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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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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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两个字,再找不回曾经轻快的语调。也许还是那双带笑的眼睛,声音却变得异常干哑,像是陈年的酒开了坛却错放了储藏的空间,发了酵变了质,酸涩得难以入喉。
  胤禛在似曾相识的感觉中眼前蓦然黑暗,耳中回荡着他想要从她口中听到的那两个熟悉的字,意识终于不受控制的消失。
  空旷的皇穹宇内,只有一道的身影像个毛绒绒的白色熊,绕着长长的圆形墙壁不停奔跑,惊慌失措的脸上泪痕多了一道又一道。
  湛蓝天空下,凉风骤起,白云消散。
  能够传递声音的回音壁里,依然不停地回响着一个古老的名字——胤禛。

☆、228。孤旅路途

  我不知道这样的坚持还要多久。
  自胤禛上一次醒来之后,仍是晕睡。我已经无法计算他到底睡了多久,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少天,只能让自己再努力一,努力坚持住熬过去,绝不能出半差错。不管为了谁,都不能!
  时间已经不是用日来计算,分分秒秒都提心吊胆。就像时钟上的针摆,滴答走过一刻,我便踏实了一刻,即使没有人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我是怎样忍下来。
  府里,就像李福的,一切照旧。
  平静表象下,似乎一切都似往日,我却心知肚明,曾经早已不复存在。在红挽离家出走的那一夜,在胤禛晕迷不醒的那一日,我就得像个管家的强硬女人把这座雍亲王府牢牢抓在手上,对内对外皆是。
  胤祥一直在帮忙四处寻找红挽的下落,不能大张旗鼓只能悄无声息,更是难上加难,如同大海捞针。
  皇宫不得不去,对康熙对德妃都得有个交待。红挽的事藏在心底,却得向他们回禀胤禛的病情。康熙派了一拨又一拨的太医来,全都是低着头迈进府门,又摇着头垂得更低回去禀告。
  李福有没有向康熙密报红挽的事,我不知道,此时也无法再去顾及。他不问我不,就这么简单。
  我勉力守着的雍亲王府似乎又热闹起来,在主人病倒的日子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些素少来往极少走动的兄弟们像走马灯似的递帖子送药材表关心,也不知有几个真心实意,又有几个是为了在康熙面前摆幅兄友弟恭的样子。
  对于外人一切好,应酬的事并不算难,后院的女人才真正让人犯愁。
  她们都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对病在榻上的自家男人表现关爱之情,我不能拦。即使胤禛给了我掌家的权力,即使我是康熙御赐的皇四子嫡福晋,此时此刻在情理二字面前,我都不能。
  只是这院子,少了一位格格的院子……为了那个不知能否守住的秘密,我都只得咬着牙把晕睡中的胤禛送回自己房间。高无庸和苏培盛哪怕李福,在这种时候我都不得不信,也只能信任他们。
  胤祥每日都会过府来看望胤禛,顺便告知打探到的消息。从毫无进展到安全找到,我的心放下又悬得更高。
  她不肯回来,像是终于离笼高飞的鸟。才刚展开翅膀见识了大千世界的明媚一角,又怎么可能甘心回到金丝笼里。
  可是我却不能去见她,不管出于怎样的打算,我都不能。除了这座像笼子一样的府,除了那扇通往权力峰的宫门,我哪也不能去。
  好在,我还有亲人,真正的亲人。不管是胤祥还是弘晖,他们都会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关于胤祥来的事康熙该是知道,却没有任何动作或是指示,事已至此我们便不去管他,毕竟事有轻重缓急。相信在这座没了雍亲王坐镇的府邸中,他不会在意我的哥哥来帮一个女人压惊打气,也不会为难于我。
  如意是我常留在胤禛身边照顾他的,平日喂药换洗总离不得人。她在府里时间最久,即使是个丫头,相信那些女人看着胤禛的面子也不会与她为难,哪怕他不知何时才会醒过来。
  我去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也许一日忙过只是去看上一眼,知道他还睡着,没有离开,便是心安。仿佛这一日日的辛苦都没有白费,总有个人陪在身边,有着努力的方向。虽然他的身边守了更多的女人,没有我安然站立的位置。
  弘晚越发像了他阿玛,每日早出晚归行走在朝堂与府中,除了公务大半时间用在与胤祥一起寻找红挽……他的妻子有孕在身,也是我要分神去照看的。这是我的第一个孙子,也是胤禛的。不管怎样,万不能出了差错。
  少去的原因也与那些女人有关。
  原就心中烦闷无解愁得不愿见人,每每去到他房中,总是有这个或那个女人守在一旁。她们倒像是变成了嫡亲的姐妹,虽是少见了笑容却始终一团和气。即使他仍是沉睡,即使没有半将醒的迹象,仍是轮番值守,像是这样就能把他唤醒,或是多尽上一份心意。
