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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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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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雨花霜柳,皆眇哑之属耳,而乃与匹夫争一夕之欢,谚所谓“舍黄金而抱六砖”者也。至若娶妇蓄妾,本为自奉;寻芳选俊,只以求欢。而或苦其体以市一怜,残其躯以希一面,此岂特童心而已哉!虽然,未及死也。尾生甚矣。女子无信,我焉得有信。必也两心如结,计无复之,与其生离,犹冀死合,幸则为喜、乐,不幸则为傅、林、王、陶。死而有知,倡随无愧;即令无知,亦省却终身万种凄凉抑郁之苦。彼痴人者,不自以为得算耶。虽然,害止此耳。成帝以之斩嗣,幽王以之欺诸侯,齐、燕二主,以之堕万人之功,弱宗招乱,树敌速亡,以彼易此,如以千金易一发,又何愚哉!虽然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国之后,中智以上始能料之。景阳宫之事,岌岌乎兵在其颈,生趣已尽,井中非乐所也,而必以两贵妃同下上,顽钝无耻,其至矣乎。虽然,彼犹有同生之望焉。夫摇滔妊B,而景公以臭腐为神妙;死欲速朽,而杨政以刀索为衽席。死者生之,而生者死之,情之能颠倒人一至于此。往以戕人,来以贼己;小则捐命,大而倾国。痴人有痴福,惟情不然,何哉?

卷八 情感类

○长门赋

汉武帝初封胶东王。数岁时,长公主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否?”曰:“欲得。”乃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指其女:“阿娇好否?”答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以金屋贮之。”长公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

既即位,遂立为后。时帝年十四。又六年,长主挟功怨望,皇后宠遂衰,然骄妒滋甚。女巫楚服,自言有术能令上意回。昼夜祭祀,合药服之。巫着男子衣冠帻带,与皇后居寝,相爱若夫妇。帝闻,穷治侍御。巫与后诸妖蛊咒咀,女而男淫,皆伏辜。废皇后,处长门宫。

后虽废,供养犹如法。闻蜀人司马相如有文辞,乃遣人赍千金,求为作《长门赋》,叙其哀怨。上读之叹息,复迎入宫如初。

以武帝之雄猜,而长门回车,文章信有灵矣。未几,子夫之立,后安在哉!于唐之玄宗亦然。何皇后始以色进,及玄宗即位,不数年恩宠日衰。后忧畏之状,愈不自安。然抚下有恩,幸免谗语共危之祸。忽一日泣诉于上曰:“三郎(明皇行三,故云。)独不记何忠(后父名)脱新紫半臂,更得一斗面,为三郎生日汤饼耶。何忍不追念于前时?”上恻然改容,由是得延其恩者三年。终以武惠妃故,无罪被黜,六宫共怜之。

○白头吟

司马相如尝悦茂陵女子,欲聘为妾。文君作《白头吟》四解以自绝。

其一曰: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两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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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曰: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其三曰: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其四曰:

“竹竿何嫋嫋,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又与相如书曰:“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亲,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再与书曰:“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毋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相如乃止。

唐张跂欲娶妾,其妻谓曰:“子试诵《白头吟》,妾当听子。”跂惭而止。夫情至之语,后世诵之,犹能坚人欢好,况当时乎?相如能为人赋《长门》,而复使人吟《白头》,又何也!

赵松雪欲置妾,以小词调管夫人云:“我为学士,尔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管答云:“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松雪得词,大笑而止。

○图形诗

濠梁人南楚材者,旅游陈颖。岁久,颖守慕其仪范,欲以子妻之。楚材家有妻,而重违知己之眷,遂遣家仆妇取琴书,似无返旧之心。或谓求道青城,访僧衡岳,不复留心于名宦也。其妻薛媛,善书画,好属文,亦微知其意。乃对镜图其形,并诗四韵寄之。楚材得妻真及诗,甚惭,遽辞颖牧之命,归而偕老。诗曰:

“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已经颜索莫,渐觉鬓凋残。

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时人为之语曰:

“当时妇弃夫,今日夫弃妇。若不逞丹青,空房应独宿。”

○慎三史

唐毗陵女子慎三史,嫁严瓘夫为妻。十年无嗣,欲出之。慎留诗为别云:

“当时心事已相关,雨散云飞一饷间。便挂征帆从此去,不堪重上望夫山。”

