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唐旭宸也考虑到了，而且做了相关部署。
半个小时前，在向薛震远说明了情况之后，唐旭宸带上展鹏图的家人离开元首府，去了舍瑜酒店。
让薛震远头痛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唐旭宸保证不会对付展鹏图的家人，毕竟不应该让他们为展鹏图的行为负责，但是薛震远知道，为了追回九个病毒扩散装置，阻止展鹏图再次发动恐怖袭击，唐旭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一年多前，发生在美国的暗杀事件，让薛震远充分领略了唐旭宸的做事风格。
当时为了找出杀手，唐旭宸秘密抓捕了日本首相的机要秘书，而且施以酷刑，还差点杀了那个女人。
那只是为了保护薛震远，而现在要保护的是成千上万的无辜平民。
可以想像，如果展鹏图不肯就范，唐旭宸肯定会走极端。展鹏图的家人是无辜的，可是酒店里的那些人也是无辜的。为了拯救成千上万的无辜民众，唐旭宸绝不会手段，不然不会带展鹏图的家人去舍瑜酒店。
薛震远知道，唐旭宸肯定会拿家人威胁展鹏图。
问题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展鹏图已经变了，不再是那名心系国家与人民的情报人员，成了一名穷凶极恶、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恐怖份子。如果唐旭宸的表现不够强硬，哪怕只有半点软弱，也不可能压制住展鹏图。
可是，拿无辜者的性命去威胁恐怖份子是正确的做法吗？
唐旭宸没有把话说透，没有明确告诉薛震远，他要用张淑英威胁展鹏图，其实是给薛震远留下余地。真要发展到那一步，薛震远将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而他并不清楚情况，自然不需要承担责任。换句话说，唐旭宸是“擅自行动”，将承担全部责任，最终必然会受到法律审判。
薛震远很痛心，这原本应该由他来承担，却落到了唐旭宸的肩膀上。
对于唐旭宸的结局，薛震远根本不敢想。
元首有特赦权，却不能随意使用。原则上，特赦只能给予那些对避免、阻止与减轻人为灾难有所帮助的人。说白了，“特赦”是与罪犯做的交易，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国家与社会的损失。
就算薛震远有心赦免唐旭宸，也未必有适当的理由。
赦免只针对未来，与过去立下的功绩无关。
想到这，薛震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唐旭宸的为人，他未必会让薛震远为难。在不得不通过伤害张淑英等人迫使展鹏图就范之后，他肯定会站出来承担责任，接受审判。薛震远能为唐旭宸做的，只是确保审判公正与公平。
问题是，审判本身就公平吗？
薛震远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想得太多了。
不管怎么样，事情还没发生。
按照杨怀烈所说，展鹏图是个很孝顺的人。因为父亲早逝，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所以他最在乎的就是母亲。唐旭宸也因此想到用张淑英威胁展鹏图，让展鹏图自首，迫使他交出其他的病毒扩散装置。
果真如此，唐旭宸最多只是利用张淑英，不会真的加害她。
薛震远相信，唐旭宸是个极端理智的人。
希望如此吧！薛震远又叹了口气，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香烟。
“元首，时间快到了。”
薛震远看了眼手表，已是六点五十九分，马上就到七点。
窗外，第一缕曙光已经出现。
按照展鹏图提出的要求，薛震远必须在七点释放所有在押恐怖份子，把特赦令传真给瑞士的国际事务律师所。
薛震远有点担心，不由得看了眼书桌上的手机。
如果展鹏图没打电话来，那就意味着他已经下令在其他城市释放了病毒。
后果难以想像！
按照疾病防控中心给出的评估报告，哪怕只是一座人口不到一百万的中等城市，因为病毒具有数个小时的潜伏期，而且在感染者发病之后通过空气、唾液与食物传播，所以无法像在舍瑜酒店那样控制病毒传播范围。几天之内，病毒会扩散到邻近的城市，在一个月内遍布全国所有城市。
会有多少人遇害？
疾病防控中心没有给出评估数据，只格外强调了自然免疫率。
这就是说，研制出疫苗之前，如果病毒在全国范围内扩散，恐怕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国人能侥幸生还。
十多亿中国人的性命掌握在一名丧心病狂的恐怖份子手里！
薛震远很压抑，也很愤怒。
如果可以，他愿意直面展鹏图。如果能够拯救无辜民众，他愿意死在展鹏图手上，让展鹏图报仇雪恨。
可是这些，都只是薛震远的个人想法。
