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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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4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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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朝讨伐高丽与黑水,有没有通知我朝?”富弼反问一句,黑水便是渤海国,渤海国在灭亡之前,向宋朝称臣以求两国联手抗衡契丹,高丽换取宋朝支持,也向宋朝称臣纳贡。当然契丹征讨黑水与高丽,不可能通知宋朝。但这样说下去,会大抹这个小皇帝的面子,富弼也换过这个话题,又道:“天子派臣致意陛下,原来不知元昊与弟通姻,因为其忘恩负义,寇我朝边境,因此讨之,使弟有烦恼。我也有烦恼,击之会伤兄弟之情,不击又不忍坐视吏民为其伤害,不知道弟怎么办?”
  明处是辨解。但不是,还有话外之音,既然你们契丹为了你们的藩臣,你的姐夫伸头,可为什么不管一管,大家都不打了,相安无事,你好他好,何必夹在里面自找没趣。
  当然,这也是宋朝的条件之一。
  辽兴宗很有意思,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作为一个皇帝来说,他同样不是那种开创伟业的英主,与赵祯很类似,作为稍稍不及,赵祯虽然外交上软弱,但开创了宋朝最和平,最富裕的年代,文化经济科学思想,以致宋词都是从赵祯手上才真正繁荣起来的。耶律宗真不及之,但做为一个皇帝,也不算是一个昏皇帝。
  虽乖了一点,也有自己的智慧,想了一会说道:“是啊,元昊为寇,宋朝怎能不出击呢?”
  西夏人欠揍,你们宋朝有本事去揍好了,俺要俺的关南十县,不插手你们宋朝与西夏事务如何?
  说完,带着群臣退下。
  抛开外表的假象,分析其中的本质,只能暴露出耶律宗真的没脑袋。
  他自己很想有一番作为,向中原王朝耀武扬威,可大臣的进谏,又使他犹豫不决。但富弼身在局中,心情会有多恶劣?
  富弼坐在帐蓬里看着远处的蓊翠黑山(辽主多不在皇城,而是四时捺钵,夏捺钵避署游猎,多在吐儿山与黑山),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在临行前,郑朗说了一句话:“富兄此行当壮也。”
  事实富弼此行身在局中,虽有一些瑕疵的地方,但瑕不掩瑜,做得很不错。换其他任何一个人前来,未必有富弼做得更好。
  想到契丹人的言而无信,厚黑,贪婪,他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几年后郑朗来契丹,怎么能脱身平安返回宋朝。郑行知,你大约小瞧了契丹。
  愁肠百结之时,刘六符忽然到来,问了一句:“贵使,过去你们太宗既平河东,立即袭击幽燕,今天虽你们宋朝用兵西夏,平定后会不会想谋伐燕蓟?”
  这时,富弼觉得太阳很明媚,原来契丹也害怕战争!
  是害怕,不是主和。
  刚才被辽国小皇帝的反复无常,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忽然安定。拼命使精神集中,平静答道:“太宗时,契丹先派拽剌梅里来使,但又出兵石岭以助河东。太宗怒其反覆,才攻找燕蓟,是北朝自取之祸。”
  也没有说打与不打。
  收回幽云十六州几乎是所有北宋有志之士的梦想。
  为什么太宗攻打幽云十六州,是你们不遵守诺言在先,咎由自取。本来澶渊之盟让两国得到和平时光,如今又来了,你们契丹又要撕毁盟约。
  刘六符只好转移一个话题,说:“吾主耻受金帛,一定要想得到十县,如何?”
  富弼很晕,都说了多次,何必发问。还是耐心的解释,又说:“我朝陛下曾言,朕为人之孙,岂敢妄以祖宗故地与人!过去澶州那么凶险,不答应将关南与契丹,怎能在我手中割地!北朝想要十县,不过贪其租赋,我朝用金帛代替,也能供契丹资用,有什么区别?”
  怎能没有区别?
