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又错了。我不是不想您死，只是不想您自杀。我要……亲手杀了你……”
说着话，窟哥手中宝剑往前一捅，道：“你去死吧！”
变起突然！
大巫师地位崇高，他自杀大家可以不拦着。但是被人谋杀，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即众人各拉兵刃，把窟哥团团围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把他乱刃分尸。
此时哲思乌还没死，他强打精神，道：“别，别难为窟哥。谁动了他一根手指头，就是让老夫死后也不得安宁。”
窟哥恨声道：“老家伙，我不用你假惺惺地可怜。”
“呵呵……我都要死了，作假有什么用？”此刻哲思乌的眼神无比的安详，道：“能不能让老夫死个明白，为什么要杀我？”
“哼，你还敢问我为什么？赛马会上，苏支的大白，根本就不是奚族的马。这匹宝马原来的主人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失去阿丹？”
“原来是这个……呵呵，还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窟哥，相信我，我这是为了你好。原来我是赞成你娶阿丹的。只是后来，我发现，你陷得太深了。这个女人已经主宰了你的人生……”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你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终日沉浸在儿女情长之中？你不该被一个女人束缚住的，你的征途是整个天下！”
窟哥冷然道：“哼，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我的女人送给别人？这就是你的逻辑？哄鬼去吧！”
哲思乌道：“我说一件事，你就明白我的真心了。其实……我是你爹！”
“啥？”
“别……别大喊大叫的，老夫现在怕吵，很怕吵。”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你的生身之父。其实，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哲思乌道：“这事说来也没什么复杂的。二十多年前，老夫前往纥便部，一时糊涂，跟你母亲有了一段过往。”
“后来她的男人死了，老夫本来想把她带回木叶山。可恨咱们契丹，竟然有妻继母的习俗。如果她丈夫的大儿子愿意娶她，她就不能嫁给旁人。”
窟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自己查查自己的生日，与你母亲成亲的日期不就行了。顺便说一下。我与你母亲交往的时候，他的丈夫重病在身，已经不能人事。”
“这么说……”窟哥脸色大变，道：“我竟然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呵呵，天理循环。原来我不信，现在已经信了。如果西天能有佛国，我不知道能不能……我看到了，那光，那云，那宫殿……”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脖子一歪，死了。
窟哥状若疯狂，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哈哈！”
说着话，他就向郭业冲了过去。
“你别乱来！哲思乌是你要杀的，你们之间的关系他不说，谁能知道？跟我可没什么关系。”郭业紧张的说道。
他倒不是怕打不过窟哥，委实是这事还真有点理亏。没错，哲思乌是死有余辜，但是窟哥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挑拨人家把自己的父亲杀了，虽然说他事先不知道这层关系，但要说毫无责任，也说不过去。
窟哥来到郭业的近前，猛然间双膝跪倒，道：“药师王佛，您就把我给收了吧。”
“啊？”
“弟子罪孽深重，无以自救。愿意皈依佛门，求佛祖救弟子出苦海。”
郭业额头上冷汗涔涔，深深感到了巨大的道德压力，道：“这个……这个……我是药师王佛的化身没错，但今世不是为了渡人而来，你找错人了。要不这样，我介绍一个上师给你。”
“谁？”
“玄奘大师，他乃是旃檀功德佛的化身，让他给你好好说道。照我的意思，你也不一定要出家……”
郭业话还没说完呢，窟哥一叩首，道：“多谢佛爷指点迷津！”然后站起身来，登登登就往外跑。
“你去哪？”
“找玄奘大师！”
窟哥走了，哲思乌死了，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毡帐之内的人都有些意兴阑珊。
