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自己倒是没有觉得有何异常，因为他觉得自己带走狗首是必然之事，早一些晚一些都是没有关系的，他之所以这样考虑，还是想要在商谈时能够少付出一些，因为他已经打算自掏腰包买下这件狗首了，对于集雅轩来讲，是绝对不可能去拍卖这样一件拍品的。集雅轩若真是拍卖了，或许第二天不必堵门，宋慎的电话就会被打爆，当然，就他自己而言，也是想要拿下这件狗首的。
不得不说，国人对于十二生肖兽首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这是被侵略的明证，大家希望能够保存下来，另一方面，十二生肖是圆明园最为著名的盛景之一，通过十二生肖兽首，我们能够依稀看到古代中国的繁荣与昌盛，这又是一种盛世的明证。这种盛世与被侵略的复杂观感掺杂起来，不得不说，很是令人感到百感交集的。
接下来，宋慎便明显开始有些赶工的意思了，说话快了很多，也简练了很多。
小杨也不得不跟着加快了速度，他就听到宋慎有时候说。
“这是清代嘉靖年制青花梅瓶。”
“这是清代画家郑板桥的《竹石图》，保存完好，是真迹。”
“这是金农的一幅《山水图》，画技亦佳。”
小杨知道这两位都是清朝画家，而且都是扬州八怪中的人物，金农甚至还是扬州八怪之首。
接着小杨便见到宋慎走到一幅绢画前，看了许久没有说话，甚至于比刚才察看狗首的时间还要长一些，这让小杨很是惊讶，他走上前去，便是见到宋慎所看到的那幅绢画竟是展现出场面恢宏，色彩绚烂的佛国景象，顿时便是一惊，他心里想着，宋总大概不会出家吧！
良久，便听得宋慎一声长叹，许久又是没有说话。
小杨也不敢打扰，就坐在宋慎旁边等待着，王云艳看着宋慎两人呆愣，便是拉了拉小杨，示意他们不要待得太久，待会儿还有事情做，小杨却是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因为他这时候已经想了起来，这幅绢画应该是敦煌莫高窟所出，这才能叫宋总这么感慨。
不久，宋慎终于是恢复了过来，便听得他解释着，“这幅画叫做《观无量寿佛经净土变图》，图中阿弥陀佛端坐中央，宝相端严；左旁是观世音菩萨、右旁是大势至菩萨，助佛一同接引众生往生极乐。十方诸佛四旁围绕，上方空中天人奏乐，天鼓天乐自鸣。诸佛菩萨身居庄严宏伟的殿宇，供养菩萨和伎乐人在前方的水榭，以香花和音乐作供养。在七宝池、八功德水中的宝树、宝花、珍禽亦以妙音助佛说法。莲池中是九品往生净土的众生，上生者花开见佛，下生者则在苞中等待。”
“图中也描绘了《观无量寿佛经》中所述未生怨的故事，阿闍世王子欲弑父夺王位，王后韦提希夫人伤心失望，佛陀为她讲说西方极乐世界，及求生极乐的修行方法。佛陀教授韦提希夫人的十六种观法，从日观至杂想观，观想成功，即得见净土及佛菩萨。人一生最重要的，莫过于能于今生求生净土，了脱生死，永脱轮回之苦。而西方极乐世界就是最为殊胜的净地，是阿弥陀佛以无比愿力所成就的，目的就是要帮助一切众生离苦得乐。只要至心信乐一向称念阿弥陀佛，具足信、愿、行三资粮，依教奉行，临命终时必蒙佛菩萨来接引往生。”
宋慎看着这幅画，一边说着，面上微笑，竟是让人感受到一种宝相庄严的姿态，让人忍不住心中一肃。
宋慎看着这幅图，解说着佛国故事，而就他自己而言，对于佛像实在没有太多的兴趣，之所以如此虔诚，只是因为他思及这幅画的来历，显然，这就伯希和自王道士那里花了五百块买来的，而现在若是想要买回去，花费的远远不止五百块，就是涨到五万倍，五百万都不一定能够买回去，这一幅画代表了盛唐的荣光，如此众多的建筑和人物活动，在画面上分布得主次分明，有条不紊，色彩缤纷而又统一和谐，充分显示出唐代画家处理宏大场面的构图和表现技巧。
很快，宋慎便走了过去，他的心里却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前，他一直把这份工作当做自己的负担，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自己出差到法国来，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钱了，有一家公司，生活不发愁，日子过得不错，已经很满足了，甚至于他当初之所以发展业务，也是为了让自己不是那么无聊。但是，现在开始，他觉得自己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这种责任不止是家庭的，更有民族和国家的！
接下来的鉴定顺利了很多，小杨只是跟在宋慎后面记录着，他们需要对这些做出一个汇总来。
