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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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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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将军今日过来,也巧,写个收据吧!”杨威拿出帐本,将笔墨递给孙元。

孙元也没想到其他,直接在上面签字画押,对此,他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反正明天泗州城就会攻破,到时候这帐本估计也会毁于兵火,签几个字算得了什么。

接过孙元递还回来的帐本,杨威小心地收在抽屉里,突然长长地叹息一声。

孙元:“州牧因何叹息?”

杨威:“敢问孙将军,这泗州城还能守几日?”

孙元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一副轻松模样道:“扬州牧为官清廉,又开府库犒赏守城士卒,军民皆感念你的恩德,上下同心,守上三五日当不在话下。不过州牧放心,最多三日,卢督师的大军就会赶到,我泗州当无忧也!”

“哈哈!”杨威一阵大笑,指着孙元,直呼他的表字:“太初啊太初,这样的话用来安定军心民心自是最好不过。但在我的面前何须如此?杨威以前也在辽东做过一任知县,颇知军略。城外有贼军五万,城中却只有三千来可战之兵。我大明朝的卫所军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这几日若不是太初你,泗州城只怕早就陷落了。”

“如今,我泗州城守卒士气已丧,贼军如今尚为用尽全力来攻。依我看来,这城,只怕明日就要破了。”

听到杨知州说破这点,孙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道,这个杨威虽然身上还有着明朝人歧视武官的习惯,可对我孙元却是相当不错,如今甚至开了府库任我取之自用。我若就这么逃了,却有些对不起这个老实人。

就点了点头,难得地用诚挚的语气道:“州牧大人说得是,依孙元看来,这泗州只怕明日上午就要被贼人攻破了,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准备,怎么准备?”

杨威反问。

孙元抿嘴:“离开这座危城吧!虽说朝廷有体制,地方守官丢城失地,那是死罪。不过,大人宦海沉浮一生,官场中自然有不少同门同窗座师,若是活动一下,未必就能是一个死字。”

“活动一下?”杨威扑哧一声笑起来:“君心民心可欺,我心却又如何能过这道坎?”

说着话,他走到书丛之中,盘膝坐在一口蒲团上,“太初的情谊,杨威心领了。我是誓死不会离开这座城池的,愿与泗州,与我珍藏了一辈子的书籍共存亡。”

孙元听到这话,这才发现蒲团四周的书籍中撒了不少硫磺火硝,墙角还放了几桶桐油。如果没猜错,只要泗州城一破,这个杨知州就会点火****。

“州牧,三思,三思啊!”

喊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杨威甚至将眼睛闭上了。

孙元呆呆地站了半天,这才发自真心地朝杨知州长长一揖,转身离开。

任何年代,崇高的牺牲总是令人尊敬的。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甚至不敢苟同别人的舍身取义,但不能不敬畏这种高尚。

出了府库,孙元心中一阵阵发酸,正伤感中,一条人影脚步蹒跚地走过来:“孙将军,孙将军。”

孙元定睛看过去,那人浑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却看不清相貌,老半天才想起这人正是自己从城头救回来的汤问行。

说句实在话,孙元将这人往一间屋子里一扔,就将他给忘记了,也没想过午夜时要将他一并带出城去。自己这三十来人能不能走脱还两说了,怎么肯在带上一个不良于行的伤号。

“怎么了?”孙元问。

“孙将军,你的老营好象来了一个信使,还被人给抓了。”

“什么信使,又被人抓了?”孙元有些莫名其妙。

汤问行:“是个女人,姓朱,刚进我养伤的院子,外面就冲进来一群士卒,说是大河卫的,请她过去说话。结果两句话就说僵动起手来,那女子武艺好生了得,可惜双拳不敌四手,最后力竭被擒。”

“什么!”孙元大叫一声:“汀儿!”