展鹏图不会杀他，不然不会拿用病毒要挟他。唐旭宸说得很清楚，展鹏图的意图是要搞臭薛震远，让薛震远背上千古骂名。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展鹏图不会收手，更不会怜惜无辜者的性命。
正是如此，唐旭宸才明确提到，辞职解决不了问题，薛震远只能忍耐与承担。
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薛震远微微一愣，蹇赛康立即朝他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急，等国土安全局首先启动逆向追踪程序。
铃声响到第三遍，一名特勤人员赶来，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薛震远长出口气，拿起手机站了起来，走到书房中央，才接通电话。
第277章 冷酷无情
“我是薛震远。”
“元首阁下，看来您是上了年纪，忘心大了。我不得不提醒您，最后期限已到，可是您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已经下令把所有在押恐怖份子送往最近的空军基地，安排了一架a380客机。”薛震远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任何时候，那架客机都能起飞。只是在此之前，你必须交出另外九个病毒扩散装置！”
“元首阁下，有权提要求的不是您。”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不管你是谁，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过结，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无辜民众。”薛震远努力控制情绪。“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恐怖份子，不然早就释放了所有病毒，根本不会用这种方式要挟我。你的目标是我，你的目的是让我下台。只要你肯交出其他病毒扩散装置，我可以立即宣布辞职，甚至去你指定的任何地点，由你随意处置。民众是无辜的，他们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问问你的良心，问问生养你的父母，问问你的亲人，他们想看到你现在的所做所为吗？”
“元首阁下，您说得太多了。”
“不，我说得并不多。”
“元首阁下，您想高谈阔论的话，大可找你的秘书、政府官员或者特勤人员，他们肯定会敬听您的教导。只是对我而言，您的这些话毫无意义。我再给您十五分钟，让那架客机起飞，把特赦令传真给瑞士国际事务律师所。既然您提到了辞职，我就得多说一句。您得在辞职前批准特赦令，确保特赦令的法律效力。在确认您已经这么做了之后，我会把其他病毒扩散装置送到某个安全地点。记住，您只有十五分钟。我不会再次打电话，千万不要认为我在跟您开玩笑。”
“十五分钟不够！”薛震远马上说了一句。
“元首阁下……”
“客机还在补充燃油，自愿执行飞行任务的飞行员也没有到达，而且传真特赦令需要更多时间。”
“是吗？”
薛震远朝蹇赛康看了一眼，他立即竖起三根手指头，示意需要半个小时。
“至少需要三十分钟。”
“好吧，我给您三十分钟。现在是七点过两分，在七点三十二分，如果那架客机依然没有起飞，瑞士国际事务律师所没有收到由您亲笔签名的特赦令，我会下令在九座城市同时释放病毒。”
“等等……”薛震远咬了咬牙，说道，“有人想跟你通话。”
之前的那些话，都是唐旭宸教给薛震远的，只是薛震远仅仅争取到了两分钟，还差了三分钟。
薛震远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在提醒已经到达舍瑜酒店的唐旭宸。
现在，轮到唐旭宸了。
“老展，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遇。”
展鹏图没有吭声，他听出了唐旭宸的声音。
“十年来，我一直认为只有死后到了阴间，我们才能再次见面。让我没想到的是，你还活着。”
“唐旭宸，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当然知道。只是在挂断电话之前，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处境吗？”
“你……”
“她很好，而且就在我身边。”
“唐旭宸，你想干什么？”
“你应该问的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我在哪’。”
“你在哪？”
“还记得在最后一次行动中使用的那个电子信箱吗？打开，里面有一个网址，点进去看看。”
“你……”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也许是见到你母亲的最后一面。”唐旭宸转过身，朝拿着摄像机的外勤人员看了过去。
张淑英就站在他身边，后面是舍瑜酒店。外勤人员用摄像机拍下的画面，同步传输到那个视频网页上。
