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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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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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佐明便将那封没有封口的麻纸书信递了上去。杨志廉看信的时候,苏佐明几度偷眼窥视,心中暗暗叫绝,杨志廉的沉稳大气果然非同寻常,这封信自己只是看了一半,就惊的目瞪口呆,何以他能不动如山。

“他人在何处?”

“随时听候召唤。”

“叫他进来。”

杨志廉身材高大,气度威严,紫袍金带,贵气逼人。唯独眼睛不大好,总是眯缝着眼看人,他问李茂:“王叔文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供他驱使?”

李茂答:“太子仁德,料必不会为难地方。”

杨志廉道:“这条理由很能站得住脚,你的事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李茂道:“务请上将军给句踏实话。”

杨志廉骤然变色,长子杨定之“唰”地将刀拔出来架在了李茂脖子上,李茂面色不动,杨志廉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李茂道:“无罪杀大臣,我赌上将军不敢。”

杨定之闻言冷笑,刀锋在李茂脖颈上轻轻一荡,一撮汗毛便飞了起来,卑将捉汗毛在手,噗地一口吹散在空中。李茂面带冷笑,丝毫不惧。

杨志廉哈哈大笑,起身来,大手在李茂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说道:“苏佐明在老夫面前夸你,说你是个人才,看来你还真是个人才。不过老夫执掌禁军,拱卫皇室,靠的是一颗忠心,谁是天子,老夫便忠诚于谁。你们的事老夫不想过问。”

李茂道:“上将军的忠心没人怀疑,不过上将军也别忘了,这世上不光有君子忠臣,小人佞臣也不在少数。”

杨志廉笑道:“这朝堂之上还有小人?”

李茂道:“狐狗居庙堂,邪气太张扬,便是真君子,也难顾周全。”

杨志廉取出那封麻纸信,在手中晃了晃,道:“就凭这个东西?老夫要说它是假的呢。”

杨志廉将信掷在地上,李茂弯腰拾起来,在手中弹了弹,不急不躁地说道:“罗令则位卑言轻,又有些自以为是,他的话上将军可以不信。不过第五守亮与舒王的关系,上将军或者也有耳闻,茂以为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李茂说完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苏佐明送走了李茂,回到堂下,徘徊不敢进。

忽听得杨志廉在堂中对长子杨定之、幼子杨钦义说:“他要老夫给句踏实话,老夫偏偏不让他称心。太子虽有疾,但居嫡长,中外属心。动摇太子便是动摇国本,必不得以,也应该立广陵王,其他人若妄动邪念,且问问我左军将士答应不答应。”

苏佐明听的心花怒放,一溜烟地跑去追李茂了。

……

这个晚上出面做说客不止李茂一人,夜幕下,右神策军中护军焦希望的宅中也迎来了一位说客——飞龙副使刘光琦。

刘光琦带来了一封绝密书信。

焦希望和刘光琦在内侍省同事多年,虽算不得知己,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两人又是儿女亲家。用焦希望的话说早就说拴在一条线的蚂蚱,同进同退,荣辱与共了。

两个人关闭门窗,聚首在灯烛下,共同把那封业已有些泛黄的书信看了一遍。

焦希望看完脸色苍白,手指乱抖,他颤声追问刘光琦:“这东西你从哪来的?是真家伙吗?这是什么意思?!”

刘光琦道:“我找胡尚宫核实过,千真万确,不容得不信。”

焦希望道:“他让咱们看这个,这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带呀。”

刘光琦道:“他不要咱们做什么,只要咱们见机行事而已。”

焦希望捧着书信半晌无言,忽道:“不行,我得嘱咐孩儿们几句,莫给我闹出岔子来。”

刘光琦喜道:“有中尉压阵,任谁也翻不出大浪来。”

焦希望一愣,笑道:“兄弟,你说错了吧,哥哥我是中护军,距离上头还有着十万八千里呢。”刘光琦笑道:“看似远,其实只一步之遥。”说罢拱手告辞。

焦希望的手不再抖,他从容地把那封书信凑在羊油蜡上点火烧了。侍立在堂下的几个亲信宦官眼看着那淡黄色的火苗吞噬了纸张,眨着眼,都有些不服气。

焦希望冷笑道:“尔等休要有怨气,内中牵扯到一桩宫廷秘闻,没福气的人知道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第264章 躁动和不安

