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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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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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崇祯八年的时候,张献忠和高迎翔所率领的一支军队更是出河南,占领明朝中都凤阳,放火烧了朱元璋父母的皇陵和龙兴寺,打出古元真龙皇帝的旗号,彻底同朝廷撕破了脸。

凤阳之变,朝野大震,从此之后,没有人再敢轻视这支农民军队。凤阳之变也标准着明朝的内乱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无论是剿是抚,两种手段都宣告彻底的失败。

其次是后金于崇祯七年的五月出人意料地绕过山海关,借道蒙古入寇京城。

后金军队在河北、京师、山东纵横驰骋两月,基本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象样的对手。实际上,这个时候的明朝已经无兵可用,只能固守城池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城外烧杀抢掠。

也因为有过这一次轻松愉快的武装大游行,后金领导者皇太极看破了明朝虚弱的本质。北归之后,于崇祯九年四月,受宽温仁皇帝之号,正式称帝建国。

可以说,崇祯七年对明朝来说是一个从衰弱滑下亡国灭种深渊的分水岭。

正因为北京、河北、河南、山东北面已经被打成一片北地,朝廷继续物资补充,这才在江南地区征收一定数量的实物,用来补充国用。

一想到国事糜烂成现在这个样子,孙元心中突然有些沉重起来。

忍不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国家大事同目前的自己还牵扯不上任何关系,肉食者谋之,眼前的自己却需养好身子,确实地做些事情,改变这毫无前途的人生,改善家人的生活。

只有做到这一步,才能谈得上其他。

第27章冲动了冲动了

等到新谷晒干,打扬入仓之后,秋天已经到来。据孙元所知道,明朝末年乃是小冰河期最严重的时刻,如果是在后世,八月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可现在吹过来的风却让人感觉冰冷刺骨了。

看了看身上单薄而破旧的棉衣,孙元忍不住苦笑一着瑟缩了一下肩膀。他也是在北京生活多年的小白领,耐寒冷能力不错。可遇到江南这种湿冷的天气,还是有些挺不住,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漉漉的,好象是绣掉了。

为了抵御寒冷,就只能不住地动。

终于到了晚粮的时候,一般来说,大明朝的皇粮国税分为夏赋和秋粮两种,夏赋是在麦子成熟季节,而秋粮则收黄谷。其中秋粮尤为重中之中,几乎占明朝整个财政收入的一大半,至于商业税,崇祯皇帝在打倒大太监魏忠贤之后,被地主和官僚们一通忽悠,早就彻底免除了。

北人骑马,南人坐船。如皋位于长三角的核心区域,水网河岔纵横分布。这次去县城完税,孙元就和同村的二十多人各字划着小舢板,载了新收的谷子出发去县城。

因为不放心儿子,孙李氏还是跟孙元一道进了城。其实,孙元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身体比起以前也好了许多。加上爱溺儿子,每餐都能见到荤腥,孙元的胸口和胳膊大腿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肌肉,能够轻松地扛起一个大麻包。

这叫他很是吃惊,要知道,即便是在现代社会自己身体健康的时候,也比现在强不了多少。可见力气这种东西,只要你可能吃苦,坚持上半月就能练出来。

自己现在的力气在村子里还算是最小的,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即便是母亲这么大年纪了,也能轻松地挑两百斤担子走上十几里路。

如皋的官仓在西门和东门各有一座,泉水凼的乡亲们纳粮的官仓只是东门粮仓。

这地方原来是一座火神庙,据说在天启初年受了火灾,庙中的几个道士也在那一场大火中死了个干净。大约是看到这一片庙宇地方甚大,又靠着小河方便运输。于是官府就将这地方征辟出来,修了一大片仓库,做了官仓库。

到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几十年,仓库的围墙上还依稀能够看到过火的痕迹。

孙元和同村的乡亲一道将小船摇到仓库门口,一一过秤,领了一张凭条,算是将今年的秋粮完了。刚开始的时候,他想起后世史料上的记载,还担心衙门的小吏搞鬼克扣斤两,却不想,一切都相当的顺利。

交完皇粮过税之后,大家心中都是高兴。有人说今年也是运气,官家收粮的斗还不算大,也没使劲淋尖踢斛,如此我等起码节省了好几十斤粮食。真是火德星君保佑啊,咱们等下可得给星君上几柱香。

