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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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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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诃乃梵语,意即〃大〃。之所以用梵语作为法号,乃是因为和尚的度牒领自兽心崖下摩尼寺,是三百年前由十位天竺那烂陀寺的高僧西行建造的名刹。 

                        出於礼节,垂丝君也化名商人崔思君自报了家门,二人在蛤蟆碚边道别。和尚转身行走时候身上响起一阵细碎的金石音。却非是那声杖,垂丝君低头,查见那声响来自於和尚足踝,是一挂暗红色、锈迹斑斑的铁链。 


                        自从打开了头间屋子,常留瑟就像找到了诀窍,後面五天接连破开六扇大门,其中东西二面分占其儿,南北边则仅各开一间。而棋叟给他的评价,却是〃智力有余,风吹得跑,体力不足,绣花稻草。〃 

                        常留瑟表面对上老头子的讥诮不屑一顾,然而心里还是狠得痒痒。倒不是小肚鸡肠去计较口舌,反而是因为明白老头子踩住了他的痛脚。 

                        於是他决计狠下心来练功,就算是为了那剩下六间屋子里的宝贝,几个许诺的条件,,以及垂丝君惊讶或赞许的神情。 
                        常留瑟本是丝毫不懂精进之道的人,只以为将武学没日没夜的操练,再加上牛嚼那些十全大补丸便能成事。岂料任性胡来了七日之後,竟自觉内息紊乱气血上涌。第二天清早又坚持耍了一套剑招後,口里突然疾喷出鲜血来。 

                        棋书二叟赶忙上前将青年架下竹排,几个老头中有通医理的,一番诊断後才知道是药猛血热,急火攻心,这样一折腾,非但没有任何长进,反而将已精进的修为倒退掉了三成。 

                        於是原本有条不紊的修习,被常留瑟硬生生掰成了卧床静养。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西陵那边飞鸽来说垂丝君已经回程。 
                        常留瑟明白这下自己绝不会摊上什麽好事,加上棋书茶三个老头在他耳边撺掇,说垂丝君最恨人浪费他的灵药,茶棋书叟之外原来还有个琴叟,就是因为浪费了两粒丹药而被垂丝君错手击杀。 

                        於是剩下的几天里,青年除了吃睡休养,就是想著如何紧紧皮肉,好捱过垂丝君的惩罚。 
                        两天後,垂丝君果然带著一个乌木箱与一坛泉水返回了山中。回来正是未时,却没有看见常留瑟在水泊上练功的影子。 
                        问棋叟後才知道出了这麽回事。他猜到常留瑟必定会提心吊胆的等候自己回来,却反倒不急著去问罪,而是悠然饮尽一壶香茗,又沐浴涤尘。末了方悠然往常留瑟的住处去了。 

                        从回来到现在,不下大半个时辰。棋叟和书叟想必已经将消息支给了常留瑟。垂丝君料想依照青年狡诈的性格,绝不会乖乖儿俯首帖耳。还不知道会耍出什麽花样逃避责罚。 

                        可就算是有了准备,却还是被推门见到的景象怔了一怔。 
                        常留瑟躺尸似的仰在床上,周边一片珠光。他竟然把得手的六箱宝贝尽数铺在身边,这其中还有些是能穿戴的物件,於是垂丝君就看见常留瑟头戴獬豸冠、身披紫金深衣,下围湘夫人水火裙,就连足趾上都套了亮闪闪的戒指。 

                        那模样,非但不好看,反而像足了趣怪的一只大粽子。 
                        垂丝君心中虽然好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是做什麽?〃 
                        常留瑟见来的是垂丝君,硬梆梆就要挺著身子站起来。无奈身上压的宝贝太重,只能扁了扁嘴,哀声道:〃我知道我急功近利,我知道我任性妄为,你要为那些十全大补丹报仇,但请给我留个全尸,我还要拿这些来陪葬,好歹也算是这些月的辛苦钱。〃 

                        说著,乌黑的眼里硬生生蒸出一抹云气来,倒挂眉毛做出我见尤怜的模样。 
                        垂丝君明白常留瑟性格狡狯,这自然又是一场哀兵之计。其实常留瑟应该比谁都清楚,垂死君绝不可能伤他性命,却偏还要得了便宜再卖乖,妄想扮个丑角,将所有的责罚都推掉。 