  古代对疆域观念比较模糊,偏远的地区要独立,能征便征,不能征手一挥,让他去吧。自汉唐以来一直皆是。
  但关南十县岂是十县那么简单?一旦让契丹人得到关南十县,就象将二八芳华正貌的少女,送到关了十几个十年不见荤腥男囚的牢房,有什么区别?以后整个中原会有可能成为契丹的跑马场。断了很少的打草谷也会成为常态。
  刘六符也不好点出来。
  怎么说,俺要关南十县是假的,以后好随时觊觎你们中原才是我们契丹的想法。
  在这里,富弼又疏忽一个问题,契丹派出的人选。
  刘六符是一个地道的汉人。
  派他与萧特默前去宋朝谈判,那是必须有一个汉人作伴。现在来到契丹黑山,已经没有这个必要,说汉语不一定非得契丹汉人,许多契丹人也会汉语。
  这同样是一个态度。
  汉奸很多,中国一有事,甚至国家太平,这些人也会象狗一样跳出,并且有不少人愿意做。但更多汉人未必象张元吴昊那样,包括契丹境内的汉人。一旦宋太宗伐幽州,不准备好了,这些汉人会主动拿起武器与宋军开战。但作为汉民族本身,他们盼望的还是两国和好,最好大家不要打来打去。契丹重臣张俭同样是这种心态,泾原路一些六谷联盟遗民部族还是这种心态。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民族同根性。
  富弼继续说道:“朕念两国生民,不想开战,使之肝脑涂地,所以拿出金帛满足北朝的**。若北朝非要关南十县,是志在背盟弃好,朕只有一战。澶渊之盟,天地神祗,实共临之。今天北朝先发兵端,过不在朕。天地鬼神,其可欺乎!”
  赵祯肯定不会向他说这么多话的。
  他隐隐看到契丹人的一些想法,胆气壮起来,才说出如此雄壮之言。
  刘六符离开。
  就在这时,他接到一封家信。
  可能是他家中发生大事,但是富弼将这封信拿在手中,久久未拆,过了一会,将它撕了。
  手下惊问,富弼答道:“我身当国任,怎能为家事分心,况且那么远,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难道能长翅膀飞回去?
  知之无益,反而分了心,对谈判不利。
  但可以设想一下,如果郑朗在石川寨与野利遇乞对峙时,郑家发生一些事,崔娴会不会不顾大体,派人送信给郑朗,官人,你快回来吧,家中有事发生。
  为什么郑朗一听阿干城有事,天黑出发离开,几个妻妾略有些幽怨,可有谁阻拦过?
  此时富弼在做什么?
  成功了宋朝少一个强敌威胁,一旦失败,被契丹与西夏肢解也是有可能。
  时时要注意分寸,就是此时契丹将他杀了,宋朝也不敢吭一声,乖乖的再派一使前来议和。
  有什么样的事,要送到契丹?况且这封信是怎么送到契丹的?
  富弼暂时抛开心中的不快,准备迎接下一波羞侮到来。
  第二天,耶律宗真引富弼狩猎,态度不恶,让他与自己一道同行。这个场面很壮观,想一想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契丹无数铁骑一字排开,山呼呐喊,草原上的所有动物一起被惊吓出来,然后万箭齐发,一一毙命。富弼仅是一个文臣,更没有上过战场,会不会摄心惊魄?
  庞大的场面,使他略略有些失神。
  耶律宗真忽然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富弼注意力没有集中,不由自主说了一句:“我朝只想和好,越久越好。”
  失误了。
  一直到现在,富弼几乎滴水不漏。直到此时,有可能是失神,有可能是那封信的刺激,出现一个重大的失误。
  辽国小皇帝脸上露出微笑,宋朝的汉人终于暴露出他们的真面目,昨天在牙帐里的夸夸其谈,原来是虚有其表。和谈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随后说道:“我朝得关南十县,两国则会永久和好。”
  富弼随着醒悟,铿锵有力地说道:“我朝皇帝派臣对陛下说,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岂肯失祖宗故地。契丹以得地为荣,我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能使一荣一辱,截然相反?陛下没有忘记关南十县,我朝皇帝也没有忘记燕蓟旧封,但仍然派出使者,正是为了相互谕解。”
  不管你怎么说,想要地,一寸地也不可能。
  狩猎结束,刘六符又找到富弼说道:“皇帝听你说的荣辱之言,十分感悟,然而金帛必不可取,惟结婚可议。”
  怎么又提出和亲?
  富弼被这群契丹人弄得仙仙欲死,脑海里在急转弯。
  和亲的事在开封就说好了,与割地一样,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契丹要提出来?