听到他的提议,众人都说好,一声喊,都朝粮仓的东北角走去。

说起淋尖踢斛,又想起相关史料上的记载,孙元忍不住一阵好笑。至于火德星君保佑一说,他内心中也颇不以为然后。淋尖踢斛这事实际上乃是地方县一级衙门盘剥百姓最常见的手段,老百姓交纳粮食时,官府用个大斛做量器,百姓将粮食放进斛里,再称重,计算自己完成的粮食份额。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然后由仓斗级用脚踢上几脚。这溢出来的谷物,自然要装如官吏自己的腰包,不许纳粮人扫回去。

实际上,进县城之前,村中百姓早就准备好香蜡纸钱,就连孙元的母亲也不能免俗。见大家都过去烧香,孙李氏也叫孙元跟自己一道过去。

孙元对此事本不以为然,他毕竟受了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早已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笑了笑,正要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碰上,可见这个世界还是有不为人知道的神秘力量的存在。

一刹间,已经成型多年的世界观动摇了。

就点了点头,和母亲一道朝东北角走去。

据母亲说,粮仓东北角本是火神庙大殿的位置。虽说经过一场大火,将整座寺院烧成白地,可说来也怪,火德星君的影子却印在了墙壁上面,这不是神仙显灵又是什么?

所以,每年完秋粮这一天,百姓都会过来祭拜。

听她这么说,孙元倒是来了兴趣。

到地头一看,却见靠东北角的那堵墙壁上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却依稀可见,在一片淡淡的黑色中显得醒目。

孙元低头一琢磨,顿时失笑。想来这地方以前立着一堵神像,大约是因为有神像的遮挡,墙壁才没被熏黑,然后被百姓当成了神迹。

那个人形痕迹前点了几柱香,差不多有六七十人跪在前面不住磕头,口中喃喃有声。

纸钱烧得焰焰腾腾,好生热闹。

想通这个人形模样的东西的来历之后,孙元也失去了兴趣。但母亲却在旁边扯了他一下,道:“元儿,去年娘来完税的时候也跪拜过火德星君,你前一阵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娘本以为你不成了。想不到,却活了过来。必定是神仙保佑。快快快,跪下磕几个头。”

对于神仙佛祖,孙元一向抱着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畏的态度。而且,如果能够磕上几个头就让母亲欢喜,他也无所谓。

正要跪下去,旁边就有人道:“可是孙家的孙元,都好几年不见了。以前瘦得跟猴子一样,如今却壮实了不少。”

“是啊,现在这样子,倒有些像是个好后生。”

“恩,今年孙家的孩子好象十八岁了吧,正是吃长饭的时候。看他的骨架,说不定过上两年,就是一个合格的庄户好把势。”

听到旁边人议论自己已经长得壮实起来,孙元心中一阵欢喜。

“什么庄户好把势,正当人家是你这种没出息的种田汉。实话同你讲,孙家小子可是能读书识字的,前几日刚过了县试这一关,做了知县大老爷的学生。如今是正经的读书相公。”

“是的,我也听说了。孙家孩子现在可是有出息了,将来保不准能够考个功名。到时候,咱们一个村子的人也是面上有光。”

说着话,就有人上来同孙元见礼。

孙元自然一一客气的回礼。

见自己儿子被大家一通恭维,孙李氏一张脸上全是容光,连声说:“也就是一个小孩子,当不起各位大叔大婶的夸奖,别夸坏了他。”

这个时候,一阵秋风吹来,纸钱的火苗子“呼”一声大起来,黑色的纸屑飞上空中,四下飘扬。

两个衙役跑过来,提着棍子就抽进人群,破口大骂:“干什么,干什么,谁烧的香烛,若是失了火,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要烧香去庙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农户脑袋上中了一棍,顿时鲜血满面,禁不住大声惨叫。

众人胆子都小,同时往后一退,孙元母亲竟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那衙役手下无情,随手一棍朝孙李氏腿上抽来。

他手上使的正是衙门里的红头水火棍,这种棍子乃是用硬木制成,看他的势子,却是要直接打折母亲的双腿。

孙元前世本就是个好勇斗狠之人,见母亲要糟,眉毛一扬,立即跃将起来,一个侧踢,正中那个衙役的下巴,将他直接踢倒在地。

等到这一脚踢出,孙元心中才叫了一声:苦也,冲动了,冲动了!

