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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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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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野外有几分凉意,垂丝君远远地生了堆火,铺好树枝与新叶让常留瑟躺倒上面,自己去马上找那包干粮。 
                        背后,传来青年幽幽的询问声:〃不问我为何要杀那个护院总管?〃 
                        垂丝君手上的动作略停了停,随意道:〃你愿说便说,嘴长在你自己身上。〃 
                        常留瑟听了他的话,干笑一声道:〃那人是我阿姐文定的夫君,若非遇着这档横祸,只怕我已经管这个懦夫叫姐夫。你说是不是夭寿得要命!〃 

                        垂丝君摸着了那包干粮,与鹿皮水囊一并拿了过来。同时看了眼常留瑟,淡淡地说道:〃有些话我说了你未必听,然而刚才你在郡城里报复,那个李护卫始终没有回避过半步。若真是懦夫,只怕早躲到天边去了。〃 

                        常留瑟听了虽然有些触动,却还是不肯承认,只是怏怏道:〃一定是那懦夫害怕得挪不了窝了。〃 
                        垂丝君知道他喜欢抬杠,只是将水和干粮袋递给了常留瑟,看青年还在思索着自己的话,这才再开口补充道:〃你是血热的急性子,一切都已说了作了为痛快。还有很多人并非你这种脾性,具体的你自己琢磨,但往往所见的远非是全部的事实。〃 

                        常留瑟听他说教,头立刻痛了起来,索性不再去细想,笑骂道:〃你以前说话是发闷,最近却越来越有了些玄机。鼎鼎大名的垂丝君恐怕入了空门,也当得了天下第一的和尚。〃 

                        说完,手上也已经解开了干粮的袋子,借着火光低头拿了块,看在眼里却惊了一跳。那袋子里的并不是寻常糕点,而是四五个逼真可爱的寿桃。 

                        〃这袋寿桃,抵你一袋子东珠。〃垂丝君坐在一边拨动篝火,面不改色地说。 
                        常留瑟满眼净是寿桃,拿着袋子的手突然重重地抖了一记,竟然像个孩子似地扑到垂丝君怀里,抱了他的腰不动不嚎,只死死地磨着粘着。 

                        垂丝君本来看惯了常留瑟的矫情,此刻却被这无言所感动,不由自主地可怜起他来。然而脑中又恍惚了一下,浮现出白日里青年脸上那朵红莲也似的妖艳笑容。 

                        二人歇息了会子再次上路,回到山中已是子夜。垂丝君再替常留瑟仔细检视了伤势,确定并无大碍。只是免去了后五日的操练。 

                        当天夜里,常留瑟沐浴后坐在窗前,细细梳着一头黑缎般的长发。再去看自己那双白如雪塑的手,心里想着今天就是用这手彻底了结了过去的纠葛。。。整个人便渐渐蜕去了油滑生龙的模样,反而黯着面色回想空空也似的过去,所有爱恨,都无法做主地看着去了。 

                        他再往深里想,一十六年的人生像是突然被蛀了诺大的一个虫洞,空了。他日一死,便不再会有人知道自己曾活过,说过、做过什么。这种将来的空虚让他既怕又恨,只有慌忙取来那一袋子寿桃,狠命地揣进怀里。第二天醒来一看,整袋子的寿桃已经烘得裂了口子。 

                        日子流逝,快得就像寿桃裂开口子的过程。转眼孟春挟带雨水打来,常留瑟便穿了油绢袍子在竹排上截那自天而落的晶帘。 
                        潭边山壁顶上生了株梨树,正开着满枝娇弱的白花。被山风一扫,扑簌簌雪落似地飘下来。常留瑟便用他那柄木剑将花瓣片片接了,再一枚枚甩到潭里小红鱼的额前。如是雨声风声剑舞声花落声唼喋声,声声相映。 

                        这只是他一时无聊的消遣,倒惹得棋书几个老头子雅兴大发,日日抱着琴到潭边喝茶赏花。起了兴致更是击节且歌,不亦乐乎。 

                        一片惬意之中,却不见垂丝君的身影。 
                        男人依旧去〃放生〃。短则四五天,长逾半月。期间,常留瑟依旧按旬下到崖底听醴潭练功。垂丝君不再作陪,只是往悬崖下垂了根一指粗的银丝,叫常留瑟自己攀着上下,开头两次甚为惊险,等到又磨练了一阵子轻功,也就不觉得是难事了。 

