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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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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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我没不痛快。”
  “没?”她自笑了一声,继而长叹,声音越发轻柔起来,“笑意,我知道,过几日便要选秀了,我没法儿劝你什么,我也知道你自己想得明白,只是……我们都会心疼的,我会,你哥会,他也会。”
  他也会……这一句,他没过,不必,我知道,但这样由旁的人讲出来却是头一遭,不是滋味,又令人心暖。我的苦,有人知,有人疼,足矣。
  夏花正盛,人比花娇。
  殿前走了一列,又来一列,齐整地站在日头下。阳光正炽,看得并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那种年华正好的芳茂。
  只我一人坐在殿内,旁边站着眉妩和解语,除了门外公公偶尔唱起的那些家族姓氏,一丁声音也无。
  耳朵里突然就响起一声,“留意下李荣保家的女儿。”
  抬眼去看,未见话之人,视线之内已又换了一拨,亭亭玉立。
  我以为他来了,原来是幻听,或是……想他了。当时我怎么的?好像是没明白,他又补了一句“富察”,我才反应过来,堪堪拉住迈出门去的皇帝问:“弘昼呢?”
  初夏而已,太阳已然**辣的,晃得人眼晕,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罪魁祸首”。
  敛了心神,刚好听清执册公公的最后一句——“……五什图之女。”
  示意眉妩停住轻轻摇动的宫扇,向着殿外问道:“谁?”
  许是我声音太轻,公公没有听清,怔了一瞬,忙向身旁的太监打眼色。
  立于列中的淡色女子规规矩矩地福下去,脆生生应道:“臣女吴扎库氏,满洲镶红旗,家父副都统五什图。”
  光影下纤细窈窕,半低着头依稀看到螓首蛾眉。我微微向前顷身,解语自旁开腔:“吴扎库氏上到殿前。”
  聘婷几步到得殿前,十三四岁年纪,容貌娇妍反在其次,透得一股子灵秀之气极为夺人眼目。胤禛见过么?要指给弘昼?倒是般配。
  我抬了下手指,这一回公公的眼色收得极快,吩咐着她退回原位,继续照册念读。
  过了几轮,方才等到了传中的富察氏,与吴扎库氏截然不同。相若的年纪,相似衣着,立于众色女子中不显山不露水,分外安静,自有一番怡人韵味。
  不得不,胤禛给儿子挑媳妇的本事确实出众,除去弘晖不谈,他给弘晚、弘历和弘昼这哥儿仨选的嫡福晋还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各有各的妙处,不知是否投其所好,至少看起来就觉得合适。
  由此可见,选秀这事其实并不适合我,应该他自己来,捎带手就把自己的后宫给充盈了,也省得我坐在这大日头下无趣。
  趁着换人的空隙,我暗自呼了口气,解语便凑过来声耳语:“累了?”
  接过她手里的茶,和空气一样的温度,勉强喝了一口,摇头递回去,“还有多少?”
  解语接了茶,与门外的公公眼神交流,声回道:“再有两三轮吧,快了,要不先歇会儿?”
  我连话也懒得了,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笑起来,殿门外便又俏生生的出现一列年少女子,樱粉梨白的娇妍。
  别,还真有更漂亮的,比弘昼家新媳妇还要好看,令我眼前一亮!
  公公许是见我难得的有兴致,声音都比方才洪亮,让我想要不记得这位姑娘都难——郭谦。
  那么严肃的字正腔圆,那么动人的笑靥如花,我怎么能想歪呢……偏偏就是歪了,掰不回来。实在难忍,干脆大大方方笑出来,示意郭姑娘走上前来。
  近看更是不一般,成功止了我的笑,再想不出什么字眼来形容眼前的漂亮女人了,语匮词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低着头,我也跟着歪过去,问:“姓郭?”
  声音也美,“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姓郭。”
  “单字一个谦?”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
  “可有字?”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不才,字德之。”
  这才对嘛!只是……怎么不是德纲呢?姓于名谦字郭德纲才对嘛!只是她这般心谨慎的样子,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好名字。
  解语递了杯茶来,见我接过不语,替我问道:“平日喜欢做些什么?”
  秀女郭谦端正站着都如拂风之姿,温软语调似细流静缓,腻得人心里生痒,“绣花,抄经,下棋。”
  我的神,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难道不应该是抽烟喝酒和烫头么?这不科学!