就是作为这件事始作俑者的郭业，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他拱了拱手，道：“我看今天就到这吧。至于克制鬼面疮的事情，你们别催，我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既可以逆天改命，又不受天谴。”
“恭送秦国公！”
……
……
骑马离开了契丹大军的营地，郭业与萧丹、苏支一起，并辔而行。
苏支道：“不错啊，你竟然能说服阿保金背叛哲思乌，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有什么难的。当初阿丹不是说过吗，阿保金曾经把真相和盘托出，目的就是让她和他一起私奔。我对症下药不就行了。”
“不会吧，你难道答应他和阿丹姐姐……”
“那怎么可能！我来问你，阿保金为什么要和阿丹私奔？”
“阿丹姐姐好看呗，契丹第一美女，当然是魅惑众生了。”
“还是的呀，阿保金本质是喜欢美女，又不是非要萧丹不可。只是他接触萧丹比较方便罢了。我花钱给他安排了一个美女，胸大屁股大。略施小计，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了。总而言之，五贯钱的事儿。”
萧丹的情绪有些低沉，道：“没想到，契丹至高无上的大巫师，竟然因为五贯钱就死于非命，还真是造化弄人。夫君……”
“嗯？”
“为什么我大仇得报，一点都不开心呢？”
郭业吐了口气，道：“可能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吧，这可不仅仅是五贯钱的事儿。比如窟哥，咱们就挺对不住人家的。仔细想想，他也没什么错，不过是对你用情太深了。”
苏支道：“是呀，先是最心爱的女子被人抢走，然后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孩子也真倒霉的。丹姐姐，要不，你找机会安慰安慰他，别让他去当和尚。”
“再说吧。”萧丹微微摇头，道：“现在见了他，也不知说什么好。”
郭业道：“我让玄奘好好劝劝他，最好还是不要出家。窟哥本质上应该算是个好人，不应有此下场。”
……
……
三人缓缓而行，忽然听到了阵阵孩子的哭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座毡帐孤零零地树立在旷野中。
“怎么回事？咱们过去看看。”
第1914章仁贵到来
三人跳下马来，快步走到毡帐之外。郭业高声道：“有人吗？有人吗？”
“……”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寂静无声。
“要是没人，我们可要进来了！”
“别！你别进来，你会死的。”一个稚嫩的声音答道。
“小孩子家家的话说八道什么？你家的大人呢？”
“没了，爹爹死了，娘也死了。”
“啊？”郭业心中一惊，一挑门帘，进了毡帐，苏支和萧丹紧随其后。
但见毡帐内没什么陈设，看来这家的境况算不上好。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女子。两个容貌相似的小女孩站在床边，脸上还挂着泪痕。
见到三人进来，她们显然都有点害怕，一边拼命的往后躲，一边道：“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这两人直生得粉琢玉砌，煞是可爱，令人一见就心生怜惜。
郭业柔声道：“别怕，别怕，叔叔不是坏人，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那你也别过来，你会死的。”
“为什么说我会死？”
“因为我们家被魔鬼盯上了，爷爷、奶奶、爹爹、娘亲，都死了。你要是过来，也会被魔鬼盯上的。”
“可是鬼面疮？”说着话，郭业紧走几步来到了床前。只见果然，那女子的脸上生了不少天花。再一摸她的鼻子，气息皆无。
他叹了口气，道：“这一家人算是被鬼面疮给毁了。”
萧丹的脸色骤然一变，半跪下身子，道：“小妹妹，你们叫什么名字？”
喜欢美丽的事物，是人的本能。
两个小女孩倒是不怕萧丹，争相说道：“我叫阿斯。”
“我叫阿英。姐姐，你真漂亮。”
“阿斯，你们家为什么不和部落里其他人在一起？”
阿斯脆生生地答道：“一个人得了鬼面疮，他周围的人就会被盯上。自从爷爷发病之后，我们家就被部落赶了出来。只能单独立帐。”
萧丹道：“他们的心也太狠了。”
阿英道：“这也不怪他们。爷爷说了，谁遇到这种事，就算是谁倒霉。咱们不能赖着不走害人。”
“好，就算你家大人得病了，但是你们两个总没发病吧？怎么不收留你们？”
“他们说我们俩也可能被魔鬼盯上了，只是还没发病。漂亮姐姐，你也快走吧，别管我们了。我们不想看到你死。”
“傻孩子！”萧丹眼泛泪光，道：“我走了，你们俩这么小，恐怕会饿死去。”
“没事，家里还有马肉和奶酪。”阿英道：“你别看我小，其实我很会做饭的。连娘都夸我的饭做得香呢。”