宋慎带着王云艳去找了伯希和，他正坐在书房里，波斯风格的地摊铺在地上，显得很是柔软，阳光自窗台照射进来，伯希和先生便坐在书桌前，带着金丝眼睛看着书。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伯希和先生抬起头来看到宋慎两人，他摘下眼睛，笑了笑，“宋先生，看完了？怎么样？”
宋慎点了点头，“伯希和先生家里的古董确实是不错的，品质很高，数量也不少，这恐怕不是全部的吧？”
伯希和倒也没有否认，“那当然只是一部分，但是宋先生，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把所有古董都卖了的，这样的话，和你们中国话中所说的败家子又有什么区别？”
宋慎抬眼看向对方，心里也是大概能够猜测得到，若不是因为这一次的经济问题，对方怕不会卖出去的，能够拿到这些已经算是不错了，剩下的那些以后总还有机会。他便是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好了，把东西交给我，接下来我会处理好的，回头，我会派人商量后续的一些事情，拍卖会我会尽量提前，对于最终成交的价款，我也会尽快交付！”
伯希和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不关心，甚至可以不过问，但是对他来讲，最为重要的就是宋慎的最后一句话，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现金，现金，现金！
第749章 钱花光了
宋慎也是通过一些渠道知道对方缺乏现金的事情，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略微顿了顿，宋慎说道：“伯希和先生，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伯希和愣了一下，笑道：“什么事情？宋先生请说。”
“是关于古董中有一件兽首，那是一个青铜狗首，我希望能够私底下直接把它买下来。”宋慎没有去耍什么心眼，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是避不开的，对方也不是傻子，只要他一开口，对方总是能够发现一些端倪来，到时候事情怕是不会那么好办了。
宋慎看着王云艳翻译着，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王云艳翻译的时候，她一定会翻译成“狗头。”想到这里，他便不禁有些好笑又无奈。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伯希和先是一惊，随即面上便是露出生意人的笑容来，“哦？宋先生想要私下里买下来？为什么呢？是因为宋先生看中了那样东西？”
宋慎略微迟疑，但仍旧是解释道：“事情比较复杂，这件东西是没有办法上我们的拍卖的，而我自己又是中意的，所以才会想着买下来，伯希和先生可以开个价。”
伯希和是个精明人，哪里会被宋慎稀里糊涂两三句话打发了，他笑道：“可以让我先看看照片吗？”
小杨站在旁边把照相机递了过去，那里有他拍好的照片，伯希和先生拿了相机看了好一会儿，不多会儿，宋慎便是见到管家走了过来，管家在伯希和耳畔说了几句话，便见到伯希和先生面上带着笑，这种笑是一种得意的笑，是戳破谎言之后自得的笑容。
“宋先生，你刚才的话，我完全能够理解，贵拍卖行确实是没有办法来拍卖这件东西的，我打算留下来，等着苏富比或者是佳士得的春拍就好了。”
伯希和看向宋慎，和善中带着的却是奸诈与贪婪。
宋慎皱了皱眉，面色一变，威胁道：“伯希和先生是打算把所有东西都放到春拍吗？”
伯希和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宋先生威胁我？”
宋慎摇头，“没有威胁，我相信，我和伯希和先生还有很大的合作空间，我们不应该只是把目光只是放到这一件东西上面，伯希和先生或许会觉得自己在狗首的交易上吃了亏，但是很多时候不是一时的吃亏就会一直吃亏下去！”
伯希和皱了皱眉，他也是明白了宋慎的意思，两人合作的事情基本上是可以定下来了，而且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再去找一家有实力的拍卖行已经可能性不大了，或许能够找得到，但是，却是不可能有集雅轩合适，因为集雅轩所面对的消费群体就是中国人，对于中国古董的消费需求也会更大。他若是为了这一件东西就和宋慎闹翻，就只会因小失大。
