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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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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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极是极!”众书生都拍手称快,连声道:“这次定然要叫那杨老狗输得灰头土脸!”

“我等也是运气,不但能够见到侯朝宗的新诗,又能听到顾横波的歌喉,最妙的是能够看到杨泽老狗吃憋!”

“可惜啊,那样的场合咱们却是去不了。”

“是啊!”众人都是一阵叹息,杨泽和杨一鹏这种大人物所办的筵席,可不是普通书生能够参加的。

“不过,就算不能参加,不能亲耳聆听南曲第一和凤阳花魁的歌喉,但宴会之后侯方域所作的新诗肯定会流传出来,我等身为凤阳士子,定然能一睹为快,却是极好的。”

“是极,是极!”听到他这么说,书生们同时点头。一想到可以第一时间读到侯朝宗的新作,都是一脸的兴奋。

先前说起这事的那个书生却叹息一声:“各位兄台忘记小弟刚才的话吗,这次宴会怕是要黄了?”

“怎么说?”大家同声急问。

“顾眉是什么人,那可是南曲第一。”那书生冷笑一声:“韶虞人也不过是凤阳花魁,又没有如侯方域这样的大名士大才子助阵,又如何比得过顾眉。这一场,肯定会输,说不好连花魁的名头也要被夺了去。所以,韶虞人就推说自己身子不适,就不参加那场宴会了。”

“可惜,可惜啊!”大家都是一阵叹息。

又说了半天话,因为扯都女人头上,说起风月,书生们兴致上来了,又三三两两站在窗起谈起了自己的风流韵事,渐渐地,说得越发不象话了,比如某某某最喜女人小脚,每次行房之前,都要口含小妾玉趾,某举人喜欢姐妹花,家中养了两对双胞胎女子云云……

说的人口沫四溅,听的人眼睛放光。

孙元听得一阵摇头,如今河南、山、陕已是彻底糜烂,辽东满清如日中天,大明朝已是风雨飘扬,到正月十五,农民军就要进入凤阳。

这些书生看穿戴都是殷实人家子弟,且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人尖子。可他们整日谈论的都是风华雪月,却没看到国破家亡在即,甚至没有半点忧患意识。

那不成真要等清人的铁蹄踩上自己的尸体,李闯大刀砍下自己的头颅,才会醒悟吗?

明朝统治阶级如此,国事烂成如今这种程度也可以理解。

“平定乱世,当用刀枪,诗词歌赋却是毫无用处的。”摸了摸怀中的大马士革军刀,想到清兵南下之时的惨状,看到眼前一个个满面****的书生,孙元心中一阵厌恶。相比起他们,自己更愿意同犟驴子这样的军汉呆在一起。

就起身走出了茶舍。

刚走不了几步,他却咦地一声停下脚步:巡抚和守备太监争风,呵呵,破局在即。

心中顿时有了个主意。

抬头看去,太阳正当空。因为凤阳城位于淮河边上。加上小冰河期的天气实在太冷,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水气。

薄雾中,那阳光却是白色的。

此刻已经是崇祯八年正月初六,距离张献忠、高迎祥进凤阳还剩九天。

第50章守备太监杨泽

在凤阳,但凡是在场面上走动的官、贾,或者风流士子,没有人不知道《玉京楼》的。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是青楼,还不如说是一座高级会所。

也因此,这地方并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那样大红灯笼高高挂,有****老鸨四下穿梭,殷勤接待来客。

实际上,这是一片小园林,有四五个庭院,里面皆是江南园林形制,假山、荷塘、亭台楼阁,一步一景,雅致而清净。

在《玉京楼》的最深处的一间精舍之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盘膝坐在床上,坐在一张小几前。在他对面,则坐着一个黄衣女子,面前的小几上则摆放着一张古琴。

老人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头发散落下来,垂在肩上。

几上摊这一张有粉金碎花的小笺,精美的端砚里已经满满地磨了一池墨汁,在闪闪发着亮光。

旁边的香炉有袅袅青烟漂浮而起,清香沁人心脾,芝兰之室大约指的就是这里。

这人看起来大约五十来岁,面容清俊,五官端正,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眉宇之间那一股浓重的书卷气,更为他平添了一股儒雅的风范。

