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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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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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大的喜事还在后头——”那车顶上的年轻人说到这,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建虏伪皇黄台吉,见豪格之尸后,活活气死!”

    “什么?”原本就是一片喧哗之中,即使此人声嘶力竭地喊,也没有多少人听清。

    “静下,静下,听他说,还有什么!”

    众人渐静下来,车头上的人振臂道:“黄台吉死了,是被南海伯气死的!”

    哗的一下,他耳畔就是风暴一般的声音了。

    这声音掀起的浪潮,穿透了玻璃窗子,进入了小楼中的李广堰耳中,她看了柳如是一眼,柳如是还是凝神提笔,用着小楷在写什么东西。

    “如是妹妹倒是静得下心啊。”李广堰半是夸耀半是羡慕地道。

    “跟着官人久了,什么大事都见过,就不至于太过大惊小怪。”柳如是笑了笑,双眉一挑:“其实我很想去当随军记者啊,可恨官人不许,否则我如今就在他身边了。”

    李广堰浅浅一笑,外头的传闻,她当然也听说过,她甚至知道。俞国振每次来金陵。也确实是宿在柳如是房中。

    只不过她也被卷入传闻里,实在……有些让她心情复杂呢。

    望着英姿飒爽的柳如是,她仍然是有一半羡慕地道:“那是南海伯不舍得呢……外头怎么闹得这么响?”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使女在外道:“两位姑娘,顾先生来了!”

    “战报传来了。请顾先生进来。”

    很快,方才站在车厢之上的顾先生便出现在二人的面前,他一脸兴奋,挥舞着手中的纸:“柳先生,大捷,前所未有的大捷,连建虏伪帝黄台吉都气死了,南海伯已经救出了百姓!”

    “忠清,你说什么?”

    忠清乃是这位顾先生的字。他名绛,乃是昆山人,也属复社。只不过如今复社隐隐有分道扬镳之意。复社如今分为三派。一派是张溥、吴昌其为首,积极于功名。对于新襄提出的民族主义与实学主义两面大旗不以为然;次派则是以方以智和这顾绛为首,竭力鼓吹民族主义与实学主义,特别是顾绛,原本在复社时便与同乡归庄齐名,有归奇顾怪之称,在接受民族主义和实学主义后,便找了方以智,毛遂自荐要为柳如是弟子,自制一印“青山门徒”,一时之间也传为美谈;第三派则以陈子龙等为代表,算是中间派,面对复社日益分裂的局面,他们也甚为心痛,却无可奈何。

    年轻的士子中这种分化就更为明显,甚至有复社中人为此反目斗殴者。

    “竟然……有这般战果!”柳如是也不竟讶然。

    旁边的李广堰这时忍不住合什,喃喃念道:“无量道尊,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他总算平安!”

    她二人的反应,正合她们的性格,柳如是看上去娇小,实际上却刚烈坚毅,对俞国振有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认定俞国振必然能胜,但胜果还是让她惊讶。李广堰虽然也内心坚韧,可她的坚韧是小的方面,而不象柳如是,是在大的方面,因此在闻得俞国振平安后,悬着的心放下来,顿时就露出馅。

    但柳如是自然不会嘲笑她,顾绛不敢嘲笑她。

    “有没有说何时回来?”柳如是迫切地又问。

    “那倒没有。”顾绛将手中的稿子摆在了柳如是的桌上,恋恋不舍地看了稿子一眼。

    这是随军记者的战地稿子,还未经过删改润色,因此还不足以发表,往常这个活儿,都是柳如是做的,但柳如是今天却没有多少兴趣了。

    “忠清,今天这稿子你改吧。”柳如是道。

    “我?”

    “你文名卓著,早该独当一面了。”柳如是抿笑微微一笑:“我终归是要回新襄的,那边还有不少事情,我都有……三年没回去了。”

    顾绛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喃喃说了两声什么,然后拱手向柳如是行了一个大礼。

    “柳先生栽培之恩,顾绛没齿难忘!”

    “非我栽培你,乃是我家官人栽培你。”柳如是淡淡地说道。

    顾绛退出了屋子,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出门,发觉那些围着等消息的人还没有散去,他举起手中的信报:“都回去等,今日晚六时以前,特刊必出!”