随即她低下头去，道：“可惜娘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吃我做的饭了。”
苏支道：“可是马肉和奶酪总会吃完，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阿英的目光有些黯淡，道：“娘说，马肉和奶酪足够我们吃到她来接我们上天国的时候。可是我知道，人只有死了才能去天国。也许到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死了吧。”
阿斯道：“虽然我很想娘，但是真的不想死。漂亮姐姐，斯斯害怕……”
萧丹一伸手就把两个小女孩搂在怀里，道：“你们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姐姐会保护你们。”
“可是，你不怕魔鬼？”
“不怕！别说魔鬼了，就是漫天的神佛，若想伤害你们，也得踏过我的尸体。你们跟我走吧，以后我把你们当亲女儿一般看待。”
“那我们要叫你娘？”
“不，我不配。你就叫我丹姐姐吧。”
……
……
按照契丹的风俗，把两个小女孩的娘亲树葬。然后，一行五人回到了奚族大营。
郭业不敢怠慢，赶紧找牛痘，给两个小女孩接种。
好在这玩意儿起效很快，接种之后第二天就可以产生抗体。天花就算在潜伏期，对她们也无能为力了。
回到青庐之内，萧丹的脸色无比的难看，道：“这一家，算是我害的。阿斯和阿英的父母，也应该算是我杀的。”
郭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只得道：“严格来说，我也有责任。咱们俩都算是凶手。”
“夫君……”
“嗯？”
“我是不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当然不是，出了那样的事，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这件事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夫君，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那还用你说？我已经帮她们弄好了。”
“不……妾身的意思是说，救救契丹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萧丹语带哭腔道：“原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没错，但是见到阿斯和阿英，我觉得自己坏透了！要不是遇到我们，她俩就算没得鬼面疮也会被饿死吧？也许当初我真的错了。”
“好吧，反正哲思乌已死，等过两天，我就公布克制天花的办法。”
“过两天？不！不能！今天，今天你就要公布。一想到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我造的孽而死，我就喘不过气来。你快去呀，现在，马上，立刻……”
“这不好吧……我上午才说了无能为力，现在你就让我改口。这你让我怎么说呀？”
沧凉凉~
萧丹抽出宝剑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你要是不去，我就死给你看！”
“你疯了！”
佳人含着泪摇头，道：“我现在还没疯，但是你不去的话，那可就真说不定了。夫君，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你就答应我吧！”
“我……”
正在这时，孙子善跑了进来，见了这副状况不禁吓了一跳，道：“师娘，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干啥？”
萧丹赶紧把宝剑放下，道：“没……没什么……”
郭业脸一沉，道：“你怎么做事的？到了门口也不招呼一声，这么大人了，懂不懂礼貌？”
孙子善道：“这不是军情紧急耽搁不得吗？弟子一时情急，就忘了打招呼了。”
“军情？现在这几百人，有个屁的军情！”
“不是咱们。”孙子善伸手一指门外，道：“老师，您看看是谁来了。”
“啊？仁贵？怎么是你？”
薛仁贵紧跑几步来到郭业的近前，大礼参拜道：“绛州侯参见秦国公！”
“啥？绛州侯？”郭业吓了一跳，道：“谁是绛州侯？”
“不才，正是小弟。”
“你？那怎么可能？难道说你把渊难建抓住了？那也不行呀。想当初我生擒了颉利可汗都没被封侯。你到底立了什么泼天的大功了？”
薛仁贵苦笑道，道：“还抓人家渊难建呢，咱们的大唐天子都快被人给抓住了。”
郭业脸色大变，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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