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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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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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身边的军官们都憋着笑,忍得难受。担任他保镖的犟驴子更是气得不住摇头,身上的铁甲叶子“哗啦”响个不停。

孙元却很耐心:“刘相,弓若是平射,射程短不说。而且,后面的弓手因为射击面被前面的战友挡住,根本没办法射箭。若是仰射,所有人都能开弓。如此一来,才能形成所谓的箭雨。”

“原来这样,原来这样。”只一想,刘阁老就想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又开始赞叹起所谓的“世事洞察皆学问”了。

说话间,“放!”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嗡”一声,一百根弓弦同时发出蜂鸣。

眼前的天空一暗,大大团黑点腾上半空,升到最高处时一顿,然后同时向下面的清军士兵头上落去。

“好……好壮观啊!”刘阁老还稳得住,他身后的扈从们同时乱糟糟地叫起好了。

就连老刘头,也忍不住伸直了脖子观察战果。

只可惜,清军身上都穿着厚实的棉甲,这一轮箭雨落下去,却没射中几个人。虽然敌群中有血花飞溅而起,可就目测的结果看来,好象没有一人被射死。

不但如此,清军的速度更快,已经开始一路小跑。

“张弓!”

……

“放!”

“放!”

“放!”

……

又开始新一轮射击,依旧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

四轮齐射之后,清兵已经冲到宁乡军的面前。

刘阁老再也坐不住了,霍一声站起来:“太初,你不是有骑兵吗,冲,冲他们!”抓住铜手炉的手指,也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发白。

“骑兵是用来机动、哨探和追击的,骑兵冲阵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孙元一笑:“刘相勿急,战斗这才刚开始了。”

又挥了一下手,到处响起了军官们的下令声。

大方等弓手同时将大弓背在背上,一转身朝阵中跑来。

在他们刚回身的一刹那,长矛方阵同时朝两边一让,让出一条通道。等到弓后回归本阵,长矛阵又朝中间一个合拢,变得更加紧密。

刘宇亮这下是看出点门道了:“整齐划一,处警不乱,果然是强军。老夫明白了,宁乡军平日间的队列训练原来是这么用的。”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刘阁老就问个不停,叫个不停,听得众人心中一阵烦躁。

孙元心中却是一乐:这个刘宇亮,身为内阁辅臣,位高权重,却不耻下问,真是一个好学生啊!这老头,却是有趣。

弓手回到阵中之后,长矛手纷纷将手中的长矛放平,然后蹲了下去。

后面,火枪手举起了火枪。

清军已经逼到宁乡军阵前,他们都是刀盾手。所有的人都举着盾牌,连成一面矮墙,凶横地朝前撞来,似乎想用这种粗野的方式将宁乡军的方阵砸核桃一样砸成齑粉。

枪声响了。

第452章锦囊

巨鹿,贾庄。

“先驻扎在这里,粮食的问题,某再想想办法,各军大将先约束好部队。”节堂设置在镇中一个小乡绅的宅子里,卢象升的黑脸又瘦了一圈,但声音依旧清亮:“此地叫贾庄,据说建奴奴酋多尔衮和多铎、阿巴泰两路大军已经合流,须防备他们突然杀到。不过,各位也无需担心,高起潜已亲率关宁军主力驻扎在距此五十里的鸡泽县城。我两军正好互为犄角之势,相互呼应。”

“贾庄!”汤问行一惊,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怀中的一个锦囊,然后摸了出来,偷偷看了一眼。

上面霍然写着“贾庄”二字,正是孙元的手笔。

卢象升还在朗声说道:“不过,我军也不用多做防备,汤问行将军。”

听到卢象升叫自己的名字,汤问行急忙将抓在锦囊上的手放开,凝神道:“末将在。”

卢象升:“你的斥候可探到建奴现在何处,又有何动向?”

