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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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7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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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甚至哉!”所有的人都在高声长啸,是啊,咱们又是什么样的幸运能够见证,能够亲自参与到这一场民族解放,挽天之将倾地之将覆的民族救亡大决战之中。

人生在世,能够做成这件事,就算是死了也是甘心啊!

热泪都如瀑布一般流下来。

“北京,北京,北京,我们来了!”

“酒!”孙元接过酒坛子,大喝了一口,又丢给汤于文:“你们也来!”

汤于文喝了一大口,又递给兴泰,然后是黄佑,再然后是钱谦益……

火把的光线中,有雪纷纷落下,天气开始坏起来了。

雪落下,被火把和男儿的热气蒸腾,化成淋漓的无边丝雨。

一大口酒下去,孙元醉了,放浪形骸了,大踏步地朝前走着,高声狂歌:“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

是啊,已经换了人间了。

……

钱谦益本就是个文章大家,汤于文对于诗词也颇擅长,如何听不出孙元唱的正是《浪淘沙》,如何听不出词中肆无忌惮的霸气?

如何听不出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气魄乃是君王气象。

孙元这是以用干戚以济世的曹孟德自诩。

说难听点,这就是一首标准的反诗。换了人间,你要换掉的是什么人间,换掉谁的人间,你又想要什么样的世界?

知向谁边,这个孙太初和他无敌的军队又要走向哪里?

两人都颤抖起来了,就两黄佑也惊骇地看着前面大步向前的孙元。

所有的士卒都在高声大叫:“君侯,君侯,君侯!”

“万岁,万岁,万岁!”

********************************************

北京

在白沟河那边,已经有雪开始落下。但这里,晚霞还灿烂着,小冰河期的气候无从琢磨,也没有规律。

不过,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气温下降得很快。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会下雪吧!”骑着马走在北京外城的街道上,傅山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感觉有些难受。

再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其他人,世子朱天经高高地挺起胸膛,连同他身边的高元爵和俞亮都是如此。他们都没有披大氅,身上只穿了一件闪闪发亮的铁甲,还真有点寒光照铁衣的味道。

傅山不觉在心里感慨一声:年轻真好,火力壮。

不但这几个年轻人,就连朱玄水也是同样精神亢奋,面上带着一丝红晕。今日对他来说,还真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啊!

想当年,作为朝廷勋贵,朱玄水因为和阉党有关系,被剥夺了爵位和职位赶去了南京。可想,当年的他在北京的勋戚圈中狼狈成什么样子,丢人到什么样子。如今,不过二十年,他又回来了。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从新回到了这个天下的中心。

至于往昔那些嘲笑过他的贵族们,如今又在哪里?

北京城被李自成犁过一遍,又被满清梳过一次,整个社会秩序已经彻底重建。往日那些人上人们,早已经烟消云散,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实际上,傅山觉得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拿下北京正好。

现在的北京就快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迟了,城中百姓必然大量死于饥荒和瘟疫,日后要想恢复,必须会花费许多精神。若是早了,顺天府的旧明的王公贵族、地方上的缙绅士人也有巨大的政治影响力,会对宁乡军的统治诸多掣肘。

如今好了,北京城还在正常运转,而地方势力已经被李自成和建奴连根拔起,一张白纸正好做一篇佳作。

看着身后那一群矫捷如龙的卫士,感受到冬季的寒意,傅山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要变天了!

一切都刚开始,我傅山到此刻才真真的可以一展胸中的抱负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才是大丈夫生于世的价值。

第1516章鹿

从阜城门进北京之后,北路军的统帅孙天经并没有进内城,而是如傅山建议的那样带着卫队到了外城。

对此,中军行辕的其他人也深以为然。

首先,此刻的内城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喊杀声、枪炮声,火光冲天而起。一通乱战,谁也不知道这阵混乱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而孙天经身份尊贵,他若是有个好歹,这一仗就算赢了,对于大家来说,也算是输得彻底。别忘记了,内城可都是建奴,国破家亡,又遇到虎狼之性的秦军和山东军,建州人中说不准有人不肯引颈就戮,要顽抗到底。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君子也不好立于危墙之下。