☆、301。心之佑祜

  折腾了几日,终于搞定了选秀之事。
  持续的高温突然退去,哗啦啦降下雨来,满园子的花红柳绿败在风雨之中。待再晴朗起来时,复又盛开,更胜从前的枝繁叶茂。
  皇帝很忙,怡亲王也忙,良亲王也忙,除去上朝的时间,三个男人从早到晚地聚在暖阁里,几乎见不到人影。
  未几日,弘晚要走,连带着媳妇一起,双生儿子交给胤祥,留给我一个永念。
  去哪儿?没。归期?未定。
  这些我都不担心,只是……他不是宫里最安全么?既如此,何以还要把儿子送去胤祥家,这是什么意思?
  弘晚简单地留给我一个解释就走了——阿玛的意思。
  胤禛的意思?若真如此,怕是为了让弘晚安心吧。在这座皇宫之内,让他放心的人非胤禛莫属,出了宫去最有实力护他儿子周全的也只有胤祥了。
  弘晚渐行渐远,终是消失在视线之内,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眼热。
  “弘晚走了?”
  身后蓦然响起一声,我揉了下眼睛转回身,一身朝服的胤祥停在面前。
  “刚走。”我瞅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问:“去哪儿?”
  我知他不会,仍是忍不住。
  熟悉面孔总是带笑,略低了头神神秘秘的,故意空了一会儿才对我:“若黎想你了,改天进宫来看你。”
  一拳捶向胸口,他更笑出声来,捏着我脖子往前推,赶鸭子似地轰着,“进去吧。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大,活回去了。”
  我猛地扭回头,咬着牙问:“这是夸我呢?”
  “夸你们俩呢。”胤祥揉了揉额角,掩住大半张脸,无奈似地笑,“快进去吧,别哥没帮你,别话,直接亲,往死里亲。”
  亲……哥!
  我暗叹一声,回身就跑,几步跨到门前,里面传来一声细微响动。未及分辨,守在一旁的苏培盛快又轻地拉开门,我忙迈进去。
  未见杯碟破碎,也无凌乱,只他一人坐于桌案之后。阳光透过窗纸遍洒金光,却照不暖那道身影,只手搭于金交椅的扶手上,指掌间紧紧攥着笔杆子,似是断了。
  心下一惊,想起方才胤祥的无奈,一步步挪过去。
  指缝间鲜明血红,顺着肌理洇成一丝一缕。
  径直绕到椅子后面,望不见直视双眸,环肩揽住。我看不透他的面无表情,猜不着因由,平静无波的眸底太过深邃,痛与伤,哀与怒,积了太多情绪,再多对视一秒,就能将我没。
  他靠着椅背凝神而坐,盯着空气中的某处,一瞬不瞬。许久,才阖了眼眸,放松气力仰在我身上,任我搂着抱着,像个孩子。
  心疼,这几年来没有哪一刻令我如此,慌乱,紧紧抱住却使不尽全力,不及他一只手掌握在我臂上。
  “胤禛……”终是忍不住,陌生的声音从犯疼的胸腔直接溢出口。相贴面颊极轻微地动了动,比我的那一声还要轻,哑得像是闷住口鼻的呼吸,“月儿……”
  脑子里嗡的一声,我才确信胤祥的那些叮嘱是认真的,不是玩笑。
  孟夏时节,这双唇竟是冰的,紧紧抿着,若非如此碰触,不易察觉的颤抖。
  胤禛,你怎么了!我在心里叫喊数回,却只能心翼翼地,亲吻。
  紧绷的腰背被强力环住,天旋地转间换了姿势。一声轻响打破沉寂,我已全然箍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幽黑瞳仁压在眼前,再看不见其它。
  唇仍是冰凉,我试探轻吻,圈在身后的手臂愈发收紧。
  不问原由,心里的杂念却太多……弘晚,胤祥,前后脚走了,留下他一个独自坐在这里,如此要人疼爱。
  我发了狠,往死里去亲,去吻,用相同的力量去回抱,几乎虚脱失力。
  末了,他也没,一个字也没有。
  指缝间的血已凝住。我想取了药棉来擦拭,奈何犯起劲来的人自岿然不动,倔强得果真如胤祥所——活回去了。
  经常握笔的手上几处薄茧,细细描绘,那些他于灯下伏案而书的画面清晰浮现。这样一个男人,何曾不是倔强固执的,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没有血渍,看清几细微伤口,没什么大碍。就着手指咬下去,头被施了重力猛地撞上肩颈,晕得我直犯懵。
  我没喊,他倒哼出一声疼,道不尽的委屈。
  多少年来,任我如何引导都不肯就范的男人居然亲口呼疼,我的心便像针扎似的。
  从椅到床,我们抱着彼此,谁也没再多一句。正是热时,只觉得冷,心贴得那么近,捂不出温度似的。
  迷迷糊糊睡了又醒,惊梦连连,山路,暴雨,阴沉沉的天,明晃晃的剑,满地湿泞,血流成河。
  雨声挥之不去,淅淅沥沥。
  身上的某一处突然就疼起来,腹痛如绞。摁上去,早已覆了只手掌,隔衣抚摩。
  瞬间清醒!