作为卢象升的亲兵队长,经过一年多在宁乡军中的训练,汤问行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骑将,手下的精锐程度已经大大地超过明朝边军的夜不收。

虽然战马都已经不成了,但汤问行这几日还是圆满地完成了卢象升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回禀督师,末将已经探察得清楚,建奴多尔衮部与多铎、阿巴泰部汇合之后,总计已达惊人的六万之巨,其中主力战兵至少有三万。如今,建奴南下寇掠,攻打真定不下之后,连下元氏、柏乡、临城、内丘之后,一线而南,前锋已趋顺德府城下,连营五十里,如今正在准备攻城器械。”

卢象升:“很好,看来建奴是铁了心要攻打顺德府了。顺德是京南门户,若是失守,广平、两名两府不保。此三郡土地肥沃,百姓富庶,建奴定然是不会放过这块到口的肥肉的。咱们得抓紧时间进军,尽快与敌交战。”说了这许多话,卢象升突然一口气接不上来,眼睛发黑,身体一晃,急忙将手撑在案上,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虎大威:“督师,你怎么了?”

卢象升苦笑道:“大约是饿了,某年事又高,竟有些熬不住。不要紧,缓缓就好。”

他慢慢地坐了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水,心中才安稳了些:“明日一大早,大军出发,一刻也不要停留。救兵如救火,若耽搁了,只怕顺德不保。”

虎大威:“督师,部队一天只有一碗稀饭可吃,如何还有力气厮杀。不如在这里休养几日,凑集些粮食再说。”

“筹集,如何筹集,那不成去抢劫百姓,倒是笑话了?”卢象升虚弱地哼了一声:“部队已经断粮多日,再等下去,先得饿死光了。还不如趁着还有力气,一口气杀进顺德城去。顺德知府于颖乃是我某的同年,问他借些粮秣,应该不难。”

说起这个同年,卢象升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众将听到有这么一层关系,眼睛都是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杨国柱微微点头:“虎将军,督师的话说得在理。咱们多呆一天,士兵就多挨一天饿,还不如奋起一搏。即便是杀不进顺德城,好歹也能从建奴手头抢些给养。咱们以前想跟建奴交手,可敌人来去如风,根本捕捉不到战机。如今却是一个好机会。”

“和建奴打,从他们手头抢些补给?”虎大威一呆,想了想,如今确实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依我看,咱们还是不可恋战,尽快打进顺德城去为好。”

卢象升:“就这么说定了,大军抓紧时间休整,明日一早开拔。”

听说顺德知府是卢象升的同年,他手头有粮食,天雄军士卒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都说现在可算是有个能吃饱饭的盼头了。

至于贾庄和顺德府城之间隔着几万建奴大军,到时候还有天雄军有多少人能够杀进城去,又有多少人战死沙场,也没有人去想。饥饿和营养缺乏让大家已经没力气去考虑太多。

相比起机寒,死亡并不显得那么可怕。

为了让士卒们保持体力,卢象升将手头所有的军粮都发了下去,让大家明日一早吃光,也好出发。

现在,士兵们却只能生生地饿着,都缩在房子里静静地躺在地上歇气。睡着了,就不饿了。

从卢象升的中军节堂出来,汤问行从怀里掏出孙元给的那口锦囊,用剪刀小心地剪开。里面是几张编了号的羊皮卷,上面细细地写满了蝇头小楷书。

编号一的羊皮卷上孙元用大白话写道:如果天雄军驻守贾庄,这个消息肯定是瞒不过建奴多尔衮的。建奴马多,战场信息对他们来说近乎透明。依我看来,建奴明日定然会集大军杀到,试图尽歼天雄军。天雄军人数虽然不多,对于整个明、后金战场态势并不能发挥任何影响。可卢督师乃是我朝第一能征善战的统帅。若他有个好歹,我大明军心士气将跌到低谷,再没有心气同敌在沙场争雄。如今,你应该做的是,立即带着人马出庄,在下游位置设立栅栏,将蒿水蓄满。以水为墙,设置第一道防线。若是战事不利,我天雄军可据险而守。事不宜迟,仔细,仔细!…………孙元。

孙元的语气很重,汤问行也顾不得看后面几张羊皮卷,猛地跳上战马:“走,随我出庄看看。”

“去哪里?”

“正西!”

“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出了庄子,汤问行等人正好遇到一个随军向导:“是不是叫蒿水?”

眼前是一条小河,虽然没有完全冻上,可水却不深,只没到人的膝盖,人马可以轻易涉水而过。

那向导一呆,反问:“汤将军可是咱们顺德人氏,怎么两这么一条不起眼的小河的名字也知道?”

“果然是。”汤问行也不废话,直接骑着马又朝下流位置跑了四五里地,就看到这里的河床突然变窄小,水流也湍急起来,正是一个适合驻坝子的好地点。

“走,回去!”