                        下到崖底,自然会遇上殷朱离。 
                        常留瑟一直殷勤讨好着殷朱离,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是对待美人的自觉使然。不过殷朱离却偏是真的不待见他。平时见面尚能一团和气,但绝不会去容忍常留瑟的装疯卖傻,一旦看来出有点儿话痨的苗头,便讪讪托词炼丹而逃遁。 

                        常留瑟清楚殷朱离对于自己的态度,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终会辗转进入垂丝君的耳朵。只是养成的趣味不容易修改,就好像猫儿见了鱼,不趟一下水始终不得满足。 

                        这天他下到崖底,背后还多背了个竹篓。殷朱离见了他就想逃开,无奈轮椅快不过双腿,被常留瑟硬生生扯住衣袖推到石桌边上。从背篓里取了样东西放在面前。 

                        〃酒,我从家乡打的好酒。〃常留瑟将酒坛子上的红布扯下,拍了泥封就将口子凑到鲤鱼面前,殷勤地叫他来试酒香。 
                        殷朱离蹙着眉过去嗅了,那仅是十分寻常的小曲白酒。只夹杂着股诱人的青梅香气。正思索间,就听常留瑟得意道来:〃这酒虽不是琼浆玉液,却也算家乡名产。最适宜浸泡青梅。我早就看好后山有梅树,回来后将酒埋在土里,等梅子长大了,摘下来拿盐微渍,与冰糖一起丢进酒坛子,又封了坛一直埋到现在。〃 

                        梅子酒的制法殷朱离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其间的用心让他有了些感触。 
                        常留瑟何等机敏的人物,见到鲤鱼眼里有了些感想,便立刻又从篓子里取出碗倒了两盏。极为虔诚地双手捧着送到殷朱离面前。 

                        鲤鱼碍不过面子啜了一口,触舌却意外爽利,兼具了酒液的辛辣芳香与青梅恰到好处的酸甜。虽始终不过平民之饮,却别有村舍中的一番野趣。 

                        意外之喜,殷朱离面上不由飞起一层红光,瞧在常留瑟眼中,便知道可了他的心意,于是便悄悄滑到他身边,忝着脸央求道:〃殷大哥可否看在这坛子心意的份上,告诉我一些、就一些关于垂丝君的小事?〃 

                        殷朱离这才道他是求而来,顿时放下了酒碗,正色道:〃他人私事,我也不方便置喙。若是真能告诉你的,只去问本人岂不是更爽快?〃 

                        常留瑟干脆趴在石桌上,苦着脸道:〃垂丝君他几乎天天都去‘放生'。面都见不到,遑论说话。人都快要闷死了,我只想知道一些琐事,也方便以后和他相处。〃 

                        殷朱离低头看着那碗酒,浅浅琥珀波光里沉着孤零零一粒翡翠似的青梅。他本不是心如磐石的人,相反却很有点善感,这下也软了心肠,说道:〃好罢,我就告诉你一些,但别抱希望。因为我所知的,亦不过是皮毛而已。〃 

                        接着他略斟酌,只捡了些无关痛痒地说了。常留瑟丝毫不觉乏味,只把双眼瞪圆,末了还意犹未尽道:〃殷大哥的教诲,我一字一句记下了。不过还想请教一下、也就一下下。。。。。。关于垂丝君要为他报仇的那位陆公子,殷大哥可有认识?〃 

                        殷朱离听了大骇,连忙掐了话头,抢白他一句:〃这是得寸进尺了。谁告诉你陆公子的事?〃 
                        常留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半天只是一味地吐舌,死活不肯说出来由。过了会儿却又自己主动凑了过去,献宝似地抖露了心里的秘密: 

                        〃实不相瞒,我想我是有点儿喜欢垂丝君的了。〃他闷着声音红了脸,坦白道:〃不是那种称兄道弟的那种喜欢。是。。。。。。是男女爱慕的喜欢,我有时候,常常想要抱着他,亲。。。。。。亲亲他,又或者。。。总之我是害怕垂丝君喜欢了别人,所以想问了确定。〃 