  以前和亲是中原大国笼络塞外蛮夷的举措,如今契丹开化,常以中国自居,不需要这个门和亲。作为军事强国,也不可能需要和亲来维持两国和平。相反的,只有宋朝需要贿赂契丹,来谋求和平友好。
  忽然意会,说道:“结婚容易生产矛盾,夫妻有几人不吵架绊嘴的?况且人的寿命各不相同,一旦有了意外就会失去情义,产生误会,不如增加金帛。”
  这句话此时他最有感悟。
  刘六符说道:“南朝皇帝有女。”
  “是有女,我说过她才四岁,成婚须在十年后,今欲释目前之疑,能不能等到那时候?”富弼又加重语气,说道:“南朝嫁公主故事,资送不过十万缗耳。”
  一次性付款,仅是十万缗钱,上等绢,五万匹。送过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看着办。
  刘六符马上离开。
  说得有理啊,和亲不能玩,还是金帛来得实惠。向耶律宗真以及一干大臣将富弼原话复述一遍。
  富弼坐在帐里想着心事,似乎渐渐看到黎明的曙光,但不敢肯定,又不知道明天契丹人会玩出什么。
  辽兴宗将富弼召来,说道:“你回去吧。”
  富弼很昏,敢情我是纯浪费口舌?折腾这么多天,富弼也没有了火气,平静地说道:“二议未决,怎么敢回去,愿意留下等议果后再返回。”
  耶律宗真说道:“你先回去,那时我才告诉你我的选择。别忘记了带两份誓书过来。”
  这算什么回答!
  富弼还无奈,必须得回去。而且这一来一往,几千里路,沿途有许多关卡,有的道路还不那么好,得多少天?日久生变,又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富弼骑马快跑。
  跑吧,越快越好。
  ……
  郑苹说了一句:“爹爹,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吧。”郑朗说道。
  郑朗请的客。
  三人当中,范仲淹最苦逼,他身负天下盛名,实职官却是最小,拿的薪酬也少。
  这个薪酬也很含糊,有的福利如差旅费,出差公干费,职田等等,多争多得,少争少得,有的不争甚至不得。以范仲淹的禀性,他也不可能争的。虽说每年薪酬还是达到几千贯,但养着四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娇妻,来回旅费,房屋,交际,只能过着俭朴的生活。
  郑朗薪酬最多,不但挂着使相,结的衔也最多,十几个官职,有的官职能叠加拿薪俸。没有争,一年有两万多贯薪酬,若是争,三万多贯也能争来。
  生活禀性也不同,郑朗不奢侈,但与俭朴也无关。
  将两人带到一个比较豪华的酒楼上,点了一些菜肴,范仲淹有些闷闷不乐,忽然放下筷子问:“行知,以你之意,国家该当如何?”
  “下了雨,有些凉。”
  “……”
  “能加一件单衣。”
  “……”
  “但不能加一件裘袍。”
  范仲淹皱了皱眉。
  “希文兄,可以矫正,不可以矫枉过正。我的那本中庸理论不成熟,也没有谈多少关于我朝弊端之事,但说了这个道理。我就说重文轻武,这是我朝祖宗家法,以惩唐朝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之祸,本义不错。然而今天成了什么?说它是祖宗家法,太祖太宗是不是宋朝的开国之君,他们平南平西征北用的是什么人?曹彬、李全郴、潘美、杨继业、高琼,那一个不是武将?希文兄,看今天陕西是什么局面。未战之始,不知道什么将领有军事水平。战至今天,狄青、杨文广、种师衡、张岊、折继闵、王信、王吉、王凯这些人那一个不是能征善战,智勇兼备的名将?惩唐代之戒,必须管制武将的权利。平时缘边四路军政可以由我们处理,为什么行军作战,不能放手托于这些武将,让他们主动参与出谋划策行列?希文兄,筑城你懂,指挥一场战役,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也没有,是将手下诸将召集,大家一起商议出来的。战之给军,归则卸权,这才是太祖太宗驭将之道。如今变成什么样子?”
  范仲淹拧眉思考。
  “鱼肉我得,熊掌我也得。为什么不能兼得?不是不得,而是能力不足也。足了两者同样得之,不足一样也得不到。不矫枉过正,以我朝之富裕,士兵忠诚,虽未必去开边,但重视内治同时,也不需要饱受外侮。不然,内忧没有,让外敌灭亡国家,与藩镇瓦解国家又有何区别?”
  范仲淹沉默不言。
  说易行难,就是向武将放宽权利,放到什么地步?
  身在局内,谁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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