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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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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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留瑟明白自己打不过垂丝君,便借这一掌向后疾退了数丈。转身足尖轻点,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墙边大树。一手攀着树枝,一手捂住伤处,回过头来凄凉一笑:〃好,你去找别人帮你杀尸陀林主!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奔出山宅,倏地消失。 
                        〃常留瑟!!!〃 
                        垂丝君第三次吼出他的名字,声音已因为愤怒而嘶哑,他青了脸,散乱着长发,看起来更像是在绝顶上与人决斗了三日夜。在场之人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喧嚣过后剩下死寂,密室里的火光也被完全忽略。 

                        众人正在猜测垂丝君下一步会如何反应,依旧是后山的方向,隐约传来了锁链撞击的声音。 
                        是摩诃。 
                        他静立在沉沉夜色之中,浑身披着一层鱼鳞也似的水泽。他将外衣脱了,裹着一件不大的器物,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垂丝君经由旁人提醒方才回了头。见是摩诃,便稍稍收拾了情绪,正要开口,摩诃却主动摆了摆手,一字一句坦诚道:〃那春药。。。。。。是季子桑交给我的。我用了,下在酒里。〃 

                        垂丝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摩诃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唇上,示意他噤声。又低头极怜爱地看了眼怀中蒙住的器物,接着便不再言语,只慢慢地穿过众人,也往前院的正门出去了。 

                        垂丝君低头看那锁链索然依旧铐在摩诃的踝上,而中间那段铁链却已被砸开了。 
                        第077章
                        出了山宅,常留瑟孤身在黑夜里的树林中乱闯。 
                        他数不清自己究竟被树根绊了几跤,又有几次滚下陡坡,伤口里面嵌满了细小的石子,反复磨烂了皮肉,被染成了鲜红。 
                        等到痛得实在走不动,他才寻了水源坐下。胡乱饮了几口泉水之后,肚子又开始饥饿。他在野地里摸索半天,最后只找到一大蓬新抽了芽的嫩草。 

                        他将靠近根部的那段白茎在水中洗干净,送进口中。 
                        草根的味道甜中带着涩,尚未完全落入腹中,整张嘴已经麻痹得失去了知觉。常留瑟不得不停下来思索,这是他少年时用来果腹的东西,如今却为何娇贵得不能习惯了呢? 

                        山宅里衣食不缺的日子恐怕就此结束了。常留瑟心中未免觉得不甘,紧接着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宝贝〃家当〃,所有一点一滴苦心经营的东西,到头来还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寒风吹过水边,钻进单薄破烂的衣袍中,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缩成了一团。双膝摔得生疼,衣服也被血液沾了一层在身上。反正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地方为他这风挡雨,于是他索性不再前进,靠着老树等待黎明。 

                        刚才还在想着要学会知足,没料到一无所有的日子这么快就到来了。 
                        东方很快便露出了鱼肚白。常留瑟这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到了山脚,林子的尽头便是驿道,正依稀传来不明确的马蹄声。 
                        是谁? 
                        他顿时有了些精神,直起腰背细细听着,一直等到那声音慢慢消失,方才失望地跌坐回去。 
                        不是他,过了这么久,他怎么还会追来。 
                        常留瑟在心中骂自己愚痴,然而未过多久新的声音响起,他又禁不住地去听,接着失望。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铁石心肠的人;然而见了棺材却依旧怀有希望的人,就是自己与那摩诃和尚,心甘情愿地自我欺骗,只为留下唯一一点点幻想。 

                        他坐在树下捣住自己的脸,双肩抽搐着,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可笑,过分的人明明是他垂丝君,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心痛,会觉得沮丧,会想哭。 
                        因为离开了不想离开的地方,离开了不想离开的人。面上或许能够装得坚强而不屑,心里却早已经是血肉模糊。 
                        常留瑟撕下一块袖笼,将披散的乱发随便扎起。过于细碎的头发他就硬生生地拔掉,粗鲁地好像是在对自己发脾气。他指着水里的倒影嗤道:〃常留瑟啊常留瑟,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他这样一巴掌扇到你脸上,你居然还想立刻转回去找他?〃 

                        影子无声,羞愧地碎了一池。常留瑟方才住了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山下。 
                        普天之下朗朗九州,哪里有他常留瑟的容身之处,熹微晨光之中,他对着满目的荒林出神,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而孤独。 
                        家在何方,未来又在何方?他漫无目的,却不能永远停留。 
                        天已经大亮,他只有上路。 
                        日子一晃过去了十多天。 
                        当常留瑟逐渐感到体力不支的时候,桃花梨花杏花都已经开败了。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一手拄着截崩裂的竹杖,任由污垢遮住了瘦削的面颊。 

                        一路行来,他都是依靠着别人田里的萝卜番薯果腹。身上的伤口有些痊愈了,更多的则掩盖在褴褛的破衣下面。天气很暖,他却一直在低咳,弓着身子贴在墙根里慢慢行走, 

                        路过之人往往投来同情的目光,其实他并不需要。 
                        他有各种手段来获得钱财与援助,唯有这身伤痕与潦倒他暂时不想改变,至少在尚未扳回一成之前,他不允许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 

                        今天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觉得耳边人声稀疏落去,便知道走入了林中。周围很静,也有些野菜野果之类的,他便要停下来歇脚。谁知半空中忽然狂风乍起,卷集四周的沙石尘土飞扬。 