正月二十二日,长安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午后起了一阵凉风,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这日一早,李茂告诉小茹他要去城南聘请一位贤士做幕僚,让她和郭韧先去曲江池畔的大风坊准备,说晚上要在曲江池畔宴请这位贤士。

小茹有些怀疑,且不说人已经离了京城,这个时候又要折道回去,但说请客吃饭,长安城内多的是地方,为何要舍近求远去曲江池畔。

再说请客吃饭,那是正牌夫人风光的地方,哪有带侍妾上桌的?前几日匆匆忙忙离开长安城,说要赶在三月前到幽州,这会儿又滞留在青泥驿不动身,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小茹不像郭韧那样喜欢打听事,对李茂的事她从不过问,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耳朵就听不进事儿,实际上她肚子里装的秘密可多了,只是她口风紧,埋的住罢了。

正月以来长安城内的气氛很不正常,坊间风传天子病重,太子病重,宫里将有大变。许多人都在往城外转移家人和家产,小茹常在街坊走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李茂做的事她不懂,也不想去懂,但却知道他跟这场迫在眉睫的风暴扯不开关系。

她问李茂:“你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怎么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呢。”

李茂笑道:“胡说,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的很呢。”

又道:“你别胡思乱想,那位贤士的正妻在湖南老家,他独自一人在长安,身边只有两个宠妾。他是名士,到哪饮宴都把爱人带在身边,我是个粗人,却也想学学他的名士做派,我把你也带上。你们女人家在一起说说话也好,说的她们动了心,她们回去吹吹枕边风,说不定事就成了。至于郭韧,小门小户出来的,带去见见世面也好,将来才不至丢神通的脸。”

李茂这话里有几句是小茹爱听的,她抿嘴一笑,娇嗔道:“花言巧语,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哄我么。我不计较罢了。”取了一件披风给李茂披上,仔细叮嘱道:“凡事不可强求,尽力尽力,无愧于心便可。外面风大,当心着点。”

说过这话,小茹眼圈忽然一红,泪水夺眶欲出,她一把抱住李茂的脖子,强忍着泪水,再次叮嘱道:“早去早回,我,等你。”李茂的眼圈也酸酸,他强作笑颜道:“去年是猴子当家,我俩犯冲,故而连走背运,今年雄鸡当家,我时来运转,此去一定马到成功,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李茂说到这,泪水夺眶而去,他一把搂住小茹,悄悄地拭去泪水,为掩饰这份尴尬,他猛地捧起小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李茂仰天大笑出门去,小茹如失魂魄,呆立半晌,摸了摸脸,脸颊**辣的。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两个月前,这两个月来,李茂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夜不归宿,归来时也总是深更半夜。

这种感觉真好,只是下次在何时?

小茹又发了会呆,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擦了把泪,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起身约郭韧去了。郭韧正要来找她,见面就问:“他们要干什么去,神神秘秘的,我怎么问都不肯说。”

小茹乐呵呵地说:“说是去聘一位大贤做幕宾,还说今晚要在曲江池畔请客,让我们先去预备着。”

郭韧拧着眉头道:“不对,果真要去聘什么大贤,穿软甲做什么,磨刀做什么,这分明是去打仗嘛。”

小茹挽着郭韧的胳膊,笑劝道:“你别胡思乱想,近来城里不平靖,出门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神通又是个顶顶心细的人,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奇怪的。”

郭韧紧盯着小茹的脸,想从中找出点什么破绽,小茹温和地笑着,什么破绽也没有,郭韧叹了口气,说道:“兴许真是我想多了,我就不明白,茂哥为何放着好好的京都不待,要去幽州,寄人篱下究竟有什么好呢。”

小茹笑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男人们的心思,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对了,茂哥说要咱们妆扮一下,那边有女眷,可别在外人面前丢了咱们山东人的脸。”

郭韧道:“那是得妆扮一下,这人啊就凭一口气活着,让人家压的死死的,不如不活。”两个女子手挽着手,叽叽咯咯笑着,往外走。

一男子健步如飞往里走,差点撞着二人,郭韧骂道:“赶着投胎么,走这么快。”

定睛一看却是陈数,就是一愣,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数留在淄青驻上都进奏院出任掌书记,众人出城前已经送过行的,此来出现在这,不免让人有些奇怪。

“茂哥在哪?”

