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气，兀鹫，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谢利木叹了口气，“没有技术装备，我们是很难到达机器人飞船那儿的。”
委屈和厌恶感立刻消失了。阿杰姆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特工。
“您知道飞船在哪里？”
“大体上知道。它现在躺在南极的一个大沼泽里。我和你现在处在赤道上。你可以想见，徒步跑到那里要花多少时间吗？”
“您怎么知道它就在那儿？”
“我在这里已经游荡了半年了。我打听到了一些情况，认识了一些本地人，甚至还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从外表看，他们跟我们没有多大差别，只不过他们的耳朵尖一些，皮肤黄一些。北方人要比南方人更黑一些。我现在就把地雷场指给你看。请把照明灯打开。”
阿杰姆打开了胸前的照明灯。
“请转向公路。”
灯光照见了黑暗中被光子火箭轰塌的岩石、一道宽二十多米的大豁口。这豁口就像一道把墓塔与公路截断的伤痕，朝豁口的那一面看得到淡绿色半熔化的玻璃流苏。流苏向上翘起，约有８－１０米高。
“请更仔细地注意看。”
阿杰姆把目光集中到“玻璃”流苏上，发现里边有东西在缓慢地流动，好像这穗须只是一种容器，而里边还流动着某种液体。
“那是什么？”
“我们那些书呆子专家们说得对：那些公路实际上是一种连通所有塔的能源输送管道。确切地说，是一些能量守恒条件转换器。只不过它们具有一种不存在于三维空间的拓扑结构。有一种观点甚至认为，那些管道本身，实质上就是能量输送渠道，不过是按另一种方式进行的，那种方式在我们的三维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因为非人类智慧生物是生活在比三维大、比四维小的空间里。”
“我知道科学家的这些结论。”
“我不怀疑，但还应让你知道这些结论的内涵：现在你稍微往右边看，在豁口的那一面的小窝里有一面像一小汪水一样的镜子，会反光。”
“我看到了。”
“那是道路的破片。”
谢利木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了过去。石头恰好落在那汪“水”上。但是石头没有溅起像阿杰姆所预想看到的那种水花和水波，而是变成一抹渐渐消失的烟雾，慢慢地不见了。从那汪“水”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噼啪爆裂声和丝丝鸣响声。
“这就是‘地雷’，”特工解释说，“具有被破坏的欧儿里得（古希腊数学家）度量的空间交汇点，在半径两米范围以内有致命杀伤力。这就是植根于石头、沙堆和地层的地雷。好在我过去常与地雷场打交道，所以我知道怎么对付这玩意儿。当年我的老师们堵在峡谷里的时候，我就是靠地雷场而脱身的。但是这些豺狼把我赶到这儿——另外一种地雷场上来了。请把灯关了。”
阿杰姆熄了灯。
“可这些……地雷场是怎样形成的呢？”
“你知道，有一伙寻找‘妖魔’和古代极地人宝藏的猎匪正在这颗星球上游荡。他们有的人曾试图掘开这些坟墓。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已办到了，就像这里。首先，他们炸毁了公路，切断了塔的补给线，然后打穿墓墙。”
“用光子火箭吗？”
“格柳克是动不了这些墙的。上头有人给匪帮提供了更强大的武器，其中包括‘零式炸弹’。”
“也就是真空弹？”阿杰姆嘟哝道。
“完全正确。真空弹的打击力，无论是道路，还是塔，都经受不起 幸亏从战争结束至今一百万年间，非人类智慧生物彼此之间已经成功地把‘妖魔的尸体’做了妥善的‘安置’和‘干化处理’。走，我指给你看。”
