温暖,又怎能怪孩子不愿回家呢?家系不住孩子,这不是孩子的过失,而是父母的过失。怎么能让正在求学的孩子在一个充满火药味的家中做功课?准备考大学?    
    在梦竹的沉默中,明远换了一件衬衫,准备出门。    
    “你到哪里去?”梦竹问。    
    “看电影去!”明远没好气的说。    
    梦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睁大了眼睛,目送明远走出房门。    
    听到大门阖上的声音后,梦竹浑身无力的坐回椅子里,用手支撑着疼痛的头。疲倦、懊丧和绝望的情绪像潮水般对她涌了过来,她感到自己像只无主的小船,正眩晕的飘荡在这潮水之中。晓彤远远的望着母亲,看到梦竹一直不动也不说话,她走了过去,把手放在梦竹的手腕上,怯怯的喊了一声:    
    “妈妈!”    
    梦竹抬起头来,接触到晓彤一对不安的、关怀的眼睛。她不愿让女儿分担她的烦恼,勉强提起精神,她坐正了身子,深吸了口气说:“你吃过饭没有?”    
    “吃,吃过了。”    
    “在哪里吃的?”“学校福利社。”晓彤说着,脸微微的发起烧来,由于说了谎话而不安。福利社?那些地方和福利社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近半个月来,魏如峰带着她,几乎跑遍了全台北市的小吃店,每天,他们都要换一个新的地方,他总是笑着说:    
    “我要让你见识见识台北市,领略各种不同的情调!”


第二章沉思(2)