伯希和笑了笑，“宋先生不要生气嘛！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咱们还是来谈一谈狗头的事情吧！”
宋慎点了点头，“伯希和先生，你来开个价吧！”
伯希和笑了笑，“不，我想还是宋先生来开价吧，毕竟宋先生是专家，更加了解一些。”
宋慎皱了皱眉，还是思忖了片刻，终于是开了价，“伯希和先生想必也是对价格有一定了解的，我所开出的价格是一百五十万欧元。”
伯希和转身看向管家，管家又是低头弯腰朝着他说了几句，伯希和这才转过身来，“宋先生，一百五十万欧元只是几年前的价格，您也知道，最近两年，古玩的价格翻得厉害，现在应该绝对不止这个价钱了。”
宋慎心中一笑，大概能够知道对方目前手中所掌握的一些资料绝对是不够全面的，对方若是知道十二生肖兽首的最近价格已经超过了六百万欧元，定然是会提出来，所以，这也是给宋慎带了不少的机会。
宋慎顿了顿，“伯希和先生，您来开价吧！”
宋慎又是把皮球踢了过去，伯希和有些为难，这个价格不可能开得太高，太高会影响双方合作，但是也不能开得太低，太低的话，他就亏了，所以一个适中的价格最好，这也是他之所以让宋慎开价的缘由，现在宋慎把球踢过来，他也不好不接。
伯希和想了片刻，只好开口道：“三百万欧元！”
伯希和把价钱涨了一倍，但是这个价格仍旧是在宋慎的心理预期之内的，所以，他也没有过于惊讶，不过，这也是让宋慎了解了对方的心理预期，谈判就是这样，只要你开口说出一个数字，大家便都是能够了解你的心理预期价格。这样的话，也便于双方尽快达成协议。
“两百万。”宋慎说道。
“两百三十万。”
“好，成交！”当伯希和报出两百三十万的价格，宋慎便是明白，价位就是在此正合适，这是双方都能接受的价钱，对于宋慎来讲，二千三百多万人民币来买一件狗首着实是有些不划算的，但是很多时候，不能够只算经济账。
像是他自己就是国内文物回流小组的秘书长，带回一件狗首能够给他加分，尽管是不能升官的，但是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当然，他心里也不一定愿意再去来一次大规模的报道。
接下来，双方就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展开了详谈，没有太多的唇枪舌战，很多事情便达成了一致，像是这种事情，双方老板亲自出马，谈事情自然是快，因为即使是细节也是大体框架的细节，而等到下面人再去细化的时候，一定会是另外一种场面了。
中午时，双方只是稍稍吃了一些东西，又是谈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结束了谈判。
宋慎也没有多留，直接转了帐，带走了狗首，便是离开了。
小杨看着宋慎手中的狗首，犹犹豫豫了好久。
宋慎也是注意到了，便是开口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小杨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宋总，我们整个秋拍的利润加起来怕是不过才有这一件兽首的价钱。”
“你的意思是想说我有钱没处花？”宋慎问道。
“不是，不是。”小杨摆手道。
王云艳帮着小杨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你真有钱，买一件两千三百多万的东西，眉头都不皱。”
宋慎笑了笑，“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到我皱眉的时候，按照我的本意，这件兽首根本就不值这个价钱，两千三百万肯定是高了的，而且还高出不少！但是，有些时候就是没有办法的。”
宋慎没有过多去解释，他是自有打算的。
把狗首寄存在银行保险箱中，宋慎一行方才放心回到酒店。
宋慎回到房间，抬头便是见到张文清正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无聊地翻着电视，听到开门声，张文清便是“噌”地站了起来，“你回来了？谈得怎么样？”
宋慎没有开口，反而是看了看张文清，见到她没有异常，这才放心下来。
张文清却是见到了另外一副光景，他见到宋慎双目无神，便是以为谈判失败了，只好开口安慰道：“失败了也没有关系，你想一想，这种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危机不都是周期性发生的吗？所以，你完全不用在意，那些人早晚有一天会破产的！”
听到张文清说这话，宋慎便是一笑，他也知道张文清不过是开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