谢利木朝被真空弹炸塌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部分墙化得简直就像糖块一样，而且变得具有放射性。构成洞穴的墙壁已经全都陷入“真空弹”熔成的坑凹里。穿过大约３０米的墓壁，登陆者便来到一个漆黑的大厅。这厅室半径不下２００米，室顶离地面高达１０００米，因此灯光既达不到洞顶，也照不见对面的墙壁，但却足以照见厅室中央一个结构复杂奇特的怪物。它的多孔而弯曲的支架好像是由一种半透明的浅绿泛白色的材料制成的，样子像透花的肋骨，另外，还看得出它的膜、鳞、胡须和肌腱。这怪物身高不少于１００米，散发着一种老朽、凝固、阴森可怕的气息。
阿杰姆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哽住的喉咙，把手放到光子火箭的手柄上。
“这怪物可好？”冯·霍尔斯特瞟了他一眼说，“不要紧张，这只不过是一具虚拟的、全息显影的妖魔骨架。”
谢利木顺手抓起一块石头朝那巨型骨架扔去。石头穿过“支架”、“肋排”就像穿过空洞一样。当然，此时整个构架是震动了一下，形状也变了一下，还闪出了无数彩虹，但随后便平静下来，恢复了原样。
“‘骨架’怎么会是全息的呢？”阿杰姆不得其解。
“说实话，我也不敢肯定，”谢利木耸了耸肩，“这只是我的一种基于观察和我们物理学知识基础之上所得出的假说。战斗机器人完全可能是物质体，但是处在自己度量与我们有别的空间里。可能是这样的：它们的一大部分是在那个空间里，只有一小部分是在我们这个三维空间里。确切地说，是９９％在那里，我们只能看到它的虚拟图像。”
阿杰姆走近“骨架”。仔细地看了看它的张线、弧线、肋排、板块，以及样子像牛角一样的鳞状突起。然后摇了摇头。
“我爷爷在地球上追捕的‘妖魔’完全是看不见的。”
“这个机器人只是‘睡着’而已，也就是说，它还有潜在活力，但又是没有被澈滔的，暂时死亡的。它不吃，不动，不做事，也不能完成主人的意愿。”
“为什么非人类智慧生物不干脆把它们消灭掉，而要把它们钝化，并且造那么高的坟墓来囚禁它们呢？”
“你问点比较容易回答的问题吧。非人类智慧生物有自己的逻辑。这种逻辑与人类的截然不同。也许它们想在某个时候重新使用如此宝贵的军队，也许这些机器人根本就是消灭不掉的。我们民间传说中的天使、妖魔鬼怪不也是长生不死的吗？怎么样。看够了吗？”
阿杰姆这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他感到这过去存活的超级生物的骨架有一股微弱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不禁打起寒战来。他感觉那怪物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想看清这两个惊扰它长久睡梦的人。
“它……在看！”
谢利木笑了笑。
“我也曾碰到过一副‘骨架’，我有时也会出现类似的感觉。但如果妖魔活着，哪怕只要有千分之一的部分活着，它也未必会允许我们进入它的墓室。我们别浪费时闯。该离开这里了。佐里豺狼们很快就会集拢的，他们胆大妄为，会重新试图报复。”
“报复您吗？为什么？”
谢利木用手掌抹了一把脸，想把烟墨抹掉，结果反而抹得满脸都黑了。
“我消灭了他们的最后一个基地。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储备了，所以他们现在一定是到各绿洲和城市附近四处寻找空投给我的集装箱去了。”
“他们是从哪里知道有空投集装箱呢？”
“上头有些支持极地匪帮的人，那些人让匪帮知道了我的使命，并向佐里下达了找到我、除掉我的命令。但是，我们的上司获准进入政府的有关部门，关闭了给极地送物的通道，所以，佐里无法继续得到支援。但我们如果找不到你的补给，那我们也不能长久坚持。”
“那你的集装箱呢？”
“一个掉进沼泽，沉底了，另一个掉在路上摔坏了，成了一堆废物。所有能理出的物品，我都理出来了。清楚了吗？”
“完全清楚了。”稍顿之后，阿杰姆点头说。
“那就上路吧。”
他们走出墓室，行进在这星球僻静的夜幕之中。这星球从这一极到另一极全都布满了云层。阿杰姆熄了灯。公路向上翘着，五倍张开的路面泛出的淡绿色的微光，依稀可见。
“这公路通到哪里？”
“通到另外的一座坟墓。还好，它上面可以走，就像走在普通的沥青路上一样。我们可利用它一段时间……”