经过傅山这一阵子“生我者猴死我雕”的运做,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统帅部和山东、秦军中的所有将领都已经达成了默契,只等控制住京城就发动。

而孙天经说不好就是未来的储君,在座诸人从北路军出征以来,额头上就印着东宫两个大字。可以说将身家性命都系在小公爷身上了,自然要将他将宝贝一样护着。

外城都是汉人,这些人当中,不少人都被建奴抢去了田地和宅子,挤在外城苦苦挣扎,内心中充满了对建奴的国仇家恨,盼宁乡军如大旱之盼云霓。只要孙天经到外城放粮赈济百姓,必然尽收人心,安全也得到保障不说,这些民心必然成为他未来在政治上的基本盘。

随着阜成门被攻陷,济尔哈朗知道事已不可为,全军覆没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建州人骨子里的那股狠劲上来了,他将所有的军队都撤到了皇宫,准备在那里和高杰、刘春绝一死战,就算是死,也要多杀几个敌人。

如此以来,北京城九门已经彻底不设防,次第被各军占领,孙天经也顺利地进了外城。

北京的外城乃是商业区,和内城以往都是公卿大夫府邸不同,这里的居民都是普通百姓,市井也异常繁华,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房屋,街道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看得人一阵发晕。

在往昔,这里居住了将近二十万百姓,再加上各地逃进城来的流民,挤得厉害。可这个时候骑马走在青石板街道上,夕光中,这里却显得异常安静。

想来百姓也被连天杀声吓住了,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得得的马蹄在街道上响着,周围都是紧闭的门窗。

预料中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这让大家有些失落。

听到傅山说,孙天经点点头,道:“师傅说得是,虽然夕阳无限好,可说不准夜里就会下雪。自我军抵达阜成门之后,建奴就关闭的城门。听人说,城中百姓已经缺粮。这么冷的天,想必他们取暖用的木柴和炭火也已经用尽。若是天一冷,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吃苦。传我将令,从明日起,除了内城外,其他各城都不许关门,放百姓出城伐取柴木。对了,阜成门外我军的攻城器械还有没有用完的木料,可听凭百姓取之。”

朱玄水赞了一声:“世子仁德,满城百姓必将感念你的恩德。”

一个接一个骑兵冲了出去,将告示四下张贴,又大声叫道:“各位乡亲父老听着,咱们是宁乡军,北京城已经被我军拿下了,大家都不要怕。曹国公世子有令,明日开仓放粮赈济你们,各户当以邻、里、保为单位,在乡老的带领下领取赈济。”

声音在街道上回荡,可是,依旧没有人开门出来,整个北京外城就好象死了一样。

孙天经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咱们可是消灭建奴,拯生民于水火的功臣和英雄啊!”

朱玄水也大为恼火,一脸的铁青了。今日入城,他已经事先叮嘱过外孙,等下若是有耆老过来迎接,又该说什么样的话才得体,又该如何彬彬有礼,如何有理有据,才能不失威仪地尽收人心。

然后,自然要赏赐些东西,让乡绅和百姓们歌功颂德。

如此,才能获取巨大的政治声望。

可现在这死气沉沉的一幕,叫他的所有布置付之东流了。

最要命的是,怎么冷的天,若是没有人出来迎接,接兵卒们进屋款待,难不成让大伙儿睡在大街上,不是要冻坏了吗?

他哼了一声,对身后的俞亮道:“俞亮将军,吩咐下去,叫士卒们号房子,战了一天,世子和将士们都累了。大家好好歇息一下,养足力气,等到高杰和刘春打下皇宫之后再做打算。”

“等等。”傅山却叫住俞亮,笑眯眯地问孙天经:“世子,你知道百姓为什么不出门迎接咱们吗?”

孙天经:“想必是怕了。”

“对,确实是怕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匪过如梳,兵过如箅。从崇祯年到现在,这顺天府也不知道打过多少场仗,百姓也不知道受过多少兵灾。无论是建奴、闯军还是咱们大明朝的军队,一但打过来,百姓都要受一次灾。”

孙天经:“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父亲大人曾经说过,秦失其他鹿,天下英雄共逐之。这鹿,就是百姓。无论是刘邦、项羽还是义帝,谁得了天下,这鹿都是要宰了吃肉的。百姓苦啊!”