“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汤问行:“随我去征三百青壮过来驻坝,先将水关起来。奶奶的,孙将军竟然连这么个地方都知道。”

第453章筑坝

一声悲鸣,汤问行最喜欢的那匹战马倒在地上,热血顺着河岸流进水里,与冰凉的水流连为一体。然后又和细碎的浮冰朝下游流去。

满河都是红色,红色的河,红色的冰,红色的血。

“汤大哥,汤大哥,你怎么杀马了?”一个汤问行的侍卫长长的哭叫起来:“咱们宁乡骑兵可没有吃自己兄弟的习惯。”

汤问行眼里有水光闪烁,他竭力将头昂起,好象这样泪水就会自己流回眼眶里一样。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这马吃了这么些日子的青,已经拉了两天稀,在这样的战场上已经没有办法活下去。与其让它再活着受苦,还不如给它一个痛快。”

“汤将军。”那侍卫突然恼了,满面都是泪水地拉住汤问行的衣摆:“可你也不该吃它呀,汤将军,咱们可得有良心,有良心啊!”

汤问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孙将军的命令不能不执行,这是宁乡军的军纪,休要多说。”

泪光中,河中有十多个脱光了衣裳的人正在忙碌中,挥动着大锤不住地将一根根大木桩朝河中钉去。河岸上,更有许多士卒背着装了沙石和泥土的麻布包,正忙忙碌碌地朝水里送。

一个小拦水坝已经初具雏形,孱细的河水手到阻挡之后,慢慢蓄了起来,水线已经漫到了士卒的腰间。

三九天的河水何等刺骨,士卒们只在水下干了不到一壶茶工夫就经受不住,更何况,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正经东西了。

有一个士卒终于遭不住冷,连滚带爬地跑上岸来,扑通一声栽在地上。再看他的模样,已是满面苍白,牙床紧咬,连颤抖的力气也没有。

岸上的人慌忙冲上来,用棉巾飞快地擦干他身上的水,然后将一口热腾腾的马肉汤灌下去。

须臾,那冻僵硬的士兵才呻吟一声苏醒过来:“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兄弟,你还活着,来喝口肉汤,先去那边烤烤火。”

岸上已经燃起了两堆篝火,其中一堆火上还架着一口大锅,里面有马肉随着沸腾的热汤翻滚,浓郁的香气随风飘扬,远远传开。

一具已经被割掉了肉的战马的骨头架子扔在河岸的沙地上,两个骑兵提着锄头在地上挖着坑,要掩埋自己的战友。还有一人提着小刀子在马骨上刮着剩余的残渣剩屑。

有几个光着身子的士卒一口喝光手头的肉汤,然后将身子整个地扑到篝火上,任由火苗子舔着自己身上的体毛,等到整个人都被烤得红如虾米。这才大喝一声,扛起地上麻包扑通地跳下水:“狗日的,冷死爷爷了。把马肠子给爷爷留着,等我干完手头的活再来受用。”

“去你的,马肠子是我的。”

“前腿的肉给我留一口,天爷,俺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好吃的肉汤。”

……

听汤问行提到宁乡军的军纪,提到孙将军,那个大哭着的骑兵不再说话了。只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将脸捂着,肩头不停抽动。

汤问行伸手抹了一把脸,摸到了一手的冰凌。

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了。

再看自己的手,已经被西北风吹得满是龟裂。

他也不知道孙元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一条叫蒿水的小河,又为什么肯定建奴明日就会大军来袭,又让他筑坝蓄水以为阻挡。不过,在宁乡军呆了一年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听命行事。凡事只需依靠命令做就是了,根本不需多想,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不用有自己的思想。

要将整条河流截断,活儿还真是不少,单凭自己手下三十个骑兵根本没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弄妥。没有办法,汤问行只能向天雄军招人。为此,他杀了自己所乘的一匹病马。

已经饿坏了的天雄军士兵一闻到马肉汤的香味眼睛都绿了,如何不愿意。

很快,汤问行手头就有了上百人,工程的进度也快起来,渐渐地,河水开始涨起来。

……

肉汤实在太诱人了,在干活的过程中,还不断有士兵寻着方向跑来,问还要不要人。

正因为如此,汤问行这里的声势越来越大。而他这里有肉吃的消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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