                        〃我不杀你。〃男人!开一片宝贝,在床沿上坐了,皮笑肉不笑道,〃但也不会叫你好过。我看你的伤已无大碍,明天便与我入山,摘了草药赎回过失。〃又提醒道,〃山上蛇虫八脚,过惊蛰就都醒了。晚些你去找棋叟要些防护,偷懒是你自己倒霉。〃 

                        这几天来,常留瑟因为亏了功体而懊丧,索性瘫著叫人服侍,甚至连饭都在床上凑合。然而垂丝君归来,随手一掂就知道了他的斤两。他便也只能乖乖打起精神来应对。 

                        到前厅吃了晚饭,垂丝君说今夜不讲武学,常留瑟便摸黑回屋。他沿横贯宅院的游廊走著,半路上想起采药的事,便要去找棋叟讨防护。可到了老头子的屋前,却又听茶叟说人在书房。於是再一路寻到书房,老远就看见里面亮著灯,剪出两个人影儿。 

                        是棋叟与垂丝君。 
                        从西陵带回的乌木箱子打开摊在桌上,内衬金色漳绒。里面再整齐地码著大小扁长六个匣子。垂丝君坐在案边的太师椅上,看棋叟一样样清查。 

                        常留瑟听见了箱子开启的声音,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门缝上。正看见那六个匣子被捧出来验看。 
                        一尊小臂高的翡翠佛像、两盒四十锭十两的黄金、一卷名家字画、一株七宝玲珑珊瑚盆景以及一溜六个琉璃内画小瓶。棋叟依依拿来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鉴定了,最後带著几分疑惑,拈起其中一个小瓶来。 

                        〃主人,这瓶子并不在酬单上。〃老头子边说,又掂了掂分量,〃里面似乎还有些东西。〃 
                        垂丝君〃哦〃一声,吩咐道:〃仔细打开。〃 
                        棋叟应了,戴上鹿皮手套将琉璃瓶拿出一段距离,瓶盖子很轻松便被拔开,没什麽异常动静,常留瑟不知道棋叟做了什麽动作,突然〃哎哟〃地叫骂了一声,道:〃安得什麽心,竟送这种荒唐的东西过来!〃 

                        另一边,垂丝君也取了一瓶拿在手里,却只是看了眼内画,就又搁下了。他对棋叟道:〃你一定是老花了罢,这内容都在瓶身上画著,何必去验。〃 

                        棋叟听了,再眯起眼睛去看自己手上的瓶子,当即〃啊〃了一声,尴尬地扭过头去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从常留瑟这边看不清楚瓶子上的花样。这愈发激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猜想著什麽东西才是应该〃非礼勿视〃。这时候,他又听垂丝君道:〃这次的雇主,本就是荒唐至极,想来是个要与我搞好关系,却又不幸以己度人的蠢材。这东西我留著没有用处,你且处理了。〃 

                        棋叟点头应了,却又勾起了关於另一件事的想法:〃主人,您真的还要为陆公子报仇?〃 
                        垂丝君立刻变脸色,低喝道:〃这事我已做出决定,不需再提。〃 
                        屋外,常留瑟听明白了垂丝君是要替一位姓〃陆〃的男子报仇。然而详情却没有再听人提起。正好奇难耐之际,书房里的人突然说要散,常留瑟缓慢翻身躲进一旁的树丛里,接著就见书房灯灭,垂丝君与棋叟两人一左一右各自离开。棋叟手中正捧著那六个准备处理的小瓶,常留瑟权衡片刻,便跟在了老头子的後面。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後门头的竹林里,老头子停下,取了火镰再将瓶子看了看,叹气道:〃物是好物,可惜我家主人心中只有一个陆公子,这东西以前不能用,今後也用不著,我老头子更消受不了,你们就且躺在这林子里,直待有缘人吧。〃 

                        说著,便蹲下身子扒开一层薄土,将盒子埋了进去。踩实以後又看了看周围茂盛的竹林,自言自语地笑道:〃不知道那些竹匾会不会生到瓶子里去,若是有更多鲜笋可吃倒也算一件好事。〃 