第28章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啊,这里是官仓,里面可有不少守卫。

自己上次一殴打官差已经惹下大祸,这才想着去参加县试避祸,好在总算是榜上有名,做了周知县的学生。看在周象春的面子上,这事才算是过去了。

如今,自己竟然又打了一个衙役,将来见了周知县,却不好再说话了。

可是,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人打残。

事情不做已经做了,怕什么?

见孙元一脚将官差踢翻,场面上为之一静。

“元儿!”孙李氏忍不住大叫起来:“快跑,快跑!”

那衙役从地上坐起来,厉声大叫:“来人啦,来人啦,有人抢粮了!”

这一叫,口中就吐出两枚焦黄的大牙。

听到这边的叫声,立即就有三四个衙役冲了过来,有的人手中提着棍子,有的人着挥舞的铁链。

孙元一咬牙,脚一勾将那条水火棍从地上勾起来,伸手抓住,大喝一声摆开了架子。

眼见着一场恶斗不可避免,拜后世丰富的打架经验和这段时间的苦练,他有信心在一个照面之内将这几个衙役通通放倒在地。

可打败他们之后呢?

看样子,还得再去找周知县一次,将这个误会说清楚,请他为我做主。

“住手,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一条猥琐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孙元和衙役之间,不住的摆手:“孙元兄弟,各位差衙役大哥。刚才的情形我都看得清楚,实在是一场误会。且看在我冒成的面子上,此事情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来的这人正是久违了的冒成,上次为了三亩水田一事这厮殴打母亲,孙元和他可谓是仇深如海了,

孙元也想过县试之后这鸟人肯定会上门来找自己麻烦,他也做好了准备。可等了大半个月,这小子却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孙元心中大觉奇怪。俗话说:小人如鬼,最是难缠。尤其是这种心胸狭窄之辈,却是从来也不肯吃半点亏的。

按说,自己今天又打了衙役,这正是冒成挟机报复的好机会。却不想,这个小子竟然来做起了和事姥。

难不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古怪,真是古怪。

今日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孙元收回了棍子,一拱手,淡淡道:“原来是冒保正,既然保正都说话了。我孙元也归你管,此事就此做罢。”

衙役们自然知道冒成是雷泰雷主薄的舅子,也停了下来。为首那人道:“冒保正,这个刁民殴打我们弟兄,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不成,得将他抓回衙门里去关上几日再说。”

冒成假意地哼了一声,指着孙元道:“抓人,你们敢抓吗,知道他是谁?”

为首那人道:“冒保正,你是主薄大人的妻弟,我们给你几分面子。可我手下的弟兄吃了亏,我也得给他一个交代。这小子也就是个刁民,难不成还是官儿不成?”

冒成嘿一声:“哥哥,此人姓孙名元,刚过了县试这一关,可是知县大老爷的学生。”

“学生,知县大老爷每年都要收好几十个,也不希奇。”

冒成:“是不希奇,不过,孙元兄弟如今的身份和往日却有不同。他可是我县的粮长,知道粮长是什么吗?”

“粮长……”为首那个衙役瞳孔一缩,怔了片刻,才道:“既然大家都是在场面上走动的,看到孙粮长和冒保正的面子上,这事就这么算了。”

说着,就朝孙元一拱手,转身走了。

看到这一场大风波顷刻之间消弭无形,其他人都忍不住低低地欢呼一声。

更有人道:“果然是知县大老爷的门生,想不到面子却大成这样。”

“对了,粮长是什么官?”

“也不是官儿,听老年间人说,这就是一个替衙门押运官粮的差使,每日有上万石粮米过手,不是一般人当得上的。”

“上万石粮米过手,我的老天爷啊!”听的人无不抽了一口冷气。

“还有啊,这个差使都由缙绅大老爷才能担任,我县有这个资格的大约只有冒副使冒大老爷。想不到却落到了孙元的头上,可见,知县大老爷是何等地看重这个学生,真真是拿他当地方上头面人物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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