“那地雷怎么办？我指的是路上的那些碎片……”
“‘地雷’——那是已经钝化了的、变换过的道路碎片，可以这样说，我们是可以根据处于跟我们的空间和真空相互作用的相位而移动的。道路还是星际连续统的一部分。连续统包涵着我们物理学的一些规律。但是你对了，最安全的路，是那些什么地方都不通达的路。我们走森林吧。”
“到哪儿去呢？”
“我知道，离这儿不远，大约４０公里，有一个村子，在那里我们可以想办法弄清你的集装箱的命运。”
“当地村民怎么会知道空投设备的情况昵？难道他们有天空观察站不成？”
“不，当地人当然没有这样的观察站，也没有定位器。但是在他们当中，我碰到过一些被称为‘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巫师。靠他们的帮助，我找到了我的第二个集装箱。‘椰子’的抗重力装置，有能力把我们两个都带到那里去。”
阿杰姆想起了“大臣”的警告，他想知道能量储备的情况。
“大臣”言简意赅地给了他回答：“能量资源实际上已经等于零了。”
阿杰姆转过头去，对谢利木冷静地说：“那就只有步行了。”
“我理解。与基地有联系吗？”
“没有。”
“这可不大妙。他们本应解释清物资空投的情况。是我们应该有的，我们就应该拥有。好吧，把我一块儿从‘地雷场’带过去。能量够用吧？”
阿杰姆默默地抓住了谢利木的脊背……
四、绿洲里的匪帮
直到第二天，阿杰姆和谢利木才降落到安全地带。首先，他们受到了墓塔附近“地雷场”的阻挠。战胜“地雷场”纯粹是靠直觉和谢利木的经验（抗重力装置的能源已经不够把两人带到安全的地带），所以他们不得不等到第二天早晨。
后来他们又碰到了一连串峡谷，如果能使用抗重力设备，那是很容易克服的。但是，他们的抗重力没备已经用不成了。所以他们只能靠攀登，爬上爬下。幸好，两人都掌握攀登的技术。
谢利木所说的村庄位于沙漠边缘的一个绿洲上。地球观察者称它为“蛇村”。但它并非因蛇而得名，尽管那里也有像蛇一样的动物生长，但它是因形状而得名的：沙漠弯弯曲曲，三道拐，一面被平顶山堵住，另一面则是沼泽。从高处看真的像一条蛇。
阿杰姆宇航服的能源彻底耗尽了，机器停止运转，只有智能计算机还出点声支持主人——蓄电池里仅剩的那一点点能量支持着它。
极地整个广阔的上空部覆盖着云层，但不太浓密。有时还会出现长长的缝隙，犹如开了一道天窗。天上出现太阳是不常见的，但是，赤道上的气温却保持在摄氏３０度的水平上。那已经停止给主人提供舒适温度和湿度的宇航服严实地裹着主人，穿着这样的宇航服在沙漠跋涉是相当累的。
在这种什么都缺乏的条件下，习惯了艰苦跋涉、适应最低生存条件的谢利木走起来又快又轻松，还及时观察地貌，在这片有着一望无际的新月形波纹的沙丘里辩认方向。
阿杰姆对长时间负重跋涉虽然有准备，但毕竟他还没有忍受过如此长时间的痛苦煎熬，为了面子，他咬紧牙关，走得就像伙伴那样“轻松自如”。
趁跋涉的这段时间，谢利木把自己在这星球上进行的全部侦察袭击故事讲给了阿杰姆听。阿杰姆越来越了解他的同伴了。只有一个非常重要而又迫切的问题没有得到谢利木的确切回答：在非人类智慧生物的飞船里是否真的留下了一名“活的”暂时停止工作的妖魔机器人，一名似乎可以迫使其服从人类意志的机器人？
“我觉得不一定。”谢利木一边结束自己的讲述，一边用手搭个凉棚望着地平线上那凸起的奇形怪状的山峰，“如果我们的父辈和祖辈在一百年前不能够开动‘妖魔’，使它完成他们的意愿，那么现在其他人也是无能为力的。”
“既然地球人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机器人，那为什么还要派我们来消灭控制它们的皇冠呢？”
“是为了排除一切意外。”谢利木平静地回答，“我相信，非人类智慧生物的造物必然只应服从非人类智慧生物，这是因为它们与人在世界观和精神范畴方面存在着客观的差异。但是，最好还是采取保险措施，免得日后又去应付世界性的灾难。我们在银河系飞行已经有四百年的历史了，曾经碰到过三个非人类智慧生物的文明、两个与我们石器石代相当的类人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