                        常留瑟听棋叟莫名其妙的一席话,心里已经痒得像猫抓,老头子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刨开薄土,抱著那细长的盒子逃回自己屋里。 

                        回了屋,挑亮灯。常留瑟打开盒子看。里面六个琉璃内画小瓶温润可爱,青年先是庆幸捡到了宝贝,再细看第二眼,却将整张脸羞成了通红。 

                        原来那六个瓶子上的内画是春宫图。 
                        工笔的假山树木之间,一对对或衣衫半褪,或赤裸露体的人形交抱,以各种姿态行云雨之事。常留瑟大骇,终於明白了所谓〃非礼勿视〃的意思。既然装饰如此,那麽瓶子里的东西,不用想也就猜得到了。 

                        青年原本雀跃的心霎时失落,然而少年心性,正是好奇这些云雨之事。於是虽然脸红得不行,却还是要看。而且看著看著,就全然忘记了脸红,变成了一派忘我的讶异。 

                        这些春宫图中,除了两幅是男女交媾之外,另外的竟然都是男子间的合欢。其私密处纤毫毕现,更有甚者,其中一瓶画著三个男人连缀在一起,常留瑟初时觉得不可思议,待看清楚了其交合的方式,却又觉得新奇而刺激。 

                        他原本是在江湖小派中长大,师兄弟间嬉闹,也有私相授受一些男女之事,甚至偷偷传阅不知来历的禁书。然而龙阳之好余桃之癖,却还算是头一遭撞见。 

                        常留瑟怔怔地看著,心里突然像被针尖扎了一下。 
                        刚才棋叟说过什麽。 
                        物是好物。。。可惜。。。主人心中只有一个。。。。。。陆公子。 
                        只一个陆公子。 
                        第007…008章

                         垂丝君心里头有个男人,一个放在心里喜欢的男人。那人被尸陀林主害死,所以垂丝君才会不计报酬地要去报仇,甚至是怀著〃死而无憾〃的心情。 

                        常留瑟心中那尖尖的针,忽然将所有零碎的片断串联起来。他手里捏著琉璃小瓶,看上面画著的员外少年,竟然模模糊糊变成了垂丝君与那〃陆公子〃纠缠的模样。 

                        这算是什麽情状,常留瑟靠在床边上呆呆地想。似乎是应该得意自己聪慧过人,料事如神罢;可胸中哪有半丝雀跃。反而觉得闷堵,更胜过那六箱子宝物压在身上。 

                        定了定神,他再低头去看那内画上的小官娈童,脸皮红了红,又下意识地往桌上的铜鉴里看自己的模样。只觉得那画中人一个个如肉剥老鼠那般丑陋,哪里比得上自己神采飞扬。 

                        他就这样痴痴地坐在床上,一会儿看小瓶,怔怔,再去看铜鉴。来回十余次方才觉得荒唐,嗤了一声将手里的瓶子狠狠扔到後窗下水池里,吹了灯蒙上被子倒头要睡。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中,常留瑟都只是辗转反侧,就好像穿起片断的那根针,同样也穿过了他的心尖儿。 
                        突然间他又摸黑一骨碌下了床,将那剩下的五个小瓶重新装匣,仔细地塞进床下。 
                        是夜,常留瑟怪梦连连。子时後就不能入眠,干脆呆坐著到了天亮。第二天早膳时候,茶叟笑著说,宝库里不欠狮皮豹皮,正想请主人去蜀地捉一只食铁兽来,这宅子里就自己出了一头。 

                        〃啊呀,我忘记拿防护了。〃看著垂丝君手上的竹棍,常留瑟拍头,〃我把上山的事忘得干净,你且等我一会,我去要了来便走。〃 

                        说著他便要跑去找棋叟,却被垂丝君一把捏住手腕,阻止道:〃我昨日就知会你了,你不理会是咎由自取,不需要准备了,就这样上山。〃言毕,不由分说地将药娄塞进他怀里拖著就走。而仅仅被捉住了手腕的常留瑟,则破天荒地红脸,乖乖儿由他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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