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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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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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方才那么多人挤在一处;李林甫再如何老当益壮;也不可能在这等情形之下滴汗不出;高力士心中的疑惑消了大半。
    “此地不是说话之所;某是来寻李公的;还请李公回府再说。”高力士道
    李林甫点了点头;便在二子掺扶下;上了在球场一边的肩舆。高力士只有跟在后边;好在离李府并不远;没多久便又是回到了李林甫宅邸之中。
    听得高力士来意;李林甫下拜谢恩;二子又将他掺起。高力士心中实在不解;方才消失的疑惑又生了出来;他琢磨了会儿;开口道:“今日在宫中;有人说李相公身体有些不适;我观相公精神虽稍有不如往日处;但还算安健……也不知何人造此谣言”
    他此话只是试探;那边李林甫却是一笑:“早上确实有些家事烦心;身体略觉不适;故此才去看球散心……圣人厚赐;老夫不可不去宫中拜谢;高将军可与老夫同去?”



第319章 自古权奸通情理
    兴庆宫要热闹了
    高力士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此幸灾乐祸;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看这场热闹了。
    每一次大唐中枢的血雨腥风;都意味着巨大的利益重新分配;而作为墙头草的高力士;虽然每次都吃不到大头;却总少不得一些油水。
    “相公有命;岂敢不从?”高力士当下应道。
    “岫儿;遣人去召叶十一郎来;让他去兴庆宫前;老夫要带他去见圣人;辽东情形究竟如何;须得他当面向圣人报告清楚。”李林甫又对李岫吩咐道。
    高力士险些没有咧开嘴;原本有李林甫与杨慎矜;宫中就会十分热闹;现在又弄个叶畅;那可就加倍热闹了。李林甫与杨慎矜;李林甫与叶畅;叶畅与杨慎矜——这三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没准能唱一台大戏出来。
    反正高力士是一个看热闹的;无论谁在这场大戏中胜出;都少不得他一份好处;故此他不怕事情大。
    “既是如此;就劳烦了。”他对李岫笑嘻嘻地道。
    对着李林甫他施礼;对李岫就不必;李岫反倒要向他施大礼。
    他们行得不快;不过高力士怕李隆基等得急;先遣了一个小太监回宫。他果然了解李隆基;这个时候李隆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没有乱发脾气;却连催促了几回。
    待听得那小太监说;李林甫随后便要来谢恩;杨慎矜顿时傻了眼。
    “他……你亲眼见了李相公?”顾不得君前失仪;杨慎矜抢着问道。
    “这个;奴婢确实见到李相公;精神还不错;不象是刚刚重病的模样。”那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
    高力士派他来此;一是禀报李隆基;另一个用意;也是让杨慎矜有所准备。高力士是墙头草;两边下注;李林甫与杨慎矜都明白其意;却也都需要他这个墙头草。杨慎矜听完之后;呆了半晌;脸色变得寡白。
    如果李林甫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那自己在李府看到的一切……岂不是都是他演出的一场戏?
    一想到那有可能是李林甫演的戏;杨慎矜心里就充满了恐惧;越是细想;他就越是坐立难安;李林甫来此见到他时;还不知道会如何发作
    对于李林甫的恐惧;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哪怕杨慎矜已经生出取而代之之心;却也不敢正面同李林甫对抗。此时发觉自己有可能到这个地步后;他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如何应对;而是如何逃避。
    咳了一声之后;他向李隆基施礼;然后绞尽脑汁;编了一个理由:“李相公既是无恙;那是最好……臣尚有公务要处置;先请告退”
    “不忙;且待李卿来后再走。”李隆基淡淡地道。
    若李林甫无恙;那么就用不着那么快换宰相;自己也就可以继续在宫中逍遥;但为何会有李林甫重病的传闻;而且这传闻又是怎么传到自己耳朵里的;这件事情还须好好探寻。
    抽身不得的杨慎矜额头开始冒汗;此前的大臣仪范;如今已经失了大半;相反;战战兢兢的模样;倒象是个初见公婆的小媳妇儿。李隆基看了他一眼;暗暗摇头;连与李林甫分庭抗礼的气势都没有;怎么能取代李林甫?