    说完,他就匆匆跑到小楼边上,那里是编辑部,早有人上来,等着他的吩咐。

    他的背影,落到了张溥的眼中,张溥微微叹了口气:“顾忠清自甘下贱,竟然为妇人所驱使,可惜,可惜!”

    说完之后,他就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敲了敲前面的挡板:“去周阁老公寓!”

    他要面见即将上京的周延儒,要将手中的一份册子交给他。在他旁边,吴昌时目光闪动,笑未作声。

    “知交半散落,旧友多凋零。来之,我们可要努力,必须与俞济民争夺士子了,再这样下去……斯文丧尽,国将不国了!”

    “那是自然,周阁老复位之后便可以了。”吴昌时道。

    紧紧攥着袖中小册子的张溥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重重点了点头。

 四八二、死者死矣生者生(二)

    大明崇祯十二年三月十六,心急似箭的周延儒到了山‘东临清,托俞国振的福,这一路上以往横行的水寇之类的早就被剿尽,就算侥幸未死的也都逃到异乡,因此此行甚为顺利。

    但到了临清,他的船被拦住了。

    “此乃前阁老周老爷之船,你们也敢拦?”用不着周延儒出面,自有人前来喝斥。

    “前阁老?便是现阁老也得等着,无论是谁,此际都不准开船,等北面来的船先过!”

    “北面来的船?”周延儒示意了一下,顿时有人上去打听。

    “虎卫伤员乘船回来,你们说你们该不该让?”水关上人傲然道。

    “虎卫伤员?一群丘八,也敢拦着老爷的船?”周延儒身旁一个亲信勃然大怒:“老爷何不一纸名刺,让他们放行?”

    周延儒却摆了摆手:“不必着急,不必着急……俞济民的兵,好歹方才为国立过功,老夫让他一让,又有何妨!”

    “阁老果然器量宏大,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便是阁老啊!”周围当然是谀辞如潮,周延儒捋须受用,只觉得虽然自己还未复相,可是已经感觉到复相后的威风了。

    但旋即想起一件事情,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离开南‘京之前,张溥竟然来寻他说话,还说了好些让他极是愤怒的话语。

    可他不得不听这狂生之语,哪怕他曾是其座师。原因很简单,张溥有一点没有说错,他之所以能起复,靠的完全是张溥这几年来不畏艰险四处奔波,厚着脸皮借了老大的一笔款项。

    想到这里,周延儒便觉得,自己有必要亲眼见一见俞国振,见见名动天下的虎卫了。

    他可是听说,当海河战役大胜的消息传入金陵时,围在金陵民生速报馆前的近千人是如何欣喜若狂的。他知道,这便是民心!

    若是别的武将,得了这种民心,是祸不是福,比如说岳武穆,但换在俞国振身上……周延儒挠了挠头,俞国振是天下他最看不透的人之一,也不知道已经咽了气的他的老对手温体仁,是否看得透他。

    就在他犹豫之间,便看到一艘艘船开了过来,这些船都是自北面来,运送因伤不便的虎卫,还有百姓中的妇孺老弱,他们会被运到临清,在此转至陆路。因此,周延儒很快就看到他想看的虎卫了。

    一队队士兵从船上下来,衣甲都是肮脏不堪,但是气宇却极至轩昂。

    周延儒只看了一眼这兵,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哪里是兵,分明是一群虎狼!而且是最凶残最剽悍的虎狼!

    “两万……两万!”

    新襄有多少这样的兵,对张溥来说不是秘密,他在见周延儒时,为了让周延儒能正视新襄的威胁,还专门说过这两万多的虎卫,在张溥的口中,若是大明不再钳制俞国振,任俞国振从大明吸纳人口,再过几年,俞国振手中有十万兵时,便是俞国振自己没有反意,部下也会逼他造反!

    更何况,俞国振根本就是桀骜不驯之辈!

    周延儒看了一会儿,缩回船舱之中,摇了摇头:自己只是离开朝廷中枢这么短时间,俞国振竟然拉扯出两万这般的军士!