他慢慢地卷起右手袖子,提了一管羊毫,蘸了墨汁,在纸上写道,“客馆寒灯泪满襟”,好一手隽永娟秀的行书。一看,就是在书道中浸淫多年的好手。

字虽清秀,可这人写起字来,每一字每与句都如同用尽了全身力气,那纸上的墨色更想要透到纸背后去一样。

写完这一行诗句,却用去了不少工夫。

待到襟字写成,他的右手却停了下来,显然不知道下一句该如何去作。

额头上也有汗水微微渗出。

“哎,诗词总归不是我擅长的。”那人叹息一声,将笔放下,摸了摸下巴。

那下巴却是光滑的看不到一根胡须。

这个时候,对面那黄衣女子一笑:“公公心乱了,不如让妾身抚琴一曲定定神。”

“确实是,杨泽心中还真有些乱了。而且,诗词一物本为心声,想当年在京城内书堂读书的时候,杨泽在诗词上也颇有些名气,可说是提笔即得。可最近几年,却是下笔艰难,已不做诗许久了。如今回想起来,当年真是少年心事都是诗。可见,诗词这种东西,年纪越大越是不能作的。此次,虞人你只怕是要败在那顾横波手下……也罢,已经有些日子没听到虞人你的曲子了,且听听。”老人忍不住叹息一声。

没错,此人就是中都守备太监杨泽。

同先前孙元在茶舍中听书生们说守备太监杨泽是个粗鲁不文的小人不同,眼前这个杨泽风度气质俱佳,举止儒雅风流,若装上假须并不比江南名士逊色。

实际上,能够做到守备太监内宫十三监一级的太监,都是人才。首先,你得在内书堂读上十年书之后,才会被分配到各大衙门做事。而内书堂这种专门为太监设置的学堂,讲课老师都是阁臣、翰林学士一级的人人物。所受的教育不知道比一般读书人好多少,其中任何一个毕业的太监,如果参加科举,中个进士不敢说,得个举人功名却是轻而易举的。

“是,公公。”那黄衣女子突然一动,右手无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急速轮了起来,身上的薄如蝉翼的衣衫也因旋转想四周张开来,一具饱满而妙曼的女人身子在这一片淡淡的黄色中若隐若现,却是无比地诱人。

黑色秀发飘动中,一张美貌得让人无法呼吸的面孔上,两点漆般的黑色眸子却是异常的灵动。

这琴声如同山涧流水,虽然细微,却缕缕不绝,又千转百回。

杨泽面容上露出愉悦的微笑,慢慢伸出手去摸到韶虞人的手背上,忍不住道:“好琴,好个天籁之声,也只有你这双手才能弹得出来。”

韶虞人眉宇间不为人知地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既是感激,又有厌恶,甚至还带着一丝恼恨。但这表情只一闪,就消失不见。

显然,这是一个很擅长伪装自己的女子。

不过,琴音中的那股韵味却是散了。

“琴为心声,虞人你所思为何?”杨泽问。

韶虞人眼神中有点慌乱,但还是很快镇静下来,道:“还不是为正月十四那一夜的比试,不过,有公公的新诗,妾身也不怕的。”

“不,不,不,怕是不太好。”杨泽摇了摇头,噶一声笑起来:“别人叫我老祖宗,对咱家也是诸多奉承,在干儿子们的口中,直将咱家都夸成李青莲再世了。可人贵自知,侯方域乃是我朝青年一代的诗文大家,一等一的人物,咱家同他比起来还差了许多。又有顾横波,这一场,只怕要委屈虞人你了。”

韶虞人道:“公公对妾身的关怀虞人铭记五内,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比试而已。再说,过完年之后,妾身就要嫁给公公,花魁不花魁的,同妾身又有什么关系。”

“虞人你真真是咱家的解语花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杨泽把玩着韶虞人的纤纤玉手,良久,才感叹道:“这根本就不是一场花魁比试的事儿。”

说到这里,杨泽面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你也知道,自陛下登基以来,经励图治。一心振作。可惜,受到了朝中艰人蒙蔽,废东厂、锦衣卫,以至君权不立。有鉴于此,这几年陛下开始重用中官,并有意重设厂局。如此,却是犯了朝臣们的大忌。想当年,咱家本是被陛下看重的。正因为如此,这才被奸人所害,被发配到这凤阳来守陵。”

