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浓笑了一下,道,“你不是也一样么?我不亏。”
叶瑾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伸手将秋景浓揽进自己怀里,傻姑娘……这个傻姑娘……
秋景浓原本以为书逝说的难捱不过是腕上的疼痛,可谁知道还没到了傍晚,秋景浓突然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怪响,无论怎么敲打都无济于事,脚下也觉得绵软无力,根本难以控制自己。
叶瑾虽然还是看不见,却听出她的呼吸紊乱起来,伸手去摸,触手便是豆大的汗珠。
“阿浓?”叶瑾有些慌了,却也觉得自己脑中渐渐清明起来。
秋景浓无暇顾及叶瑾,自顾自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死死地捂住脑袋。
好吵啊……怎么这么吵……
“阿浓!?”叶瑾心中猜到这是蛊虫开始活动了,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缓解秋景浓的疼痛。
为什么明明是他病了,却要痛在阿浓身上……
书逝并未说过,会是这样的!
叶瑾踉踉跄摸索过去,把瑟瑟发抖的秋景浓搂在怀里。
“阿浓,阿浓,我去寻书逝来……你挺住……”
秋景浓分神拉住叶瑾,道,“他与我说了,前五日一定是十分难捱的,寻他也没用……我脑子里好乱,你陪着我,你……陪着我……”
叶瑾闻言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薄唇抿成一条线。
汗水渐渐浸湿了秋景浓的纱裙,秋景浓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只觉得各种光怪陆离的声音在脑子里乱做一团,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形,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迷迷糊糊间,那人仿佛吻上了自己的唇,一点一点渡气给自己。
秋景浓觉得微微好受了些,紧捂着脑袋的手垂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叶瑾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此时的秋景浓就像是一个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景浓才安静下来,叶瑾也觉得自己脑中的清明之感消失不见了。
“叶瑾?”秋景浓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人还死死地搂着她,声音颤抖地“嗯?”了一声。
“我没事了。”
叶瑾还是不松开她,不说话。
秋景浓轻叹了一声,道,“叶瑾,你抱得太紧了,我难受……”
身体的桎梏随着这句话立刻消解,叶瑾松开她,才发觉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甚至连地毯上也一片潮湿……
她到底出了多少汗……
想到这,叶瑾站起来拦腰把秋景浓抱起来。
他忘了自己看不见,没了双手每走一步都是试探。
凭借着记忆和超乎常人的感觉,叶瑾还真寻到了床边,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秋景浓只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倒是有些饿,开口道,“叶瑾,我饿了。”
叶瑾连忙唤来侍女吩咐小厨房做些吃食,侍女进来见到这幅情景,只当两人是新婚,闹腾的有些凶了。
这大白天的……
叶瑾自然是看不见这侍女的神色的,也没在意。
等饭菜端上来,秋景浓也缓了过来,下床吃了没几口,就吐的一塌糊涂。
她明明是饿的,偏偏吃下去便觉得恶心难忍,控制不了的往外吐。
叶瑾也慌了神,唤来侍女收拾了残局,又叫小厨房做些粥来。
秋景浓有些不好意思,靠在一边轻声说道,“还要你来照顾我……”
“阿浓……”叶瑾伸手搂过毫无气力的秋景浓,心疼道,“叶瑾怎么值得你这样……痛苦……”
怎么不值得啊……
秋景浓没什么气力和他辩驳,只是软软地靠在叶瑾怀里不说话。
待小厨房重新做了粥来,秋景浓勉强喝了几口,便摇摇头,昏昏欲睡了。
叶瑾只觉得心疼,也没有别的法子,守着秋景浓睡去,才转身离开。
“公子,书神医说他不来。”凌飒道。
叶瑾一拳砸在一旁的朱漆柱子上。
好一个书逝,料定了他若是来见自己,自己必定不会叫他好过……
凌飒觉得往日里冷静自持的公子此时有些失控,可是对于屋子里那个女子的事,公子也不只失控过一次了。
只求那女人能平平安安熬过来,不然……他不知道公子会不会一怒之下踏平潋滟山……
接下来的几天,秋景浓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难捱。
是非蛊发作的时间并不固定,唯一确定的便是一日一次罢了。
第二日,秋景浓吃午饭时发作,打翻了整张桌子,吓得叶瑛几乎跳起来。
第三日,天还没亮,秋景浓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控制不住在床上打滚,折腾了几乎一个上午。
第四日,青流已经明显流露出想要手刃叶瑾的心思,导致秋景浓换了青沙陪着自己,给青流休了假。