                        他抬头,正有几根羽毛划过脸庞。 
                        是雪枭。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走到了天荒坪上。 
                        那雪枭见了常留瑟,便从半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及至近前,常留瑟才见他嘴上还衔着类似于缰绳之类的东西,中间系了块黄布,上书二字: 

                        欢迎。 
                        这些天来,常留瑟第一次笑出声来,笑那位未卜先知的归尘主人。 
                        主人既然有请,小常便趴在雪枭背上抓紧了〃缰绳〃。大鸟振翅而起,盱眙之后飞到了峰顶。触目所及之处依旧是大雾茫茫。 
                        接待他的傀儡童子领着他走过老路,来到大若台上。 
                        金绿屏风前面,归尘主人依旧清濯出尘。他散发赤足,仅穿了牙色广袖单衣,手边还是原来那架琴。 
                        他听见了常留瑟的脚步,便远远地问道:〃步履沉重,身无金石之音,你现在可否算是落魄失意?〃 
                        常留瑟苦笑道:〃何止落魄,何止失意,我现在只要对别人伸手,就是乞丐了。〃 
                        听他这么说,归尘主人微微摇了摇头,以弦声之气拨了个蒲团过来。 
                        〃坐。〃 
                        第078章
                        常留瑟点头落座,待傀儡童子奉了茶,归尘主人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那山上的事,我已知八分。也正托了你们的‘福',季子桑与我这几日的传书,比以前几年的总和更多。〃 

                        听到季子桑的名号,常留瑟顿时无名火起,捏紧了手里的茶盏,咬牙切齿道:〃我是一定要向季子桑报复的,他狠毒用心,竟然连无关之人都不肯放过,让人齿寒。〃 

                        归尘主人低头不语,十指一抹琴弦,流出的曲调竟异常愉悦。 
                        他悠然道:〃小季说他确实叫柳叶青投了药,不过那仅是备用手段。在他离开前,曾分别将春药交给了和尚与道士二人。我倒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反正两人都没有拒绝。所以你又怎么知道,和尚道士不是心甘情愿地服了药,阴差阳错地成就了你的这段委屈?〃 

                        〃这。。。。。。〃 
                        常留瑟目瞪口呆,再次惊怖于季子桑的百般手段。想着想着,他突然后悔起来:这归尘主人不正是季子桑的相好么,自己竟主动跑到他家里来,岂不是别样的羊入虎口? 

                        他于是向后斜了斜身子,显露出不安与戒备。 
                        周围忽然的安静,暗示着气氛骤然紧张。 
                        归尘主人也不知是何时起身的,他径直过来捏住了常留瑟的手腕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又何必要走?说起来,我们还有件事没有结算呢。〃 

                        他的力道不大,指腹轻轻搭在常留瑟腕上,却正好扣住脉门,形成最有力的威胁。常留瑟摸不清他的底细,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唯有故作恍然大悟地应承道:〃怎么会忘呢,刺杀尸陀林主之事,小常既然允诺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是。。。。。。〃 

                        〃只是没有了垂丝君的相助,正面硬取成功机会只在万一。〃 
                        归尘主人替他把话说完,〃要不此事就此作罢?〃 
                        常留瑟知道他在说反话,连连摆手道:〃小常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垂丝君之事一脱,那尸陀林主便与我没有恩怨。我若要再与他对付,就要先求个清楚明白。〃 

                        归尘主人沉吟片刻,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也要取那尸陀林主的性命?〃 
                        常留瑟从容点头,又故作不在意道:〃若是不方便,那就当小常没有问。〃 
                        〃无妨。〃 
                        归尘主人看穿了他这小小的伎俩,再度笑了一声道:〃只是怕你听不明白。〃 
                        常留瑟好奇道:〃原闻其祥。〃 
                        归尘主人慢慢凑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声道:〃我是尸陀林主。〃 
                        这话着实说得稀奇古怪,然而更怪的是常留瑟居然异常镇定地点了点头,请他继续说下去。 
                        归尘主人见他毫不意外,不由流露出几分赞许,进而解释道:〃我是尸陀林主,十多年前护送密宗佛像东来之人。却并非是当今武林,拉帮结派的那人。〃 

                        常留瑟恍然应声道:〃此事我也略知一二,密宗教义,尸陀林主本是双生之神。〃 
                        归尘主人点头:〃我与如今这位尸陀林主原是功体互补双修之身,但凡主持仪式、与人会面之时,总是佩戴面具服饰轮流出现,是故世人皆知我尸陀林主,却不知双生之事。当年我二人东行而来,入过朝廷后,他便使阴损我双眼,损我肢体,留我在险恶处等死。谁知这归尘峰上的雪枭将我救回,再由归尘峰顶原主人医治,才算捡回了一条命。从此我便在顶上与他学习傀儡操纵与窥探天机未来之术。〃 

                        正说着,他突然掀开下摆。指着双腿道:〃这看似寻常的腿内,埋着与那些傀儡一样的机拓,只能在归尘峰上作用。下了山我便是废物。〃 

                        常留瑟听了这些,叹了口气道:〃你原是尸陀林主,却沦落在这种地步。也难怪要找人复仇了。那你又知不知道,陆青侯又是因为什么而被那人所杀?〃 

                        归尘主人突然暧昧地压低了嗓音:〃你需要什么样的答案?〃 
                        常留瑟黑亮的眸子亮了亮:〃自然是我猜不到的。〃 
                        归尘主人立刻领会道:〃还记得我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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