大约半分钟后，展鹏图开口了。“唐旭宸，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是吗？”唐旭宸冷冷一笑，抓住张淑英的胳膊朝酒店大门口的隔离通道走去。“展鹏图，你认识的是十年前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你应该知道，十年时间能改变任何人，你与我都不例外。你变成了恐怖份子，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心怀仁慈的情报人员。当初，你一直让我放下妇人之仁，对敌人要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要不择手段。十年前，我没有明白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现在明白了。你是我的老师，我的技巧都是从你那里学来的，现在证明给你看。”
“住手！”
唐旭宸走到隔离通道外面才停下脚步。“按照你教我的那些东西，你是我的敌人，为了对付你，我得利用与威胁你在乎的人。你没有结婚，没有子女，与妹妹的感情很淡漠，因此你在乎的只是你的母亲。你教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我只需要用力一推，你的母亲就将进入酒店，被病毒感染。”
“唐旭宸，你疯了。”
“杀害一名快八十岁的老人就是疯子，那么杀害数百人，还威胁要杀害数千万、甚至数亿人的人是什么？”
“唐旭宸，你不会这么做，我了解你，你不是这种人。”
“是吗？”唐旭宸拉开隔离通道外面的玻璃门，把张淑英推了进去，然后拿起了开启里面那扇密封门的遥控器。“展鹏图，我只需要摁下手上的按钮，里面那扇门就会打开，被病毒污染的空气将进入隔离通道。后果如何，你比我清楚。是你派人在酒店里释放病毒，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不，是你！你是情报人员，你是国土安全局局长……”
“对，我是情报人员，可是我不是国土安全局局长，甚至没有任何正式身份，这是我的个人行为。”
“你……”
“以你母亲的体质，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发病。展鹏图，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立即交出其他病毒扩散装置！我可以放你一马，甚至可以请求元首给你特赦令，让你离开中国，让你逍遥法外，帮你保守秘密。你仍然是烈士，没人知道你还活着，你的母亲仍然是烈属，能够安享晚年！”
“唐旭宸……”
“我不会给你半个小时，只给你半分钟。”唐旭宸晃了晃手上的遥控器，“现在开始倒数计时，三十……二十九……”
展鹏图沉默了下来。
“……二十五……二十四……”唐旭宸没有停下，仍然在不紧不慢的报数。
这是一场搏斗，比拼的不是力量，而是精神意志。
薛震远屏住了呼吸，田皓桐也屏住了呼吸，酒店附近的外勤人员、特警与武警都屏住了呼吸。
酒店里面。
刘雪丽站在隔离区后面的塑料屏障旁，看着外面的唐旭宸。
唐旭宸确实变了很多，与十年前大不相同。当初那个唐旭宸很理想化，很讲感情，有的时候甚至有点冲动。现在这个唐旭宸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性生物，很像十年前的展鹏图。她有点害怕，不知道唐旭宸在失去了最爱的人、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之后，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展鹏图。
刘雪丽太了解唐旭宸了。
不管唐旭宸表现得多么冷酷无情，甚至是心狠手辣，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是一个很有感情，也很重感情的人。杨怀烈器重他，看重的就是他的感情。用杨怀烈的话来说，只有懂感情与重感情的人才能成为优秀的情报人员。如果情报人员没有感情，就只是一台冰冷的杀人机器。
如果唐旭宸的感情支柱倒塌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雪丽不敢去想，她也不希望唐旭宸变成展鹏图那样的人。以唐旭宸的能力，如果成为第二个展鹏图，他产生的危害将远远超过展鹏图。到时候，恐怕连欧阳凤鸣与杨诗琪都阻止不了他。
“……七……六……五……四……”
“够了！”展鹏图终于打破了沉默。“唐旭宸，你确实变成了我一直期望的那种人，确实很意外。”
“其他病毒扩散装置在哪？三……”
“如果没有十年前的那件事，我会多带你几年，把所有经验传授给你，让你成为我的接班人。”
“在哪！？二……”
“可惜的是，我们无法决定命运，而是被命运玩弄。如果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