“就这样,文官们还不肯放过。自咱家来凤阳之日起,那巡抚杨一鹏就对咱家诸多忌惮,凡事都想和我争个输赢,凡事总想着要让咱家在世人面前丢人。到如今,我杨泽被人骂老贼不要紧,却已经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这次,他是要大大地驳我面子的。只可惜,天下间诗文能比得上侯方域者又有几人,咱家这是还真是要打掉门牙和血吞了!”说到这里,杨泽捏紧了拳头,牙关咬得格致响:“虞人你先前推说身子不适,不想参加这场比试,咱家也能理解。必败之局,又有什么意思。可是,狭路相逢,若我连亮刀子拼命的勇气都没有,岂不堕了志气,还如何统御手下?所以,这一场就算是输,也要硬着头皮上。虞人,我心中混乱,也没办法作出新诗来。实在不成,你就用老曲老词应付一出。”

韶虞人听到杨泽这么说,神情中有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不甘,但转眼就微微颔首:“是,奴家尽力而为。”

太监们都心胸狭窄,杨泽也不例外,狠狠地拍了一下小几:“杨一鹏老贼,这一场咱家是要载了,我们走着瞧!”

韶虞人还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杨公公,再没有说一句话。才被奸人所害,被发配到这凤阳来守陵。”

“就这样,文官们还不肯放过。自咱家来凤阳之日起,那巡抚杨一鹏就对咱家诸多忌惮,凡事都想和我争个输赢,凡事总想着要让咱家在世人面前丢人。到如今,我杨泽被人骂老贼不要紧,却已经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这次,他是要大大地驳我面子的。只可惜,天下间诗文能比得上侯方域者又有几人,咱家这是还真是要打掉门牙和血吞了!”说到这里,杨泽捏紧了拳头,牙关咬得格致响:“虞人你先前推说身子不适,不想参加这场比试,咱家也能理解。必败之局,又有什么意思。可是,狭路相逢,若我连亮刀子拼命的勇气都没有,岂不堕了志气,还如何统御手下?所以,这一场就算是输,也要硬着头皮上。虞人,我心中混乱,也没办法作出新诗来。实在不成,你就用老曲老词应付一出。”

韶虞人听到杨泽这么说,神情中有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不甘,但转眼就微微颔首:“是,奴家尽力而为。”

太监们都心胸狭窄,杨泽也不例外,狠狠地拍了一下小几:“杨一鹏老贼,这一场咱家是要载了,我们走着瞧!”

韶虞人还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杨公公,再没有说一句话。

第51章虞美人

等到杨泽出了门,先前还如一朵闲云一样静静坐在那里的韶虞人突然以一个敏捷的动作下了床,然后有飞快走到铜盆前,伸出白皙的双手在刚倒进去的热水里飞快地洗着。

手上的碧玉环和铜盆轻轻磕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张娇好的面容也在水中破碎,荡漾开去。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韶虞人的手收了回来,停在半空。

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用洁白的棉巾将她的双手擦干。

盆中的水平静下来,那张脸再度清晰,却显出一种深重的厌恶:“杨泽,你想出丑,自去就是了,又为什么带上我?我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也是有尊严的。”

心中已经决定,正月十四夜称病爽约。

至于到时候杨泽又会是如何的雷霆震怒,韶虞人却是心静如水,并不觉得有任何畏惧。

自从当年赎了身,来到这凤阳之后,这个杨泽就迷上了自己,一心要娶她过门。按说,杨泽也算是个文才风流之人,风尘中的女子,能够遇到这么一个人物,又能做人明媒正娶的正妻,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

但可笑的是,这人却是一个太监。

太监,又娶什么妻子?

听风月场上的姐妹说,太监都不能人道。正因为如此,心理都有些扭曲,折腾起女人来更是分外厉害。这《玉京楼》中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人被杨泽带回府上去过,听说,第二日回来的时候都不成人样。说起那夜的情形,楼中的姐妹都是泣不成声。

一想起她们所说的情形,韶人就是一阵恶心。

好在我不过是清馆人,只要自己不愿意,也没有人敢逼自己去杨泽那里。而且,看得出来这个太监是真心迷恋自己。来见她的时候,也很是客气尊重,就如同一个普通文人。

不过,杨泽权势滔天,自己要想离开这凤阳却是没有可能的了。

也许,这次是真的要嫁个这个令人厌烦的太监了?

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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