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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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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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双手用力想扳开山虎上校的手,可是就像蜉蝣撼石柱,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山虎上校转向门前的林文义,林文义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还有知觉!他僵立著,面肉簌簌发著抖。

山虎上校似笑非笑:‘未婚妻?’

林文义想点头,可是脖子僵硬,一动也不能动,只是在他的喉际,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

山虎上校狰狞的脸容中,带著一丝狡狯:‘没有得到过她的身体?’

又是一阵发自喉际的声音,替代了回答。

山虎上校终于忍不住纵笑起来:‘你是比狗都不如的笨虫!看看我如何得到她的身体!’

山虎上校说著,双手一分,阿英身上的衣服,已不见了一大半,晶莹雪白的肌肤显露出来。阿英连忙缩成了一团,发出了惊呼声!

林文义在那一刹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陡然叫了起来:‘不!上校!不!’

他不但叫,而且还有动作,他向前冲了过去!这一点,倒使得山虎上校陡然一呆,以致让林文义冲到了他的面前,而且双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然而,山虎上校的怔呆,只是极短的时间,他随即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感到如今发生的事,再好笑不过。他的手臂向上振了一振,不但一股大力,将林文义的双手震了开去,而且,令得林文义整个人,向上直飞了起来。

船舱并不是很高,林文义向上飞起,头部重重撞在舱顶上。

当他又坠下来之际,他眼前金星乱冒,耳际嗡嗡作响的同时,又听到了阿英所发出来的惨叫声。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情形,咬紧牙关,又向前扑了出去。

这一次,他甚至不知道山虎上校是打了他一拳,还是踢了他一脚──山虎上校才不会对他这种在他心中卑贱得像狗一样的人出拳。

林文义只想到胸腹之间,受了重重的一击,五脏六腑,在刹那之间全都换了位置!甚至于已不单是疼痛,而是所有的内脏和骨骼,全都碎裂了的感觉。他眼前一阵发黑,在他未能再知道发生甚么事之际,他整个人已向外滚跌出去,跌出了山虎上校的舱房,又跌出了老远,才重重撞在不知道甚么东西上,阻住了滚跌之势。

然后,他开始呕吐,吐出来的不单是食物和鲜血,还有大量的胆汁。

他吐了又吐,不知吐了多久,才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他想挣扎站起来,但结果只是在地上爬著,爬过他自己呕出来的秽物。

这时,他是可以辨别方向的。林文义没有再爬向山虎上校的舱房──在那里,阿英摧肝裂心的惨叫声,正在陆续传出来;在那里,山虎上校兽性的吼叫声,正在传出来!

他爬著,每爬一步,不知自何而来的剧痛,就践踏著他的全身!他爬著,爬到了他自己的那个小空间中,身子蜷缩成一团,关上了门。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哭,只是身子紧缩成了一团。开始时,他根本甚么也不能想,很快地,剧烈的恐惧感,像是锯子一样,锯著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感到死亡来临了──不是逼近,简直是已经来临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变成了清楚的记忆──他竟然敢向山虎上校有所行动,阻止山虎上校向一个女人施暴!

山虎上校在当时,只是将他踢了出来,事后,一定会杀死他!所以,林文义在感觉上,已经等于是一个死人了!

这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每一个人都怕死,在死亡还未曾来到之前,千方百计去逃避,受尽凌辱只求活著。可是一旦到了确知死亡已来临时,反倒会变成一种异样的平静。

这种确知死亡已临的感觉,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经历的,而林文义在这时,就有了这样的经历。

虽然他这时还没有死,可是等于已经死了!他对山虎上校根本无法抗拒,山虎上校伸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捺死──他已经死了!

林文义把自己当成了死人之后,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甚至可以急速地喘气了。

所有的痛苦、屈辱,对一个死人来说,是不发生甚么作用的。林文义迅速想到的是:反正死定了,一定要替阿英报仇!替自己报仇!

在那一刹间,他所想到的,是历史上许多的报仇故事,那全是他看故事书看来的。

那个为了报仇,在自己的身上涂满了生漆,使得自己全身溃烂,叫敌人认不出自己面目来的报仇者──叫甚么名字,他想不起来了,但是他却可以知道,那人的情形,一定和自己一样:把自己当成了死人,也就没有甚么可以害怕的了!反正,人只能死一次,已经死了,还怕甚么?

