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商--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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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商--昆仑雪-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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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如此平淡静默的表情,令连尚与水吟二人都觉有些异样,甚至私自下认为之前的苏白镜更为生动可爱。然而这就是天意,天机镜总会悟道,总会变作清心寡欲的天界中人,即使不是连尚来点化,将来也会有天神地神来开悟,苏白镜不会永堕凡间。
  她闭上双眸沉吟一番,睁眼时目光洁净清澈,只有语气仍有些黯然:“知晓魃神的三生转世,恐怕会令上神痛不欲生。”
  “三生转世?”连尚愕然,不由提高了声音,“你说她已经转世三次了?”
  “是。”苏白镜的回答干脆利落,“三次都与上神见过面,只是你不曾察觉。”
  “是……哪三世……”连尚唯觉心口剧痛,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苏白镜伸手轻轻拂过昙花纹镜:“上神请看。”
  镜中缓缓浮现一名娇俏女子的身影,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守在莲池旁的白衣男子,“这莲花是何品种,你为何日日悉心照料?”
  那男子原本微微带笑的脸陡然沉了下来,他缄默许久才说:“昆仑雪。”
  女子见他神色黯然,不免有些担忧,却又怕他更不高兴,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当她转过脸来时,那狡黠动人的眸子赫然展现眼前,令一旁细看的连尚脱口而出:“楚翩!”
  楚翩,竟然是楚翩么?魃转世的第一次就是楚翩么?这个爱他至死的女子,这个临死也要再见自己一次的女子,就这样被自己错过了……是啊,放眼世间,还有谁能如魃一般深切爱恋自己,至死不渝?
  连尚只觉窒息一般地难受。
  苏白镜平淡无奇地看了他一眼,说:“接下来,是第二世。”
  天竺山中的湖水旁,盘根错节的老树下,一只银狐促促灵动,被一名白衣男子抱在怀里。那男子怜爱地看着它说:“你的表伤虽可治,毕竟伤到了筋骨,还是随我回去调养一阵罢。”明知银狐是一只不懂人语的小兽,男子还是温柔与它说话,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动人。银狐凝视他半晌,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蓦然又死死盯住那段圣木曼兑。
  “小白!”这次是水吟忍不住惊叫一声,却见连尚的神色更加阴沉,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压抑着一触即发的洪灾。
  “这是第三世。”随着那波平如镜的声音散开,镜中满满浮现卷施吞噬小白魂魄的画面,紧接着是她念动咒语拼命想要与那魂魄融合,却最终失败不得不将它当做胎儿养了起来的画面。最终当银色的月芒照拂在那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上时,女婴启唇唤道:“尚君。”
  这一次,水吟和连尚谁都没有说话,皆是面色刷地一变,竟泛出死灰来。
  连尚陡然一震,仿佛连神魂都被吸进,他呆呆地看着镜中女婴的面庞,直到昙花纹镜中的云雾重新凝聚成只看得见自己容颜的镜面。他抓紧了自己的头发,颓然跌坐地上,眼中风云大作,久久地埋头垂首,再说不出一句话。
  楚翩,小白,月微,都是魃的转世。她那样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自己身边,却始终不曾被好好对待,他纵有千万年的法力亦是枉然。连尚只觉心肺俱裂,似有一把雪刃钝钝割过喉间,连哽咽也不能,痛得他浑身发抖却无处凭藉。
  像是海水拍岸蔓延一般,连尚一头乌发转眼化作如霜的雪白,与那失了血的脸色,竟分不出究竟哪个更白。
  水吟骇然惊呼:“主人!”
  苏白镜冷冷看着连尚,毫无任何同情怜悯之色。在她已被应龙消泯的记忆里,只知他用魃的情意换了玄冥水神一职。因而此刻她更加冷如冰霜:“我已完成了对上神的承诺,也知道今后该怎么做。若无要紧事,请恕白镜告退。”说罢她淡淡一施礼,身影很快消失在铺门口。
  连尚没有抬头,蜷起的衣袖间隐隐泛红,几行鲜红的血泪不断滴落在他的身上臂间,再透衣而出蜿蜒地上,泛出奇异而诡谲的花纹。
  