瓘夫有感,复好如初。

○织锦回文

前秦苻坚时,秦州刺史扶风窦滔妻苏氏,陈留令武功道质第三女也。名蕙,字若兰。识知精明,仪容秀丽,谦默自守,不求显扬。行年十六,归于窦氏,滔甚敬之。然苏性近于急,颇伤妒嫉。滔,字连波,右将军真之孙,朗之第二子也。风神秀伟,苻坚委以心膂之任,备历显职,皆有政闻。迁秦州刺史,以忤旨谪戍敦煌。会坚寇晋襄阳,虑有危逼,藉滔才异,乃拜安南将军,留镇襄阳焉。

初,滔有宠姬赵阳台,歌舞之妙,无出其右。滔置之别所。苏氏知之,求而获焉,苦加捶辱,滔深以为憾。阳台又专伺苏氏之短,谗毁交至,滔深忿焉。苏氏时年二十一。及滔将镇襄阳,邀其同往,苏氏忿之不与偕行。滔遂携阳台之任,断其音问。苏氏悔恨自伤,因织锦回文,五采相宣,莹心耀目。其锦纵横八寸,题诗三十余首,计八百余言。纵横反复,皆成文章。其文点画无缺。才情之妙,超古迈今,名曰《璇机图》。然读者不能尽通。苏氏笑而谓人曰:“徘徊宛转,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遂发苍头赍至襄阳。滔省览锦字,感其妙绝,因送阳台之关中,而具车徒如礼,邀迎苏氏归于汉南,恩好逾重。

苏氏著文词五千余言。属隋季丧乱,文字散落,追求不获,而锦字回文,盛见传写。事出《武后御制》。

○龟形诗

会昌中,有边将张揆,防边近十年。其妻侯氏,绣回文,作龟形诗,诣阙进之。诗云:

“睽离已是十年强,对镜那堪更理妆。

闻雁几回修尺素,见霜先为制衣裳。

开箱叠练先垂泪,拂杵调砧更断肠。

绣作龟形献天子,愿教征客早还乡。”

天子感之,放揆还乡,赐绢三百匹,以彰才美。

○寄内诗

朱滔括兵,不择士族,悉令赴军,自阅于球场。有士子容止可观,进趋淹雅。滔召问之曰:“所业者何?”曰:“学为诗。”问:“有妻否?”曰:“有。”即令作寄内诗,援笔立成,词曰:“握笔题诗易,荷戈征戍难。惯从鸳被暖,怯向雁门寒。瘦尽宽衣带,啼多渍枕檀。试留青黛着,回日画眉看。”又令代妻作诗。答曰:“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合是归时底不归?”滔遗以束帛放归。

○王孟端诗

永乐中,有客京师而别娶妇者。王孟端(名绂,无锡人)寄诗云:“新花枝胜旧花枝,从此无心念别离。可信秦淮今夜月,有人相对数归期。”其人得诗,感泣而归。

○寒梅

女郎朱氏,嘉兴人。能诗,多佳句,自号静庵。父教官,夫亦士人。其父友某使君,所欢青衣曰寒梅。使君因妻亡,欲图再娶,遂萌开阁之意。寒梅过静庵泣诉,静庵曰:“吾能止之。”因题一绝于扇,令持视使君,云:
“一夜西风满地霜,粗粗麻布胜无裳。春来若睹桃花面,莫负寒梅旧日香。”使君感其意,终身不言再娶。

○楚娘

三山林茂叔,官建昌。闻名妓楚娘,以资学自负,遂与之厚,携回家。其妻李氏,稍不能容。楚娘题诗于壁以寓意,诗云:

“去年梅雪天,千里人归远。今岁梅雪天,千里人追怨。铁石作心肠,铁石刚独软。江海比君恩,江海深犹浅。”

李氏见曰:“人非木石,胡不能容。”遂长枕大被,三人共寝。

○郑德璘

贞元中,湘潭尉郑德璘,家居长沙。有亲表居江夏,每岁一往省焉。中间涉洞庭,历湘潭,常遇老叟棹舟而鬻菱芡,虽白发而有少容。德璘与语,多及玄解。诘曰:“舟无糗粮,何以为食?”叟曰:“菱芡耳。”德璘好酒,每挈松醪春过江夏,遇叟无不饮之。叟饮,亦不甚愧荷。

德璘抵江夏,将返长沙,驻舟于黄鹤楼下。旁有鹾贾韦生者,乘巨舟亦抵于湘潭。其夜与璘舟告别饮酒。韦生有女,居于舟之舵橹,邻舟女亦来访别,二女同处笑语。夜将半,闻江中有秀才吟诗曰:

“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

邻舟女善笔札,因睹韦氏妆奁中有红笺一幅,取而题所闻之句,亦吟哦良久,然莫晓谁人所制也。

及旦,东西而去。德璘舟与韦氏舟同离鄂渚。信宿及暮,又同宿至洞庭之畔,与韦氏舟楫颇相近。韦女美而艳,琼英腻云,莲蕊莹波,露濯舜姿,月鲜珠彩,于水窗中垂钓,德璘因窥见之,甚悦。遂以红绡一尺,上题诗曰:

“纤手垂钓对水窗,红叶秋色艳长江。既能解珮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双。”

强以红绡惹其钓,女因收得,吟玩久之。然虽讽读,却不能晓其义。女不工刀札,又耻无所报,遂以钓丝而投夜来邻舟女所题红笺者。德璘谓女所制,甚喜,然莫晓诗义,亦无计遂其款曲。由是女以所得红绡系臂,甚爱惜之。明月清风,韦舟遽张帆而去。风势将紧,波涛恐人。德璘小舟不敢同越,然意殊恨恨。

将暮,有渔人语德曰:“向者贾客巨舟,已全家没于洞庭矣。”德璘大骇,神思恍惚,悲惋久之,不能排抑。将夜,为《吊江姝》诗二首曰:

“湖面征风且莫吹,浪花初绽月光微。沉潜暗想横波泪,得共鲛人相对垂。”

又曰:

“洞庭风软荻花秋,新没青娥细浪愁。泪滴白苹君不见,月明江上有轻鸥。”

诗成,酹而投之。精贯神校旄兴瘢忠杷8乐倌缯呤苍唬骸八侵I俊倍な弦嗖荒芟淅从伞S兄髡咚驯奂扃镂ぴ唬骸暗颅U异日是吾邑之明宰。况曩日有义相及,不可不曲活尔命。”因召主者携韦氏送郑生。韦氏视府君,乃一老叟也。逐主者疾趋而无所碍。道将尽,睹一大池,碧水汪然,遂为主者推堕其中。或沉或浮,亦甚困苦。时已三更,德璘未寝,但吟红笺之诗,悲而益苦。忽有物触舟。然舟人已寝,德璘遂秉烛照之。见衣服彩绣,似是人形。惊而拯之,乃韦氏也,系臂红绡尚在。德璘喜骤。良久,女苏息,及晓,方能言。乃说府君感君而活我命。德璘曰:“府君何人也?”终不省悟。遂纳为室,感其异也,将归长沙。

后三年,德璘当调选,欲谋醴陵令。韦氏曰:“不过作巴陵耳。”德璘曰:“子何以知?”韦氏曰:“向者水府君言,是吾邑之明宰。洞庭乃属巴陵,此可验矣。”德璘志之。选果得巴陵令。及至巴陵县,使人迎韦氏。舟楫至洞庭侧,值逆风不进。德璘使佣篙工者五人而迎之,内一老叟挽舟,若不为意。韦氏怒而唾之,叟回顾曰:“我昔水府活汝性命,不以为德,今反生怒?”韦氏乃悟,恐悸,召叟登舟,拜而进酒果,叩头曰:“吾之父母,当在水府,可省觐否?”曰:“可。”须臾,舟楫似没于波,然无所苦。俄到往时之水府,大小倚舟号恸。访其父母,父母居止俨然,第舍与人世无异。韦氏询其所需,父母曰:“所溺之物,皆能至此,但无火化,所食为菱芡耳。”持白金器数事而遗女曰:“吾此无用处,可以赠汝,不得久停。”促其相别。韦氏遂哀恸,别其父母。叟以笔大书韦氏巾曰:

“昔日江头菱芡人,蒙君数饮松醪春。活君家室以为报,珍重长沙郑德璘。”

书讫,叟遂为仆侍数百辈,自舟迎归府舍。俄顷,舟却出于湖畔,一舟之人,咸有所睹。德璘详诗意,方悟水府老叟,乃昔日鬻菱芡者。

岁余,有秀才崔希周投诗卷于德璘,内有江上夜拾得芙蓉诗,即韦氏所投德璘红笺诗也。德璘疑诗,乃诘希周。对曰:“数年前泊轻舟于鄂渚,江上月明,时当未寝,有微物触舟,芳香袭鼻,取而视之,乃一束芙蓉也。因而制诗。既成,讽咏良久。敢以实对。”德璘叹曰:“命也!”然后更不敢越洞庭。

德璘官至刺史。出《本传》。

○唐晅

唐晅,晋昌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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