“咯咯……将军且松手……”汤问行喉咙中发出怪音,一张脸也涨成紫色。

原来,孙元激荡之下,不觉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抱歉,汤兄弟快说。”孙元这才将手松开。

汤问行心中骇然,自己虽然身上大小十多处伤,身子极为虚弱。可好歹也是勋贵子弟出身,从小打熬气力,反应却是极快。可孙元这一爪抓来,自己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如同六岁孩童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明朝早中期,都是勋贵掌军,文官治国。也就是说,国家大小官吏得靠读书人科举一场一场考上去。而军中的将军则多由勋贵子弟世袭。实际上,这个制度乃是明太祖朱元璋定下来的。在他看来,勋贵子弟才是可靠和值得信任的,军队自然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不过,土木堡之后,明朝掌军的勋贵被鞑靼人一扫而空。到如今,勋贵子弟也鲜有进入军队的例子,不少人已经退化成混吃等死的米虫。

但家传的武艺和兵法还是流传下来,汤问行出身实在太差,在信国公府中被人当成下人一般,心中就立了志向要重振信国公汤和当年的风光,为自己死去的母亲挣一个诰命。因此,这十多年来,汤问行的武艺就没丢下过。却不想,今天却这么轻易地就被孙元制住了。

原来,孙元这两年来每日都勤练武艺,又在战场上生生死死走过几个来回。武艺虽然还是那么回事,可力气却大,与人动手的经验也是异常丰富。

第228章架空

是。”汤问行刚才被孙元扼得实在难受,大口大口地喘息,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孙元虽然心急如焚,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汤兄弟你不要急,慢慢从头说来。”

须臾,汤问行这才调匀气息,一拱手,满面感激:“汤某若不是被将军从城墙上救下来,又让郎中开了一剂药,只怕现在已经做了冢中枯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孙元点点头:“汤兄弟你继续说下去。”

汤问行:“在下先前攻城的时候,虽然身上的伤势非常沉重,可生死关头,却勉强提起一口气撑着,这才不至于倒下去。后来被将军救下来之后,一颗心松了下来,躺在床上整日昏昏沉沉的……对了,朦胧中,外面好象很闹,有许多人出去了……也不知道躺了多少时辰。我突然醒过来,只感觉口中干渴难耐,又叫了几声,可却没有人回话。原来,汤某伤得实在厉害,声音却小如蚊讷,也没有人能够听到。”

“这一渴起来,只感觉嗓子里火烧火燎,却是难以忍受。在下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可军中死人看得多了,自是知道自己失血过多,若不再吃几口水,怕是扛不下去。就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去端床头那碗凉茶。”

“可是,刚一起身,只感觉天也旋,地也转,竟一头从床上载了下去。”

孙元:“我本应该请个婆子贴身侍侯的,汤兄勿怪。”

汤问行接着说道:“这一交跌下去,说来也怪,却不觉得疼。最最倒霉的是,在下竟顺着地震扳直接滚到床下去了。”

孙元虽然心情沉重,可看到汤问行一脸的懊丧,还是忍不住艰难一笑。

据他说知道,汤问行养病的那间屋子确实有些破烂。大约是用了湿柴,地板都已经变形坟起。南方因为地面潮湿,百姓在建房的时候,都会铺一层木板。因为是悬空,地板和地面之间尚有半尺距离,人一走上去,整个地板都在震动,动静极大,所以又被人称之为地震板。

“听到汤某落地的声音,外头的就跑了进来,好象是两个人,在喊汤兄弟,你怎么了?”

“然后呢?”孙元预感到接下来会有大的变故发生,脸色难看起来。

汤问行:“我也是倒霉,直接就被卡在床底下。汤某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肯叫人看到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心道,且不要回话,等下养好力气才慢慢爬****去就是了。否则,以后还怎么见人。”

“进来的两个兄弟喊了几声,见屋中没人,都大觉奇怪。其中一个兄弟奇怪地问了一声‘汤兄弟去哪里了,他伤得那么重,不会出什么事吧?’另外一个弟兄又说‘会不会是汤兄弟已然大好,在屋中呆得气闷,自己出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外面的院门口有一个女子在喊‘这里是不是孙元下榻的地方?’两个兄弟同时跳起来,大声喊‘是了,是了,原来是朱姑娘,将军正是住在这里。’还没等二人出去,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那可朱姑娘却是来得极快,说话间就冲进屋来。”

说到这里,汤问行抽了一口冷气,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一个女子找上门来,而且听她话中之意,又好象是从城外来的。这泗州城打成这样,百姓都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出去,怎么这个朱姑娘反倒跑进危城里来?在下心中好奇,就忍不住从床底看过去,却看到一双踢死牛皮靴。这个……这个……朱姑娘的脚,竟比那两个兄弟还大上一些。”

孙元的脸青起来。

汤问行:“那两个弟兄看到朱姑娘,好象很高兴的样子,都说朱姑娘你怎么进城的,这泗州都被围成这样了?”