    有时,她的一袭学生制服,出现在比较大的餐厅里,显得那么不伦不类。而他却豪放如故,骄傲得如同伴着他的是天下绝无仅有的贵妇人,这种种作风,使晓彤既感动又心折。她常常想,魏如峰是个最懂得美化生活和享受生活的人。今天的晚餐,在一家不知名的餐厅里,傍着一个大的热带鱼的玻璃柜子,他告诉她每种鱼的名称:电光、孔雀、黑裙、红剑、神仙……他笑了,亮晶晶的眼睛深深的盯着她,一股调皮的神情,说:    
    “神仙鱼是取神仙伴侣的意思,因为这种鱼总是捉对儿来来往往,不肯分离。有一天,我们也会像它们一样吗?”    
    “晓彤,在想什么?”梦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晓彤吃了一惊,惶恐的说:    
    “没,没有什么呀!”    
    “晓彤,”梦竹叹了口气,“从明天起,回家来做功课吧,不要在外面逗留,也别三天两头的往顾德美家跑。而且,天天晚上在福利社吃饭总不是办法。你爸爸的心情不好,你们就别再惹他不高兴了。”    
    “噢!”晓彤怅怅的应了一声,顿感若有所失。下了课就回家,放弃那两小时的欢聚?两小时,每次都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但,这两小时却是她每日生活的中心!早上起床,睁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因为想到有放学后的那两小时,而觉得欢欣鼓舞。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冗长而乏味的讲述,因想起不久之后,就可以有那两小时而心情振奋。放学前的清洁扫除,握着扫把,在扬起的灰尘中,看到的是他扶着摩托车,倚在路口转弯处的电线杆下的神情!背着书包,和顾德美跨出校门,一声“再见”,难得会有那么轻快的口吻!向路口走去,脚底下踏着的是云是雾,整个身子都那么轻飘飘的。心里面怀着的是梦是情,全心灵都那样荡悠悠的。然后,一张充斥着生气的脸,一对期待而狂热的眸子,一声从心灵深处窜出来的呼唤:“嗨!”这就是一切!这就是每日生活的重心所在!而现在,必须放弃这两小时?生活将变得何等空虚和乏味!    
    “晓彤,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梦竹诧异的望着冥想中的晓彤。    
    “哦,没——没有怎么。”晓彤一惊,回复过心神来。    
    梦竹凝视着晓彤,这孩子有些不对劲,那对眼睛朦胧得奇怪,那张小小的脸庞上有些什么崭新的东西,使她看起来那样焕发着梦似的光彩——这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她无法确定——但她能确定一点,这孩子浑身都散放着青春的气息。她有些眩惑,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怎么会忽然在一夜间就长大了?除了眩惑外,还有更多的,类似感动的情绪:晓彤,一个多么美丽而可爱的女孩!母性保护及爱惜的本能,使她又叮咛了几句:    
    “以后,还是一下课就回家的好,一个女孩子,回来太晚,让人担心。现在社会风气越来越坏,晚上摸着黑回家,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    
    “噢,不会的,妈妈顾虑太多了。”晓彤说,有些不安。    
    “唉,”梦竹又叹了口气,“所有的妈妈都是啰嗦的,所有的女儿也都厌倦听这些话。在你做女儿的时候厌倦听,等你做了母亲却又不厌其烦的去说了。如果每一个母亲,都能知道她孩子的未来是怎样的,那不知道可以少操多少心……”    
    有人在敲门,梦竹停止了说了一半的话,说:    
    “去看看,大概晓白又把他那份钥匙弄丢了!”    
    晓彤高兴这敲门声打断了母亲长篇的感慨。走下榻榻米,开了大门,出乎意料之外的竟是王孝城,晓彤叫了声“王伯伯”,一面扬着声音喊:    
    “妈,王伯伯来了!”    
    王孝城提着一大堆奶粉牛油罐头等东西,走上了榻榻米,梦竹迎上来,一看到孝城手里的东西,就皱起眉头,埋怨的说:“孝城,你怎么又带东西来?你这样子实在让人不安,我说过……”    
    “好了好了,梦竹,”王孝城打断她说,“以前在重庆的时候,你也和我这么见外吗?我常在你们家一住多日,也不在乎,现在我给孩子们带点东西,你就叫得像什么似的,时间没有加深彼此的友谊,倒好像弄得更生疏了——咦,明远呢?”    
    “出去了。”梦竹说,一面接过王孝城手里的东西,拿到后面交给晓彤,低声对晓彤说:“找个地方藏起来,别给你爸爸看到。”再走出来,王孝城已经坐在藤椅中,正在看墙上用图钉揿着的一张明远画了一半的画,看到梦竹,他问:    
    “明远最近怎么样?画得很多?”    
    梦竹默默的摇摇头,递给王孝城一杯茶。    
    “没完成过一张,都是画了一半就撕了。”    
    “脾气好些了吗?”    
    梦竹苦笑了一下,又摇摇头。    
    王孝城深深的看着梦竹,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把眼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啜了两口茶,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口:    
    “梦竹,你无法改善你们的生活吗?”    
    “改善?”梦竹迷惘的抬起眼睛来,“都是你建议他画画,想改善。结果,更弄得合家不安,画没画出来,整天听他发脾气,最近,连孩子们都往外面躲,改善!又谈何容易!明远的个性是……”    
    “我觉得,”王孝城插嘴说,“你有点过份对明远让步了,才会弄得他要发脾气就发脾气,他以前也不是这样不近情理的,你处处让他,他就会越来越跋扈……”    
    “这都是因为——”梦竹顿了顿,才又轻声说:“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何况,他又一直不得意,他学了艺术,却当了十几年的公务员。这些,好像都是我牵累了他。”    
    “你的思想就不对!”王孝城说,“你想,当初——”    
    “嘘!”梦竹警告的把手指压在嘴唇上,指了指后面的房间低声说,“别谈了,当心给晓彤听见。”    
    王孝城咽回了那句已冲到嘴边的话,却仍然默默的望着梦竹发呆。好半天,梦竹抬起头来问: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曾经提起有个人在台湾,是——谁?”    
     “哦,”王孝城一怔,接着,就有点惶然和不安,咬了咬嘴唇,他偷偷看了梦竹好几眼,才吞吞吐吐的说:“没,没有谁。只是听——听人说,小罗现在在南部,不知是屏东还是嘉义,在做生意。”    
    “哦——”梦竹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几个月来压在心上的一副重担突然卸下了,于是一种解脱感和轻松感包围住了她,扬起头来笑笑,用近乎愉快的声音说,“是小罗?他好吗?在做什么生意?”    
    “唔,大概——大概是五金生意吧,”王孝城支吾着,“我也不太清楚,有机会可以托人打听一下看。”    
    “噢,如果他也在台湾,那真不错,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大家聚聚。他怎么会做起五金生意来的?”    
    “唔,唔,这个……”王孝城有些出汗了,站起身来,他看看手表,大发现似的说:“哦!差点忘了,我八点钟还有一个约会,不多坐了,你代我问候明远!”    
    梦竹有些诧异,但她也没有久留王孝城,王孝城走了之后,她在椅子中坐了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用手托着下巴,她默默沉思,多傻!她一直以为王孝城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原来是小罗,只怪自己太容易胡思乱想,什么都要和那件事缠在一起。她坐了许久,才惊觉的站起身来,八点半了,晓白怎么还不回家?她推开晓彤的纸门,晓彤正在书桌前做功课,听到门响,她似乎猛吃了一惊,迅速的拖过一本书来,盖在自己的练习本上。梦竹并没有注意她这个小动作,只担心的问:    
    “晓彤,你知道晓白这两天在搞什么鬼?每天都弄得那么晚回家?”    
    晓彤定了定心,说:    
    “不清楚,大概在练篮球吧,他好像被选进校队了。”    
    “篮球!篮球!”梦竹不满的说,“只知道打篮球,功课怎么办?靠篮球来考大学吗?”说着,她愤愤的拉上纸门,回进自己的房中。晓彤目送母亲的影子消失,才又悄悄的推开盖在练习本上的书,看了看写了一半的那页,就不满的撕掉了,提起笔来,她重新写:    
    “如峰: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们的‘黄昏聚会’要结束了。今天,妈妈限制我放学就回家,不许在外多事停留,我……”    
    信又只写了一半,一声巨大的门响使她吓了一跳,准是晓白!她想。预备继续写信,可是,梦竹的惊呼声就传了过来:    
    “明远!你怎么了?你从哪儿回来?谁灌你喝酒了?”


第二章沉思(3)

    再拖过一本书来,遮在笔记本上。她打开纸门跑出去,一眼看到明远正摇摇晃晃的走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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