    等了一会儿;便见高力士来禀报:“李林甫、叶畅已经在宫外候旨。”
    “传……高将军;派个人去传就行;你别去;你且说说;李相公是不是真的无恙。”
    杨慎矜顿时带着希翼看向高力士;心里也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就被小太监的一句话给吓住了;险些在君前失仪
    高力士道:“奴婢见了李相公;他精神头确实不是太好;有些倦意;不过身体似无大碍。”
    一句似无大碍;令杨慎矜的心顿时凉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眼前发花;腿脚也有些软;耳边是嗡嗡的声响。待他定过神来;便见叶畅掺着李林甫走入园内;行动的速度不算快;不过李林甫走得还算稳当。
    “李卿来了……免礼;免礼”
    李隆基免了李林甫的礼;但李林甫还是一揖;他揖得很稳;动作也很于净;若不是额头汗水多了些;脸色难看了些;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杨慎矜吸着冷气;想到自己看到的李林甫;还在榻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而且现在的李林甫;则并未显出多少病色;他心里的恐惧开始变成绝望。
    “朕今日听人说;爱卿近来身体不适;看卿脸色;似乎也确有些不对。国事倚重爱卿;还请爱卿善自珍重……要不爱卿休息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李隆基看似问候的话语却让李林甫心咯登一跳;他若不强撑起来;只怕今日是让他休息;明日就是罢相;后日就要流放了。他笑着又一揖:“谢过圣人关爱;臣虽年迈;比不得圣人龙马精神;但身体尚健;今日面色不好;却是有原因的。”
    “哦;为何如此?”
    “请圣人恕臣有失大臣仪体之罪……臣今日常服外出;去球市里看了一场球赛;人多拥挤;颇有些疲累;故此面色不好……臣去看球赛;高将军亦在场
    “哦……就是东市的那赵子龙大战关云长?”李隆基笑着问道。
    他虽在深宫;却不是完全不知外边之事;特别是这种热闹嬉游;更是关注于心。李林甫赧然道:“圣人在宫中也知此事……是了;圣人一向与民同乐;故此方能致天下太平;知道此事;倒不足为奇臣也是好奇;究竟赵子龙与关云长孰胜孰负;便偷空去看了这一场球。”
    “所谓劳逸结合;卿公务繁忙;也当偶尔休息一番啊。朕在宫中;也养了一支球队;几时拉出去;与坊市中的球队较较。”
    “圣人宫中球队;虽是技艺精湛;但臣却不看好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踢球不行;而是因为他们经验不足。臣今日观球;便有所感;关云长社去载胜后;为了赢得今次;一直闭门苦练;而赵子龙社则是与京中坊市球队打了个遍;还到了东都去与东都球社比过……”
    他二人绕着一场球谈得津津有味;那边杨慎矜却是坐立不安;手都不知搁在哪儿好。不过如今虽是尴尬难过;但杨慎矜内心里却是盼望;这一刻能更长久些为好。因为这个时候;李隆基与李林甫;仿佛都将他忘了。
    唯有叶畅;一边听着发笑;一边贼眼溜溜地向他这里扫过来。杨慎矜心中对这厮很是不满;但又怕他提醒了李林甫;故此不与叶畅目光相对。
    叶畅暗暗佩服;李林甫能成为玄宗朝的权臣奸相;本领比他是要强得多了。方才那番话;看似是在说球社;实际上却是委婉地对李隆基说;一个没有经验的宰相;是比不过一个有经验的宰相的。
    “方才圣人说;有人咒臣老病;此事不可不究”杨慎矜没有高兴多久;李林甫在借题发挥之后;又提到了说他生病之事:“臣若重病不起;岂有不禀报圣人之理只怕是有人等不及臣老死;迫不及待想要替臣之位。臣非恋栈之辈;若朝野之中;有足以代臣之贤人;臣必请辞让贤。但这等包藏祸心之辈;若不察之;难免会因为失望铤而走险;蛊惑皇子行大逆之事;还请圣人详察
    他话音未落;那边杨慎矜手一软;手中的朝笏掉在地上;吧嗒一声响。李隆基与李林甫同时向他看来;目光同样阴沉;只不过李隆基毫不掩饰自己的神情;而李林甫阴沉的目光持继片刻后转换;取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杨侍郎如此……莫非有何不同意见?”
    “这个……臣……臣无意见。”杨慎矜于巴巴地道。
    高力士暗暗摇头;这杨慎矜被李林甫夺了气势;连背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枉自己以为会有热闹可看;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一面倒
    “唔;你先退下吧。”李隆基掸了掸手道。
    李林甫方才一番话;说动了他的心。
    这些人认为李林甫老病当退;那么他的儿子们会不会认为他这个皇帝也已经老病当退?