“进城去了,什么事么?”

“哎呀,坏了。”陈数一拍大腿,转身就走。

被郭韧一把扯住:“你回来,什么坏了,你说清楚。”

“说清楚?说不清楚。”陈数急着要走,被郭韧扯住,动弹不得。急的直跺脚,小茹向他丢了个眼色,问道:“是不是那位大贤又变卦了?”

陈数脑子转的快,顺着话往下道:“谁说不是呢,又变卦了,我得去知会茂哥一声,免得又白跑路。”

郭韧依旧揪着陈数的衣裳不放,目光骤然犀利起来:“陈书记,你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数一愕,讪讪笑道:“请客吃饭嘛,能有什么事,没事。”

郭韧道:“不对,一定有大事发生,你不要瞒着我,我告诉你陈数,你若是知情不报,我会恨你一辈子的。”陈数吭吭哧哧了一阵,一咬牙说:“我不瞒你,是这样的,宫里传来消息说,天子病危,长安城将有大变,我怕你们受了连累,故而过来知会一声,快告诉我茂哥在哪?”

郭韧丢开陈数,拍着腿叫了声:“天杀的,我就说有大事瞒着我,小茹妹妹,我们一起去找他们。”

陈数慌忙张开双臂拦阻道:“改天换日的大事,你们去了又能做什么。”

郭韧硬声道:“死也死在一块,总胜过做孤魂野鬼。”

小茹劝道:“我们去了只会添乱。”

郭韧道:“你说什么,添乱,我们怎么会……”

小茹道:“郭韧姐姐,大变之日必有大乱,陈先生说的对,改天换日的大事,我们去了又能做什么?我们就不要去添乱了,照顾好自己,便是帮了他们大忙。”

陈数连声道:“茹娘这话才是正理。”

郭韧也缓过劲来,抹了把泪,恨恨地说道:“天杀的也不早说,早说,我好歹也收拾一下,这可怎么办。”

陈数道:“粗笨的且先弃了,带上细软跟我走。”

小茹道:“去哪?”

陈数道:“院里在城外置有几处庄宅,可以避难?”

小茹道:“我们哪都不能去,走散了,茂哥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陈数道:“我自会留人在此等茂哥回来。”

小茹道:“那也好,你先去找辆车,我们坐车上悄悄走罢。”

陈数点头,忙着去找车,驿站里车马多的事,进奏院跟青泥驿关系又好,片刻功夫后,陈数便赶了一辆黑油布马车来,他兴冲冲推门而入,却不见了二女的踪影。

……

宫闱秘闻,百姓自不得而知,但久居长安的人总能从一些不同寻常的异象中窥出一些门道。正月还没有过完,长安的街头便冷清了下来,自午后起,四面城门提前关闭,京兆逻卒倾巢出动,弹压街道,武侯铺的懒兵们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辖内的动静。

给城内城外驻军运送给养的人发现,驻军的军营比往日难进,营门盘查的紧,营外撒的明暗哨也明显增多。

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傻子,谁都嗅到了那股子不安的气息。

宫里要出大事了,长安要出大事了。

谣言不胫而走,久居长安的百姓已经学会从谣言中推断隐含的真实信息,那些明锐的,人脉宽厚的,谨慎小心的,屁股不干净的,爱随大流的,早已悄悄地溜出城去暂避。

二十二日这一天,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逃出生天的,弹冠相庆,迟延未走成,捶胸顿足,气的吐血。那些嗅出异样的居民急忙收了买卖,关门闭户,约束兄弟子女,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只有少部分浑浑噩噩的人仍旧在大街上闲逛,横行在宽敞无人的大街,顿生一种天地唯我独尊的豪迈。

长安城东北角的十六王宅里一片肃杀,自这日清晨,诸位皇子皇孙就发现,拱卫王宅的除了金吾、监门两卫外,又多了京兆逻卒和左右神策军士。

禁军出动宫中必有大事发生,诸王心里很清楚,位于王宅西北方向的大明宫内,执掌大唐四十三年的天子即将谢幕。

每逢天子驾崩必生腥风血雨,这是一条铁律,自大唐建国以来从无例外。现在,即便是最不关心政治的皇子皇孙们也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有些灾祸,并不是你不参与就可以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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