  阴阳家。
  这本是战国时代与墨家、法家、名家、道家等诸子百家并驾齐驱的流行学派,始于齐人邹衍,以算术与阴阳五行相结合,以天文历数为辅,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究万物习天地,也称阴阳五行家。他们素来是以卜卦测凶吉的行家,替人面相看各地风水则是他们的拿手绝活,其中佼佼者更被任为一国国师,于阴阳回转间察旁人所不能察,定旁人所不能定,翻手云雨扭转乾坤。
  然而苏白镜从未听说阴阳家能单凭区区双手就令百万大军在弹指间尸首分离溃不成军,这究竟是怎样的邪术,竟有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然而那几个人是传说中消逝于魏晋时期的阴阳家后裔没错,什么时候居然学了这样邪诡阴毒的法术……
  苏白镜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觉额前一阵剧痛难忍,疼得她浑身蓦地一颤,径直软倒在地上,手中一直握的那面昙花纹镜也狠狠摔了出去,砸在青石砖面上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深痕。那声音清脆利落,仿佛真切砸在苏白镜心里,又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任烈风疯狂地往里面倒灌,生冷发疼却又无处依凭。
  这一役必败无疑,除非是天界神人相助,又或是天公有意庇护,否则徐州城所有军民将士都将生灵涂炭无一幸免。或者,她可以带着渊廷一起离开这里,从此远离尘嚣……
  “镜儿!”明明出现在眼前的是渊廷的身影,入耳却是京妍焦急的语声,“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言语之间的关切与忧心,与京妍身后那张英气眉目相映叠,令苏白镜有种阳光普照的错觉。这一次渊廷没有如往常般率先守护在她身前,反而是站在京妍身后默默望着,眉目里蹙起的担忧仍如以往,总令她心折。
  苏白镜凄凄扯出一抹笑容,清澈莹流滑落面颊。每当她心灰意冷孤寂无助的时候,他总是黑暗里那一抹灿烂的阳光,燃起她心头一点星星之火,遂成燎原之势。他的笑容永远那么明媚如阳,照拂她每一分冰凉的肌肤,每一寸蚀骨的绝望,令她从混沌边缘回魂。这是自小便有的依赖,是她一直想要抓紧的衣衫,贪恋的温暖,却终于有一日,被自己亲手毁去。
  不,绝不能。
  “镜儿,你这是……在用镜子卜卦么?”渊廷见她伸手去拾地上的昙花纹镜,便立刻明白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别再折磨自己了,何况我也已知金军的可怕妖法,这次的胜算实在太低了。”白镜自小体弱多病,他虽不知她是如何卜卦的,但知道每次卜完卦以后她都异常虚弱,那纠起的秀眉里仿佛隐忍着太多的苦痛折磨。所以她虽然卦卦精准,却很少动用那面镜子,更鲜少为别人占卜,如今这一回算是拼上命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要留言要留言,怨念,对手指……
还是打滚要~~~




55

镜舞 之七 。。。 
 
 
  “你知道了?你知道他们随便勾勾手指就能令大军身裂血崩?那你还要替舅舅上战场,岂不是白白送死么?”苏白镜情急之下再顾不得斟酌言语,满心忧惧脱口而出。
  渊廷淡淡一笑:“傻妹妹,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会与徐州城共存亡,父亲病冗多年,我这个做儿子的怎能眼睁睁看他带着病体上战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在这个紧要关头我又岂能退缩?”
  京妍此刻亦是微笑着立在渊廷身旁,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我也会同他们一起上阵杀敌。”
  他们二人肩并肩立在苏白镜面前,是如出一辙的坚定神情,带着视死如归的豪迈,彼此相互辉映,果真天生一对璧人。苏白镜只觉眼中刺痛,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心中渐生愧意如丝,方才他们的热血豪情令自己的自私懦弱暴露无遗,更觉无地自容。
  知晓万事的是徐州先知镜姬,能左右万事的,也只有徐州先知镜姬,可她居然还不如两个寻常人勇敢无畏。说到底,她仍存了一点私心,想要逃离眼前的一切与渊廷厮守终身,却不知他早已抱定一决生死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离渊廷很远很远,而京妍才是命中注定与他携手一身的女子。
  她暗暗攥紧双手摇了摇头,可当这个念头被打消时,心中又不可遏制地蹿上一阵透骨寒意——少女阴阳家的那双空洞双眸,那令人惊惧的夺命一勾指,还有那瞬间就成排成片倒下去的精壮将士。她苏白镜只不过是天机镜的转世,不但没有前世那样深厚高妙的法力,更无撒豆成兵以一挡万的仙神术法,说到底,她只能预见后世追溯前生,却对世事炎凉无能为力。
  可她仍然露出令人安心的笑颜,笃定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获胜的方法。”
  渊廷一怔,见她一脸苍白却笑得别样恬然,一颗提起的心终于又轻轻落下。既然她是先知,她说的就一定不会错,她说有法可胜便一定妙计回春力挽狂澜,救全城军民于生死一线。
  苏白镜点点头,笑容里藏了一丝荒凉:“届时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一定能得胜。”她紧紧按住胸口,将浑身的颤抖都深深压下,生怕自己一放手就会因支撑不住而软倒。先知镜姬是徐州城军民的脊梁骨,若是连她也退缩害怕,还会有谁相信这场战役的胜利?
  没有人会真的害怕怀疑和猜测,却极其恐惧所有的怀疑和猜测都被证实的那一天,因为那便是千真万确的灭顶之灾。
  “镜儿,你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京妍见她神色有异,不免心中有些疑虑。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苏白镜唇边的笑意半分未减,脸色却越发苍白。
  