  眼明心亮般,觉醒。
  原来,下雨了……隔着窗门,听清外面的细雨。不是梦中的那一场,如同倾盆的血,积了满山满谷。
  无法挽回的过去,似乎被潜意识压在心里不知名的角落,从不曾忆。我与他未再提过只字片语,却早已成为共有的心伤,疤留在身上,疼在心底,谁都不碰。
  不知他睡过没有,双目澄明地望着我,指腹游移,轻柔缓慢,隔着两层衣,位置尺寸拿得精准。
  “胤禛。”
  他眉一挑,我就漏了拍心跳,斟酌着试探,“弘晚去哪儿了?”
  “杭州。”
  不是西北……那就好。
  我怕听岔了误会,追问:“带着墨晗去玩儿?”
  他“嗯”了一声,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响。
  “能不能让弘晖来一趟,我想他了。”
  “好。”他应得轻快,“过些日子带你去园子住,让他带着永玪来陪你。”
  我将头埋在他胸前,掩饰几乎藏不住的担忧,“我只是想他,不用来陪,你陪我就好。”
  头上方传来低沉笑声,胸腔在我掌心下轻轻颤动。作势捶了一拳,面孔更加紧贴心口,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的手扶在我脑后,揉着头发仍是在笑,发心每落一吻,一句,“我以为你不需要我陪,才特地挑了秀女,真是体贴入微。”
  我的心倏地疼了一下,听到他又补了句——“原来是伪心的……那便好。”
  他在笑,我想哭,又酸又涩的滋味苦不堪言。头发被他揉得乱了,心里到底烦起来,推不开,索性扎在怀里闷闷地自嘲:“总要做什么,到底……你不是当年的亲王,那么多人瞅着呢。”
  怀抱猛然退开,突来的光亮刺得眼晕,一阵黑一阵白。眼前放大了一张脸,皱着眉心沉了面孔。
  久久,他叹了一声,手指掐在我脸上,“对,不是当年的亲王了,是皇帝,所以我想干嘛就干嘛,谁也甭想拿我的主意。这世上,只有我想干的事,没有别人想让我干的。”
  我知道他不是我,只是……真的一儿都没有这个意思么?心里含糊,嘴上就念叨出来,“嗯,我知道,我没想要拿你的主意。选秀这事儿我没做过,头回做得定然不好,下回争取……”
  话被他堵住,咬在唇上疼得我想哭,眼一眨,就真的挤出几滴泪来。
  捏在脸上的手指快速扫过去,湿漉漉弄得满脸都是。
  闭上眼不再看他眸中的急恼,那些情绪我早见过,不也罢。
  相贴的唇变得柔软,落在脸上,落在眼上,夹着悠长的无奈叹息。辗转回到唇间,带着咸涩滋味,整个人压在他和床铺之间,无处躲藏。
  呼吸几乎断了,心跳控在他掌中,推挤着像是要赶尽所有。张口努力吸气,强抵着不断勾挑的舌直接探入,缠着我不许退。
  我想叫,却只有两个字,从来只有这两个字,刻在心里,刻在骨头里,刻在我身体发肤每一处。一遍,两遍,三遍,断续被他全部接收。
  终是放开,额头互抵,眉眼相连,他又笑起来,眼角眉梢俱是开怀,哑声诉在我唇边,“不管是亲王还是皇帝,我是胤禛,你的胤禛,再不负你。我的心在你这儿,身也在你这儿,每日自你的床上走,回你的床上睡,懂了么?”
  我连眼都不敢眨,被他睫毛蹭得发痒,激得眼泪不停往下掉,仍是努力睁大双眼。
  他笑意未减,偏又狠狠地叹了一回,搂我趴到他身上,紧箍着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温热双唇压在我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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