林文义甚至未曾想到他是这样弱,山虎上校是那么强,如何能够报仇?只是要杀死山虎上校的意念,自他已死的心灵之中突然冒升,像是一点火花,落进了纯一氧化碳之中一样,轰然爆发,变成一种无可遏制的欲望──死亡的欲望!

林文义渐渐止住了喘息,身体上的痛楚,居然也全不当一回事了。他在山虎上校面前,像狗一样地驯服,无非是为了怕死,现在他认定自己已经死了,还有甚么可怕的?

这种把自己当作已经死了的情形,绝非普通,是真正在心底深处,感到自己已经死了之后,才会产生的。正由于这种感觉不是普通现象,所以一般人自然很难理解,只有有了林文义这样的遭遇的人,才会自然而然,在极度的惨痛之中,产生这样的感觉。

在山虎上校的舱房内外发生的事,炮艇上别人都不知道。八个部下,在山虎上校未曾分配劫掠所得的财富之前,自然不敢去碰一碰。但是,山虎上校既然已挟了一个女人进了舱,其余的女人,自然可以由人分享了。而且这次,掠来的女人那么多,这足以使得那八个部下,对炮艇上所发生的事不加理会。

所以,林文义有了一个相当时间的独处。他蜷缩在那个小空间中,耳际听到一阵一阵的女人的惨叫声。奇怪的是,以往,这种惨叫声会令他全身发颤,但现在,即使他知道,阿英的惨叫声也夹杂在其间,他都是极度的木然!似乎甚么也引不起他的激动,他所想到的唯一的一点是:如何能杀死山虎上校?

当他又念及这一点时,他甚至思路清楚,一点也不是狂热。他知道这个愿望想实现,真是难之又难!但是对于一个身心俱已死亡的人来说,再难的事,也可以慢慢来付诸实行!

他不知自己在这个小空间中躲了多久,才听到门上传来‘砰砰’的声响。他缓缓直起身来,打开了门,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海面上万道金光,炮艇正在驶回隐蔽的停泊处去。踢门的是一个部下,看到林文义鼻青脸肿的狼狈相,也不禁呆了一呆。但是当然没有人会关心他的遭遇,那部下只是喝道:‘找死?还不去准备晚餐?’

林文义答应了一声,低著头,走了开去,来到了厨房中。炮艇上的厨房,也是他熟悉的地方,所有人的食物,都由他煮出来。

这一次,当他揭开一个锅盖的时候,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到:要是有一大包毒药,问题就十分容易解决了。可是,从哪里去找毒药呢?林文义口角牵动了一下,他真的是在笑,笑自己既然有了这样的念头,就总有可以实现的一天。

天色入黑,炮艇驶回了目的地,林文义一个舱房一个舱房送著食物。每个舱房的门一打开,他看到的情形,都令他感到木然。裸体的女人蜷缩著的饮泣,被摧残之后的木然,在林文义来说,都不算是甚么。

等到他来到了山虎上校的舱房门前之际,他甚至也如常地叩著门,然后推门进去。

山虎上校的房中很暗,没有著灯。山虎上校魁梧的身形坐著,在他的面门前,有著一点红光,那是他正坐在黑暗之中吸烟。

林文义放下了食物,又习惯地替上校开了一瓶酒。他心不跳、气不喘,眼光溜向床上,床上一团糟,可是并没有人。

阿英在哪里呢?他再一转眼,就看到阿英。

阿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即使在黑暗之中,她的胴体也有著眩目的洁白。她缩成了一团,低著头,长发垂下来。若不是长发在颤动,她看来不像是有生命,而长发的颤动,是由于她身子在发抖。

山虎上校转过头,向林文义望来,咧嘴笑了一笑,向酒瓶指了一指。林文义双手把酒瓶奉上,山虎上校一口咬向瓶颈,把瓶颈咬断,吐出了瓶塞和碎玻璃,就著瓶颈,大喝了两口酒,才吁出了一口气:‘这次我饶了你,下次你要是再提甚么未婚妻,我剥你的皮!’

林文义顺从地答应了一声,陡然之间,他感到身边有眼光一闪,他感到阿英正抬起头,向他望过来,他却不回过头去。

山虎上校呼喝著:‘起来!过来!’