  “也许是时候坏一次规矩了。”连尚淡笑一声,轻轻落在高耸城墙外的一株白杨树上,无尘衣角缓缓拂过茂盛枝头,扫落一枚疏黄。
  又是这样金秋回霜的时节,又是这样催人离别的危境,水吟抱着烈火斩随连尚依依驻足秀颀枝叶间,只觉心中百般滋味难以下咽。仿佛又是去年离人时分,那张俊毅的脸栩栩如生微笑在眼前,略略低了头,尚有些羞窘:“若我能得胜归来,一定会亲自……”
  言犹在,人却亡。
  当日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东京十数万精锐的诡异术法,此刻又在徐州城外重演,而施展法术之人,正是水吟从雪下红的幻境里所看见的那两男一女——广袖迎风,袍衫如云,那微微勾起的手指间,可令数万生灵头颅落地血流成河。
  但这一次略有不同。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徐州城近在眼前,金军将领加古扎伊策马奔了许久总也到达不了,面前只是一望无垠的黄土平原,远处的山头上隐隐约约有些旗帜,可飘着飘着就变成了几只遥遥而上的飞鸟。
  莫非是大白天见鬼了?
  加古扎伊远远回头望了一眼立在阵营中央的三名军师,可究竟隔了一万人马的距离看得有些不真切,也不知他们会有怎样的指示。然而未得到任何命令之前,他只能率领大军硬着头皮往前赶,手中握着的枪戢也不敢怠慢,森冷的锐芒直逼眼眸,却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刺进敌人的血肉里。
  这一万人马就这样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地在附近徘徊了半个时辰,虽然初秋的阳光已有些淡冷,可那暖暖的辉芒落在乌黑盔甲上,仿佛是晶碳中一点火光,迅速燃成熊熊之势,令所有将士燥热无比汗如雨下。隐隐地,已有些不耐。
  身旁陡然响起一声惨叫,加古扎伊浑身一绷,立刻持枪立马转了方向,就在这转身的当口,竟连连有士兵惨叫着倒下,血肉模糊地趟在沙地里。他只觉脊背发凉,头皮一麻,眼睁睁看着另有三名士兵头颅一飞鲜血飙溅,那尚戴着头盔的脑袋就咕噜一声滚到自己的马蹄下。一股子呕人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直呛鼻端,那双来不及闭上的眼眸圆圆地睁着,还带着死前的懵懂讶异。
  天色雾沉沉地压将下来,阴暗里似有无数双血丝密布的眼睛阴测测地笑着,露出森森白骨,张着血盆大口晃悠悠地飘了过来,就在众人屏息凝气的时候猛然朝前一冲!
  军中哗然大变,所有人都迅速退了开去,露出队伍中间的一大块空地,那上面横七竖八地趟着三十名将士的无头尸体,沾满鲜血和沙土的首级却仍如蹴鞠一般咕噜噜地滚个不停。若是在哪个人面前停了下来,就可以看见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泛着灰白的光,幽幽地盯住你,甚至唇边还带着一丝诡谲的笑意,仿佛在说你就是下一个。
  这样悚然可怖的场景令身经数战的士兵也开始慌乱,加古扎伊只觉腹中一阵翻涌滚动,他紧了紧手中的武器强制压下心头的不适,却不料有一名马前士卒突然伏□躯猛烈地呕吐了起来。这是一名刚刚参军的年轻人,想必还未见惯这样惨淡的血腥场面,一时没忍住就将方才的壮行酒宴都倒腾了出来。
  场面一时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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