    李隆基虽是倦于政事;却还不想交出自己裁决天下的权力;这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只要一接触了;就绝难放弃。杨慎矜对李林甫的态度;让他不禁生出兔死孤悲之叹
    杨慎矜终于能够从这尴尬的局面中脱出;他出了院门;长长出了口气;但内心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悬得更高。
    他知道自己今天连犯二错;第一错是不该被杨洄、杨齐宣蛊惑;竟然妄图窥探李林甫的相位;第二个错则是刚才;应对这场危机时;显得既无智谋;又不果决。
    可是在李隆基与李林甫两人面前时;他去哪里寻找智慧和果决?
    长叹了一声;心中琢磨着;自己虽然窥探相位;可毕竟还没有什么具体动作;李林甫虽是怀猜忌之心;但此前李林甫就已经有些猜忌他了;想来……也不过再多一分。
    债多不悉;虱多不痒;就这么样吧
    半是自我安慰;半是自暴自弃;杨慎矜离开了兴庆宫。他却不知;李林甫与叶畅一般;绝不是报仇十年不晚的君子。
    在杨慎矜离开后;李林甫直接道:“臣料想在圣人面前进谗;说臣老病不堪者;必杨慎矜也”
    “卿何以见得?”李隆基仍然阴着脸问道。
    “臣为宰相;为陛下选贤荐能;乃是臣之本份。臣见杨慎矜颇有理财之能;荐之为御史中丞;又举之为户部侍郎;此臣忠于陛下之职份也。但臣识人亦有不明之处;杨慎矜虽是有才;心却不足;与他为侍郎;他就想着为宰相;以他为宰相;他便想着圣人的大宝……臣为其绊足之石;目中之刺;除臣而后快;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得李林甫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进谗言;而且说得义正词严;仿佛他所说的每一句都千真万确毫无问题;叶畅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千古奸臣;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他这么肯定地态度;连叶畅都几乎要被感染了。
    但不仅如此;李林甫只是一顿;又继续道:“若非圣人今日赐布;臣进宫谢恩;只怕圣人真会以为臣已老朽不堪用。臣若去位;陈希烈虽贤;却非杨慎矜之敌。杨慎矜必外结其党内联宗室;以图不世之功”
    这又是说杨慎矜可能勾联太子李亨;逼李隆基禅位。这也是李隆基最怕的事情;李隆基面色沉郁;却不置可否;只是捋须。过了好一会儿;李隆基看向高力士:“高将军;你看如何?”
    “奴婢乃天子家奴;此为公事;圣人不当问奴婢。”高力士毫不犹豫地推了个一于二净;虽然没有附合李林甫;却也没有替杨慎矜辩护一句。
    李隆基又看向杨玉环;杨玉环却早早地闪开;自顾自在那儿采摘着花瓣;据说今夜她要用花瓣来沐浴。见李隆基望过来;她双颊流丹;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看得李隆基心中一漾。
    不过现在还是处置正事的时候……
    李隆基目光转了一圈;然后停到了叶畅身上。
    “叶畅;你以为如何?”李隆基道。
    叶畅刚刚跟着李林甫暗暗学;一个奸臣是如何养成的;听得李隆基问;立刻又开始跟着高力士学;一棵墙头草是如何长成的:“臣乃边将;不谙朝中之事;圣人若问臣辽东情形;臣可举一反三;若问臣安东商会今年预计收入;臣可娓娓道来;但问臣朝中之事;臣就只能瞠目结舌不知所云了。”
    高力士看着叶畅;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叶畅也看着这个老太监;眼中同样带着一丝笑意。
    “杨慎矜虽是不谨;人云亦云;但并无大过;而且办事还算兢业;这样吧;罚铜即可……”李隆基道。
    他这处断说出来;叶畅立刻去看李林甫;与李林甫给杨慎矜栽上的罪名相比;这个处罚;真只是轻轻落下。李隆基维护杨慎矜的心思很明显;叶畅觉得;大约李隆基是真的为后李林甫时代考虑了。
    李林甫神情未变;也不抗辩争执;只是一揖:“圣人宽容;想来杨慎矜会幡然悔悟;自此忠于陛下;愿倾心报国。”
    他这话让李隆基很满意;这位曾经英明的皇帝点了点头;笑着道:“李卿向来通情达理。”



第320章 从来榜下捉佳婿
    高力士咂了咂嘴;有些扫兴。
    原本以为;李林甫、杨慎矜、叶畅;这三人凑到一块;会在御前闹出一番风雨;然后他可以在乱中获取更大利益;但结果雷声大寸点小;不仅仅是杨慎矜未战自溃;而且原本闹得近乎反目翻脸的李林甫与叶畅;竟然又显得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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