第五日,叶瑾已经寸步不离,几乎时时刻刻做好将她揽在怀里的准备,秋景浓却直到深夜才发作。
几天下来,秋景浓也没吃下什么东西,觉得自己消瘦了许多。
这一天的清晨,秋景浓从混沌中醒来,汗水早就浸湿了长发,自己被叶瑾紧紧地抱在怀里,动也不能动。
那人漂亮的眼睛还闭着,剑眉蹙在一起,薄唇抿成一条线,眼角似乎还流着干涸的一道痕迹。
这个人,怎么连睡梦里都这么严肃……
秋景浓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面庞,等下他醒来,是不是就能看见了啊……
真好……
宁锦阁的窗子没关,窗外院子里的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安了家,一大早的就啾啾地没完没了。
秋景浓永远也忘不了这个清新宁静的早晨,那个在日后再也没认真看过其他人的男子,突然睁开了漆黑如夜的眼睛……
那人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从前的光芒,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秋景浓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那么璀璨,那么耀眼。
叶瑾稍稍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万般珍惜地在她的眉心印下怜惜的一吻,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阿浓,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这些,没能看见你的日子。
☆、第40章 左右军师
他真的能看见了……
能,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秋景浓吓了一跳,几乎立刻就要挣脱开来,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是丑极了……
叶瑾按住她,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又揽回怀里,低低地叹息了一句,“阿浓,委屈你了。”
如今的秋景浓和几月以前明玉阁里那个堵着气答应要以身相许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她瘦得像是一张纸片,下巴也尖了许多,眼睛倒是大了不少,只是此刻惊悸的神色充斥在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显得过分的楚楚可怜。
秋景浓靠在叶瑾胸口上,呆愣了片刻,抬手抱住叶瑾,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总觉得……心里的糖罐子打翻了,说不出来的高兴和甜蜜。
两个人偎依了片刻,才起身打理自己。
秋景浓梳洗了当,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打算一会儿叫青流进来给自己绾发髻,就从镜子反光处看见叶瑾负手站在一旁含笑望着她。
“你怎么还没穿外衣?”秋景浓觉得奇怪,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脱口而出。
叶瑾笑了笑,道,“为夫不是说过,阿浓喜欢什么,为夫就穿什么,所以,阿浓喜欢什么?”
秋景浓:……
随便挑了一件紫色的广袖长袍塞到他怀里,秋景浓一面唤来青流给自己绾发,一面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握着紫色衣袍的修长手指紧了紧。
秋景浓想起来,这人似乎一直或蓝或紫,不是多冷的颜色,已经显得这样清冷,若是换上白衣,恐怕是生人勿近的寒冷了。
第一次见他,是在千秋节上,那一袭蓝衣,就在一片灯火阑珊里惊艳了时光。
那时他说了再会。
她以为只是一句笑语,没想到后来他们果然再会了,她还成了他的妻子。
青流帮秋景浓绾着头发,一面冷冷地看了叶瑾一眼。
他倒是好了,可小姐却遭了这么多天的罪……
“阿浓,一会儿便陪我去请安吧。”
这些日子锦苑一直和主院都没有联系,叶域和叶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叶瑾已经复明了,只当秋景浓是生了场大病,每日死去活来的折腾。
叶域原本就对秋景浓意见颇大,见过门不过两月便大病一场,更加厌恶她了。
因此,当秋景浓挽着叶瑾说说笑笑地迈进正厅里时,叶域第一个反应就是撇过头去。
直到叶夫人走调的声音惊喜道,“瑾儿这是,能看见了?”,叶域才猛地掉转头。
那个扫把星挽着的,一双星目言笑晏晏的那人,可不就是他心尖上的长子叶瑾。
“瑾儿……”
叶瑾笑道,“还不是你们的好儿媳,这些天一直寻着偏方治孩儿的眼睛,前些日子还为此生了病,如今还没好呢。”
叶夫人点点头,眼神变得更加慈善起来,秋景浓脸色如此不好,都是明眼人能看出来的,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有心……
果然瑾儿是没有看错人的……
叶域倒是没像叶夫人那般变化明显,只是冷淡地冲点点头,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家儿子身上。
“瑾儿真的大好了?”