林文义僵立著不动,可是他仍可以感到,阿英正在缓缓地站起来,并且在向前走来。

当阿英来到山虎上校的身边时,山虎上校一伸手,就将她拉了过来,托著她的纤腰,把她托到了自己的膝上。粗大的手掌,在她身上肆意搓捏。林文义双眼发直地看著,一副木然。

山虎上校沉声喝道:‘这女人是我的,听到没有?我不会让别人碰她一下!’

林文义仍然顺从地道:‘是!’

山虎上校指著阿英裸露的胴体:‘以前你见过她的身体?’

林文义木然答:‘没有!’

山虎上校手指伸向林文义的眼睛:‘快滚,瞧你这一对贼眼!’

林文义一声不出,低著头,走了出去。

从那天起,足足有五、六天,炮艇没有出动。

山虎上校在第二天,分配了那次劫掠来的财物。林文义在旁看著,他无法估计那些黄金、钞票、珠宝的价值。

八个部下对那近二十个女人的凌辱,完全是公开的,但阿英始终没有离开过山虎上校的房舱。

山虎上校似乎忘了林文义对他的冒犯,依然对林文义呼来喝去。

林文义也照样有机会进山虎上校的房舱去。他知道他自己真的是死了,因为在房舱中,他即使看到山虎上校抓著阿英的头发,在强迫阿英做最不堪的动作,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然而,他心中要杀死山虎上校的决心,却一点也没有淡下去,而越来越浓!

每当他独自一个人,缩在那小空间之际,他就一丝不苟地,认真地就他所知的杀人的知识,筹画如何实行他的愿望。

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对他并不是十分防范,这是对他十分有利的一点。他要弄到一柄鎗,并不是甚么难事,货舱中有的是多种鎗械。可是他却全然不懂得如何使用,而他要对付的人,几乎是和鎗械联成一体的!

毒药没有来源,用刀,想也不要想──像山虎上校这样的壮汉,就算中了三五刀,也不会死的!

林文义一面想,一面扭得自己的指节发响,可是仍然想不出甚么办法来。

他只好一天一天等著。在这段时期中,炮艇又出动了几次,被劫掠来的女人换来换去,但是阿英始终被留在炮艇上。

她不但被留在炮艇上,而且绝少离开山虎上校的舱房。林文义见过她几次,和初上炮艇时比较,阿英完全变了──她神情呆滞,面色苍白,当她在缓缓走动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行尸。

林文义倒很能了解,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有一次,当他们的眼光有机会接触之际,两人的目光,甚至都是麻木的。

原振侠自椅子中站了起来,挥了一下手。正在讲述的张守强,也住了口。

原振侠大口喝了一口酒,又吸了一口气,才道:‘张先生,你是一位小说家?’

张守强怔了一怔:‘当然不是!我‥‥‥你为甚么以为我是小说家?’

原振侠又坐了下来,望著远处城市闪烁的灯光:‘因为你所说的一切──’

张守强现出焦急的神色来:‘你是说我说得太小说化?不真实?’

原振侠摇头:‘不是,我是说你说得太真实,细节太丰富了。除非你是当时种种情形下,在场的一份子,不然,就算有人告诉过你,你也不可能转述得那么详细。’

张守强的脸上,现出了十分勉强的笑容:‘我‥‥‥在场?怎么会?是‥‥‥有人告诉我的,那人‥‥‥倒的确是在场的。’':。。'

原振侠直视著他,他偏过头去,避开了原振侠的目光:‘原医生,请你必须相信,我说的全是事实。再说下去,发生的事,还要令人难以相信,但全是事实!’

原振侠叹了一声:‘关于中南半岛上的难民,在海上漂流的悲惨遭遇,人人皆知。可是海盗的行为竟然如此不堪,真是叫人‥‥‥想不到‥‥‥据我所知,好几个国家的海军,都对海盗有一定的制裁力量的。’

张守强苦笑了一下:‘是,那是在海盗掳掠的财富实在太多,引起了眼红之后。’

原振侠没有说甚么,张守强又道:‘山虎上校不过是海盗中,势力较大的一股,其余,大大小小,至少超过二十股。所以,有一艘难民船,曾受过三次洗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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