    他们在船上闲坐,周延儒心急北上,因此船上除了必要的仆僮之外就是几个亲信幕僚,无聊之下,便有人提议下棋。周延儒没有这个心思,便当了看客,可一局棋下到一半,便听得船外有人道:“这是周阁老的船么?”

    说话的人中气很足,周延儒心突的一跳,自然有人出去看了看,然后回头道:“是个军汉!”

    “唔。”周延儒点了点头,对方既然如此说,那就一定是知道他在船上,此时畏首畏尾,只是徒然惹人瞧不起罢了。

    出去看的人扬声道:“正是周阁老在此,尔有何事?”

    “家主人请周阁老一见。”那军汉拱手道:“还请周阁老移驾。”

    “无礼!”

    顿时接待的人怒了,一军汉的主人,能是什么样的人物,周延儒此次进京,即将起复,重为内阁首辅,便是山‘东巡抚要见,也得亲自来拜才对!

    “家主人姓俞,讳国振。”大汉不动声色地道。

    此话一出,接待之人愣住了,而船里的周延儒也是动容变色。

    他想见一见俞国振,果然见到了!

    “老爷,不能去!”旁边一个幕僚低声道:“俞某人如此无礼跋扈,若是老爷去了,必受其辱,千万不能去!”

    周延儒瞪了他一眼,俞国振既然开口相邀,岂是容得他不去?

    他站起了身,见那些幕僚也想跟来,他摆了摆手:“南海伯只邀了老夫一人,你们在此稍候!”

    出来之后看到那来相请的汉子,周延儒再度吸了口冷气:好雄壮的汉子!

    他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壮士可是姓齐?”

    “有劳阁老下问,小人正是姓齐,单名一个牛字。”齐牛瓮声瓮气地回答。

    周延儒点了点头,心里却对俞国振评价再高了一层。

    招揽齐牛这样的大汉虽然难,但不是办不到,但是能让这样的大汉也知礼守礼,那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可以证明,俞国振令行禁止,对于自己的手下有极强的影响力。

    “早听闻南海伯身畔大力牛魔王的名声,不意今日得见,果然是条万中选一的好汉子!”周延儒先赞了一声,然后又问道:“不知南海伯相召,是为了何事?”

    “过会阁老自知。”齐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这边来。”

    俞国振跟着伤兵的船来到这里,倒不是他想偷懒,而是因为他病了。

    与多尔衮的大战结束之后第三日,他就开始发烧,在一向身体强他来说是极少的。不仅是他,虎卫中生病的比率高达两成——长时间在南方温暖的环境下生活,使得有些虎卫到了北方,又经过长达近两个月的苦战,身体极度不适!

    所以周延儒见到的是躺在床上的俞国振。

    “非是俞某失礼,实是生病,不宜吹风。”见周延儒来此,俞国振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着向周延儒拱手。

    “如今公子乃是超品的伯爵,老朽还只是一个百姓,公子相召,老朽来见,算不得失礼。”周延儒道。

    “有一个消息,我方才收到,故此请周阁老过来。”俞国振眯了眯眼:“张天如死了。”

    周延儒脸上原本是一团和气喜色,但听到俞国振说出来的话,他的须发顿时炸了起来,倒不是愤怒,而是吃惊!

    “什么?”

    “张天如死了,三日前死在金陵,死因说是暴卒,但也有人说……是与吴昌时一起饮酒之后突亡。”

    周延儒愣愣地看着俞国振,俞国振说的话,他根本不相信!

    “俞……南海伯,你……你……”

    “不是我做的,张天如此人,志气大,手段却弱,又沾沾自喜爱好卖弄,若无权无势,尚可保一世平安,可若是权势在望,必受人妒……周阁老怀疑是我做的,但我却怀疑是周阁老做的呢。”

    “这如何可能,天如是我的学生,他又对我襄助良多,我如何、我如何……”

    周延儒说到这,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病中的俞国振,在这一刹那流露出极强的杀意!

    “张天如在送周阁老动身之前,曾经递给过周阁老一本小册子吧。”俞国振见周延儒不开口了,这才慢慢道:“那小册子,是否能借我一观?”

    “若……老朽说不能呢?”

    “周阁老说不能,那俞某就不看了。”俞国振笑道:“不看俞某也知道,在张天如拟的册子中,俞某定然在其中一份名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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