  弘历和弘昼每日跟着师傅念书,散了课便到胤禛房里去看阿玛,坐上一时片刻回到自己房里,像是突然长大了懂事了也不再来缠着我讲故事。偶尔在院中碰到乖巧请安,并不多话。
  这样的府,该怎样有笑容。这样的一个家,又该怎么支撑着度过寒冬,随着渐暖的春风好起来。
  最要命的是年氏的女儿,身体原就虚弱在这个即将过去的冬天又染了风寒,的身子哪里承受得住。太医的药总是温补调理,对这个弱女孩更是,只怕虚不受补。可是如此医治何时能好?眼看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年氏的情绪日渐低落,每每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无声地哭,我连劝慰的话都不出口。
  她的孩子命都不长,我知道,这个孩子会活多久?我不知道。只是此时,在这么一团混乱的情况下,我绝不能让她死在我的管制之下。即使胤禛不会讨我的责,即使我不怕年氏对我再多一分不喜,也不能给年家添堵。其中的道理,我懂。
  我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满腹委屈,无从也无处诉。看着床上始终不曾睁过眼睛的胤禛,更是疼得厉害,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从隐隐作痛变成真切的挖心剜肺。
  头抵着房门看坐在屋里的各色女人,全部一身浅淡衣裙,在我晕眩的视线中变成了一道道白,凛冽的白,衬得床上面无血色的男人更显虚幻飘渺。
  厅里那张硕大的虎皮伏趴于地面,嵌在眼中的黑水晶闪着幽深的光,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目不转睛地盯视。它像是变成了守护房内沉睡主人的瑞兽,好似我是进不得的女人,不许我靠近半分。只要我稍有动作便会扑将过来。
  我不敢再想,耳中却仿佛听见曾经回响在院上空的唢呐声,呜啦啦地越吹越远。
  那得是多少年前,我怎么还会记得如此清晰。我以为在这段日子很多事都淡忘,原来只是尘封不去碰触。一旦忆起,便翻涌而回,躲闪不及。
  那时也是四处皆白,即使是在炎热六月,细雨连绵犹胜今日鹅毛大雪。
  是不是开春了?
  好像前些天就已经暖了,院子里池塘的冰开始解冻融化,叽叽喳喳啄食的鸟也飞得更加轻盈,怎么会又下雪?
  弘晖一切安好,当年那个为他伤心落泪的阿玛却一都不好,躺在那里像是没了眷恋,都不再睁眼看我一回。
  扶着门框回身便走,在眉妩的搀扶下勉强站稳没有摔在雪中。嘱了一脸惊吓的高无庸心照料,走到空荡荡的院子中央仰望天空。
  “福晋,别看了,这么看下去对眼睛不好。回屋歇歇吧,不准您睡上一觉,四爷就醒了。”
  眉妩的声音仍是温柔似水,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对我对孩子们都是。如今响在耳边,听起来倒是远了。
  雪成片落于掌心,漫天飘舞染白了整座王府,看不到一丝鲜艳色泽,就连红色廊柱似乎都变成了无尽的白。
  不知外面是何模样,也许,是另一片晴天吧。
  胤禛,你醒醒吧?有什么事让你这样固执得睡下去。这个家这么多人你都不要了?挽儿还没回来,你那么疼她不担心么?弘晚的孩子还没有降生,你都不想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么?你的女人们你的孩子们都很担心你,他们和我一样吃不下睡不稳,你怎么可以放任他们不管?都交给我,你能放心么?若是你不在了,我不会对他们好的,一定不会!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我很累,很怕,真的……怕是要撑不住了。
  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曾经的蔚蓝变成了白,如雪一样的白。像是云彩积了满天不断压低,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转瞬间,由白转黑。没有希望的黑,暗得没有一丝光,像是夜晚的黑色海浪不断向我袭来,翻卷着扼住咽喉无法呼吸。
  我听见眉妩在叫我,还有解语,却无力应她们一声。眼皮越来越重,沉得再看不见那些曾经向往的窗外风景,随着不断下沉的心一直坠到黑暗中,不知要去哪里,又能去哪。
  也许,投身进去就再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未知的明日。
  后来换成了另一个人,男人。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叫。
  谁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时代我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太过熟悉,就像这里的王孙贵妇熟悉我一般,早已分割不开。我不是寺月么?我姓乌喇那拉,是爱新觉罗·胤禛的嫡福晋,怎么又变回了展笑意?