                        殷朱离被他的狂语惊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在确定垂丝君是否喜欢别人之前,你应该确定他是否有龙阳之好。据我所知,他并不喜欢被人抱着搂着,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听了这番话,常留瑟顿时有点吃瘪,怏怏地自言自语道:〃我亦不介意让他搂着抱着,只是在我以为,垂丝君决不会主动抱我,又或者殷大哥有没有好的法儿。。。。。。〃 

                        殷朱离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人,最忌这些〃抱来抱去〃的俗事。常留瑟口气又痴又黏,直让他听出一身寒栗,再顾不上什么待见不待见,只慌忙逃到河边,脱了轮椅水遁而走。留下常留瑟一人似笑非笑地收拾了碗坛,坐在岸边发呆。 

                        又过了近十日,垂丝君〃放生〃归来,殷朱离便把常留瑟的这番痴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他听。男人脸色异彩纷呈,但最终归为一派波澜不兴的沉稳。 

                        殷朱离读不出他的心思,只依旧在一边抱怨道:〃我说过他不是易与之人,你不听,现在偏惹来这朵滥桃花,倒看你如何收拾。〃 

                        垂丝君显然没有这些顾虑,摇头道:〃他喜欢我,这乃是个人的自由。反倒能助长日后与我行动的默契。只是。。。。。。〃他转而蹙一蹙眉,〃陆青候之事,不知他是听谁说起的。〃 

                        殷朱离知道这事敏感,恐他迁怒于宅中仆役,连忙劝解道:〃大凡人说话,总有走了风的时候。常留瑟知道的并不多,这事便不必仔细了。只去想如何应付那人精就是。〃 

                        于是垂丝君怀着心思回到崖顶上,夜里停了晚课,将宅里的差使都叫到了后门竹林里,再次重申对于陆青候的忌讳。第二天见了常留瑟反倒没什么动作,甚至连一句追问都没有。而以常留瑟的厚颜程度,更是再不提起对鲤鱼精吐露的心思,只一味追着垂丝君,讨一些小盒的宝物与金银叶子,那模样倒让男人有些招架不住。 

                        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怕只怕以常留瑟这般细水长流,不待陆公子大仇得报,崖下洞里的宝藏就已经所剩无多了。 
                        好在春季正是〃放生〃的佳节,垂丝君只又在山中留了几日便脱走避难。余下常留瑟暗自欣喜于那番婉转的告白,并没有招来男人多大的反感。 

                        青年与殷朱离的对谈并非纯粹的率性之言。爱慕垂丝君的心其实是早就有了的,初时复杂且微,并不能立刻悟出其中的渴切;然而日久天长,尤其是经过了那袋子寿桃之事后,常留瑟就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心思。 

                        喜欢垂丝君,要做彼此最重要的伴儿。至于你浓我浓也好,打情骂爱也罢,总之是要比现在更贴近的关系。 
                        想要把这事挑明了说,却又怕不知深浅坏了好事,便想到利用鲤鱼做个声筒,去看垂丝君的反应,若不好了就当作毫不知情,若是好了。。。。。。再作下面的计较。 

                        而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再近一步了罢。 

                        第015…016章
                        所有春日的痴想,仅存在于垂丝君留在山中的那短暂日子;独自的练功终究是乏闷,好在棋叟及时向常留瑟重提了那十六间机拓屋的事。第二天早上,青年作了些整备再次尝试,竟轻松地达到了月前难以企及的程度。 

                        四间重赏木屋之中,首先打开的是考验轻功的水阁。剑阁也已经攻到了第三间。棘手的是考验体力的机拓。而门口缀满了机巧锁具的西面屋子,也让青年屡屡束手无策。 

                        他甚至曾经一度想着先去看看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宝贝。若是寻常,便不再去浪费气力。 
                        一夜满月,他耐不住好奇,将未打开的那几个屋的窗纸统统舔了洞,朝里面张望。 
                        所有的屋里都是黑漆漆,空荡荡,至多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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