“朱姑娘的语气听起来好象很不耐烦,说要进这里来又有何难。又问孙将军你去哪里了,怎么看不到其他人?”

“那两个兄弟回答说孙将军你去知州衙门去了,至于其他弟兄,都随朱千户去府库做事了。”汤问行若有所思,忍不住问:“这朱姑娘究竟是朱千户什么人?”

孙元:“朱姑娘是南京锦衣卫副千户朱玄水的女儿。”

“啊,朱姑娘是朱千户的女儿!”汤问行吃了一惊,一把抓住孙元的手臂,急道:“将军,快快快,快去找朱千户,想个法子将朱姑娘救出来。”

孙元:“别急,先将前因后果说一遍,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朱姑娘是怎么被捉的。”

汤问行冷静了下来,道:“朱姑娘好象脾气不太好,力气也大,立即一跺脚,整个地板都在晃动。叫道‘都什么时候,怎么还出门,快快快,去将他给我寻回来。’那两个弟兄好象和朱姑娘很熟悉的样子,其中一人叫到‘姑娘,说不准将军正在处置什么紧急军务,咱们这去请他回来,总得说明原由吧?’”

“朱姑娘很是急噪,叫道,你们磨蹭个什么,立即去找到孙元孙小……贼……就说,让他马上离开滁州。”孙小贼三字一说出口,汤问行一脸的尴尬。

如果说孙元先前对汤问行的话还有些怀疑的话,此刻却已经信到了十成。整个宁乡军中,也只有朱汀敢一口一个小贼地骂孙元。

孙元:“她为什么要让我马上离开泗州?”

汤问行喘息着,口中吐着长长的白气:“听到朱姑娘喊,一个弟兄道,没有必须的理由,只怕孙将军未必肯走。”

“朱姑娘立即冷笑起来,理由,还必须?孙小贼的军队都要被人给拉走了,他不尽快回去,想在这泗州做光杆汉吗?”

“什么,军队要被人拉走了?”孙元忍不住大叫一声。

汤问行连连点头:“朱姑娘又用飞快的语气说,自从孙将军你带着三十个亲卫跑来泗州城协理城防之后,大河卫就派了十多个军官去了宁乡军军营,手中拿了一叠任命状,说是得了方指挥使的军令,要升军中所有总旗的官,基本上人人都得了一个副千户的官职。不过,却是其他卫所的军职,叫他们接到任命状之后,即刻离开宁乡军去上任。至于宁乡千户所的空缺,就由这十几个军官补上。”

“方日昌!”孙元牙缝里吐出这三个字。

第229章惊心动魄

孙元立即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得明白,这方日昌之所以调自己来泗州参赞军务事,协理城防,那是将将我孙元从宁乡军中调走,也方便他在军中安插他自己的亲信心腹。

不得不说,宁乡军在清流关和滁州大战实在是太抢眼了。可以说,明王朝和农民军这一场空前大战都是他孙元一个人包打了。那么多历史名人,那么多俊杰……………卢象升、范景文、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刘宗敏、高一功、田见秀,还有李过……………在这场决定东南归属的战役中,毫无建树,只成全了孙元一人的威名。

若说不让明军的军官们羡慕嫉妒恨,也是假话。

更让人吃惊的是,宁乡军两千来人在战场上的表现堪称家丁级。

寻常卫所指挥使一级军官,能有三两百家丁就算是强军,至于千户所,大多只有二三十亲卫可堪使用。一下子在战场上看到这么多家丁,且又为一个普通千户所有。利益当头,怎不叫人食指大动?

现在,只怕整个大河卫的军官们都是眼红眼绿想肢解宁乡军,各人分上一杯羹。估计方日昌那狗贼也已经和手下商量好了,一旦宁乡军到手,各家各人都能得几百家丁。

如此一来,大河卫立即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淮河、长江之间的第一大镇。

至于孙元,没错,他是立下了不世功勋,背后也站了卢象升这么一个强人。可哪又如何,卢督师毕竟是外人,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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