  那个人不是哥,我知道。那又会是谁这样唤我?
  那种满含情意的低声呼唤,我有多久没有听过。只怕错觉。
  强撑着睁开眼,光亮刺得我险些掉下泪来,在数不清多久再没有哭过的此刻,不见了无垠黑色。不适地闭上眼摸了摸手下的柔软丝滑,竟是在床上。
  梦吧……若是美梦,不要醒,也不能醒。
  我只是一个女人,并没有所有人以为的那样坚强独立。曾经的曾经要倒数多少年才能回得去,又有多少人笑着我太过坚强,我仍是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坚强,是这个世上最没有选择的选择。
  自己的生活唯有自己知道,谁痛谁明白。当痛到无法再强装快乐,也许连自己都没了方向。人前笑得最多的,不准就是人后独自落泪哭到无声的一个。
  苦么?若是你醒了,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笑意。”
  这一声我听得真切!
  抓紧手下的锦被,掌心都像被上面柔软的绣线刻出了纹路。我闭着眼睛,竟不敢去面对。
  许是怕得久了,一切能让我安心的人事物都变得不再真实。哪怕此刻我确信心中所想,仍是怕,怕一睁开眼睛他就会消失不见,或是又躺回到那张床上,了无生气。
  不知忍了多少时日的泪终是泛回眼底,滑落颊边,凉得心都抽疼起来。
  同样冰冷的手停在我眼角,轻柔得不可思议,颤抖。
  那双手即使闭着眼睛,我也能分辨出它们的主人,甚至是那道轻得不能再轻的呼吸,都不会错认。只要他在,哪怕严冬腊月,总会让我觉得异常温暖。
  他来了,终是回来陪我了。

☆、229。何处栖息

  房间里除了眼前的熟悉面孔空无一人,明媚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桌椅软塌镀了层金黄光晕。似乎那染了白霜又黑到透彻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或是一个梦。
  胤禛坐在床边不一句,抿着的唇角却与往日不同,有着少见的温暖弧度。漆黑眼眸像是那片海,泛着幽幽的光静静地看着我。
  手被他握在掌心,像是锁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有些凉,有些抖,不知是因他还是我。
  我遮着刺眼的光看回去,眼睛痒得不敢碰触不敢闭。指尖的颤抖都觉得不真实,努力控制着慢慢僵住。
  胤禛突然弯下腰来靠近,停在眼前,呼吸轻轻吹在我脸上,吹在犹自抚拭泪痕的指尖,像是吹融了冰霜的温暖。
  “不认识我了……忘了?”
  少有的疑惑,自我否定。我觉得自己不够清醒,怕会错了他字句间的情绪。
  话像是没完,沉吟许久终是没有继续,只是一瞬不瞬望着我,定在不远不近的咫尺之距。声音干哑得厉害,许是太久没有话的关系,映着我脸孔的眼底凝聚了让人看不懂的痛与不舍,还有浓得散不开的情,让我猛地一窒,抽疼的感觉又狠狠揪在心尖。
  摇摇头摸上脸颊,描绘多少日子来可望不可及的眉眼,被他那些女人们修得齐整的发须……那样的沉睡,那样的安静,那样的被人环绕着,他可安心?
  如今,醒了,来看我。
  我不猜测他何时醒的,现在又是何时,却不争气地哭个不停。在忍了那么久之后,在日夜挣扎着没有掉过一滴泪的此刻。
  “她们呢?”
  胤禛愣了下起身坐到枕旁的床头,轻声问着是否好些了,见我头强撑着笑,手臂穿过颈下托起酸软的腰背让我靠在他胸前。
  褐色汁液摇晃在白瓷碗中端至唇边,没有味道颜色很深浓得发黑。他唇上仍是没什么血色,沾了黑褐显得脸色更见苍白。
  忍着味蕾的抗议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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