叶瑾点头,走上前去,道,“爹爹可看,孩儿是不是大好了?”
叶域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这雁门公府,左右还是要瑾儿来打理的。”
叶夫人看了叶域一眼,含笑不语。
秋景浓记得叶瑾的二弟叶轩是庶出子,只是如今外出游历未归还没见过,可是倒也没见这庶母。
不过秋景浓就算再好奇也不会在此时提起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笑得温婉。
叶夫人见她病殃殃的样子有些不忍,连忙道,“阿浓还没好,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叫阿浓好好休息一番吧。”
叶瑾点点头,和秋景浓道了别便回了锦苑。
看着一对璧人缓缓离去的背影,叶域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那时说的对,这丫头,要么成就咱们瑾儿,要么,就是毁了瑾儿啊。”
方才叶瑾说话时,目光可没离开过秋景浓半分,明明就是一副非卿莫属的模样。
叶夫人哼了一声,道,“怎么,瑾儿不像你那般处处留情,你还觉得不对?”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瑾儿眼睛若是好不了,偌大的雁门公府就要给那jian人的儿子继承?
叶域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苦笑道,“毓瑶,那不过是个意外而已,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斯人已逝,提那些陈年旧事又有何用……
叶夫人站起身来,捋了捋自己的衣袖,瞪了叶域一眼,扭头朝门外走去。
意外?
那意外种下的种子,可还活生生地长在眼前呢!
秋景浓和叶瑾还没到锦苑,就被凌飒拦住直接去了会客厅。
秋景浓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书逝。
她还以为,和自己联合骗了叶瑾以后,书逝近期是不敢来见叶瑾的呢。
一见两人迈进门槛,书逝立刻迎上来,使了个眼色叫凌飒关了门,严肃道,“今日进宫,有两个消息,好坏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叶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负手站在一旁,他想就这么翻篇儿?
先是背着他和秋景浓设计迷晕自己,中蛊后又拒绝给秋景浓止痛,连句服软的话都没有,就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潋滟山,就是这么教规矩的?
书逝见他露出这副表情来,就知道这事翻不过去了,若是不给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今天他书逝未必能出得了雁门公府的门。
想到这,书逝率先开口承认自己的过错,道,“叶瑾,这给你下蛊的事,确实是我先不对……但……”
“子瑜,你别怪他,就算他不提,我也要问他的,这是我愿意的……”秋景浓连忙说道。
叶瑾和书逝皆是一愣。
书逝没想到秋景浓会为自己求情,他从最早知道叶瑾有了心上人开始便不喜欢这人,到知道了那人是秋七,还害得叶瑾重伤,就更加厌恶她,恶语相向自是随他高兴,就连这蛊……其实也是他有意为难她……
秋景浓见叶瑾没反应,以为自己其实也是没资格说这话的,他没表现出来不代表他就不生她的气……
左右已经这样了,秋景浓咬咬牙,意气道,“若是你生气,就只生我的气吧!”
叶瑾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揉揉她的额发,闲淡道,“胡说什么。”
他一时呆愣,不过是因为,她方才叫他……子瑜?
子瑜子瑜……
原来这两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是这样动听的……
书逝见叶瑾脸上露出笑意来,知道这事叶瑾暂时是不打算计较的了,便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