傅山点头:“曹国公说得好,说句实在话,明军残害起百姓来,只怕并不比建奴和闯军,西军弱多少。”

孙天经:“秦军和山东军的军纪是差了些。”

傅山一笑:“曹国公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咱们宁乡军不同于旧军队,咱们代表的百姓的利益,而不是某一姓某个政治团体。如今北京城的百姓正处于恐慌之中,咱们若是去号房子,必然会丧失人心。”

孙天经:“师傅说得好,宋时岳武穆的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鄂王做得到,难道某做不到。传我命令,大家下马,今天就睡在街上。”

朱玄水大惊:“怎么可以,世子千金之躯,若是冻了病了,可如何是好?”

孙天经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自然宝贝到了极处。若他有个伤风咳嗽,朱玄水也不活了。

世子却猛地跳下马来,道:“我意已决,外公你不用再劝,这是我的将令,执行吧!”

他大声下令:“所有听着,今天就住在街边,内城戒严。若有滋扰百姓者,无论是宁乡军、秦军还是山东军,杀!”

第1517章你们在怕什么

一声令下,部队展开了,全副武装的兵丁分别把守住各街的街口和各处城门。

其他人都纷纷下马,坐在街边的民房下面,开始吃晚饭。

因为怕滋扰百姓,没有人大声说话,都开了罐头,用瓷勺小口小口地舀着朝嘴里送。

一时间,四下都是勺子和玻璃瓶碰击的声音,听起来煞是整齐。

有疲惫的士兵顾不得吃饭,就展开背上的被子,裹了身体靠在百姓家的墙壁上呼呼大睡,他们实在太累了。

到处都是人,却寂静无声,无敌雄师的气质尽显无疑。

孙天经也叫人拿出裘皮大衣裹在身上,默默地吃着午餐肉。这玩意儿他最近几日吃得实在太多,已经反了胃。现在又是冷食,看着白色的油脂,实在有些恶心。可为了给士卒做表率,还是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朱玄水看得一阵心疼,想说,嘴唇动了动,却闭上了。他也知道世子这是在收买人心,自己若出言反对,却让他这个布置付之东流了。

看着他小小年纪却生着一张刚毅的年,朱玄水心中一阵欣慰地同时,心中也是恼火,暗道:北京交通站的人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派人过来迎接,真真是一群混帐东西。

他走到一边,正要吩咐下去,就听到傅山低声对一个侍从道:“你们快去联络北京交通站的人,让他们尽快派人过来接世子过去。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坏了他,交通战相干人等难辞其咎。”

原来,傅山也早有准备了。

朱玄水和他相视一笑,开玩笑,世子也不过是做做秀罢了,难不成还真让他在街上呆上一夜?

一个卫兵抱了一捆柴过来,喜滋滋地道:“小公爷,小的还是替你生一堆火烤烤吧!”

听到他说话,傅山和朱玄水同时转头看过去。

孙天经立即变了脸,霍一声站起来,喝问:“哪里来的柴火?”

卫兵笑眯眯地道:“回小公爷的话,方才小的在拐角处看到有一堆柴,这天冷得紧,就抱了一捆过来。”说着,就催促其他几个卫兵:“快快快,快生火,仔细冻着世子。”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孙天经大喝一声。

两个侍卫冲上去,将那个卫兵倒剪了手。

孙天经森然道:“我问你,你难不知道方才某已经下了命令,不许滋扰百姓吗?咱们是谁,咱们是宁乡军,是天底下所有汉人的军队。君侯在北伐的时候早就说过,让我等体恤百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你的耳朵难道都用来扇蚊子了吗,把他给我砍了枭首示众。”

听说要砍头,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那卫兵大惊失色,叫道:“世子,小人可不是掳掠。方才去百姓的柴草的时候,可是放下一串钱的,算是公平买卖,也没有犯军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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