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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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 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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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晌午等到子夜,啼哭才起。恰恰苏培盛接了消息,弘晖那边刚刚生了个小格格。正屋里伺候的也出来报喜,福晋为王爷添了一位小郡主。
  胤禛很高兴,分别下了赏赐,又拍了拍弘晚的肩,挽着我便回了。
  园子里的夜晚很醉人,湖面平滑如镜,繁星璀璨,偶有虫鸣。我挑着帘角从一盏灯望到另一盏,数之不尽,好像能一直绵延到我想去的地方。
  胤禛的声音响在暗夜,甚是幽静,“明儿一早叫人去把弘晖他们接过来。”
  登时心头一惊,回神望去,他闭着双眼一派闲适。
  “亏你想得出来,才刚生了孩子,哪儿由得你这样折腾。”
  唇角动了动,隔纱的烛火摇曳下似是在笑,“抬过来,慢慢走,一路上好生伺候。”
  作吧!任性~吧!不是自个儿的闺女不知道心疼!
  我气得咬牙,“苏长庆先来要了你的命!”就连弘晖都得在心里怨你一回……
  权比天高的男人仍是仰头闭着眼,笑得很无所谓,“他的闺女,他能放心别人?一准儿跟着小心翼翼,你当他敢先行一步?就是让他快走两步来做皇帝他都不肯。”
  他心里倒清楚,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只怕到时见了面,两个加起来将近一百岁的男人要翻脸。苏长庆不容易啊,跟皇帝结亲家,就是得受委屈。
  我懒得再争辩,也像他似的闭目养神,折腾到这个时辰,早就累了。
  暖轿慢悠悠晃悠悠,走不尽似的,左摇右晃变成了更有规律更平稳的前后颠簸,害得我连睡意都没了。
  熟悉的纱灯不见踪影,帘外一片漆黑,能感受到静夜的风吹拂面。
  什么时候换了马车?去哪儿?
  我仰回方才睡着的位置,靠在他身上,头顶呼吸均匀,声音轻悄,“你说得对,太折腾了,还是咱俩过去看看。”
  这是疯了!
  大半夜不睡觉,从园子赶进城,就为看一眼才刚出生的小孙女!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啊!是对弘晖,还是对那个才刚落地的小丫头……
  我只得无声叹息,随他去。

☆、314。由他去吧

  极秀气的两块玉牌——朝、暮,分别系在了两个女娃娃的衣襟上。
  辈分不对呀?怎么从了日字旁呢?
  以胤禛的年岁和脑子来看,分明不是出了差错,那就是故意的了,太任性!这让当爹的弘晖和弘晚两兄弟情何以堪。
  幸而无人计较,更没人寻死似的敢跟皇帝较劲。这种时候,这世上,谁会去和他掰扯不清?听天由命罢了,天就是他,命也是他的。
  弘晖很听话,往年提起时只说要照看生意不肯入宫,偶尔进园子小住几日。现如今,乖乖地带着老婆孩子住进了圆明园,连带老丈人苏长庆一家。唯独不肯回来的就是红挽,她是这世上唯一的特例,她爹不敢招她的烦。当爹的多是这样吧,年纪越大越怕闺女,怕她不乐意,怕她脸上没了笑,只要自个儿姑娘乐意,天上的月亮都能给摘来。
  胤禛是前车之鉴,弘晖和弘晚是照葫芦画瓢,活脱脱的一家子闺女奴。对!还有胤祥!
  我只当看热闹,见天儿的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总有一件小事儿能逗乐我。
  永朝哭了,第一个冲过去看的绝对不是沉香,弘晖就跟上了发条的兔子似的。只要他一抱,小丫头就乐,哄得亲爹极有成就感。
  永暮不肯吃东西,皱着小脸使性子,谁哄都不肯张嘴,唯独欺负弘晚,必须他来喂。
  除了兄弟二人,能让这两位小祖奶奶乐的就是胤禛了,不知是不是天生的聪慧,知道什么叫皇帝,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娇俏可爱无人能及,就连念儿都说“玛法变了,不疼念儿了”。被怨念的男人每每听到,搂她入怀,话儿都不用说一句,只盯着她看,祖孙俩就眼对眼地乐起来。
  年幼的姑娘最会卖萌讨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对柔嫩嫩的小胳膊,趁着年纪正好,使得一手好伎俩,把那男人哄得百般舒坦,万般宠爱。我,自叹不如。
  弘历突然挤到我身旁,挤眉弄眼,“额娘,看。”
  弘昼挡了视线,被他一把拨开,我忙扶住,小声凶道:“不许欺负兄弟。”
  弘历不以为然,急急应了声是,又催促我看。
  永念坐在胤禛腿上,侧转着小身子与他对望,帕子攥在小手中轻轻擦拭,时不时地呼一口气。
  耳边一动,弘历不无感慨地说:“都是习字,怎地当年阿玛不是这样对我们兄弟?”
  弘昼同声接道:“没错,不是罚就是罚,哪儿就见过这个。阿玛偏心啊。”
  两个小子贼得厉害,说出口的话又酸又调侃,眼睛里闪着笑。我啐了一口,“你们俩错生了,该当是个姑娘,下辈子吧。”
  弘历一叹:“额娘说得是,下辈子,下辈子儿子给额娘做女儿。”
  我在他头上戳了一指,“你这是在嫉恨你二姐吧。”
  “哪儿敢!”弘历满脸惊恐,极其逼真,“二姐的厉害谁不知道,谁敢不怕死地招惹她去。这是她不在,若是在这儿,哪个小丫头能是她的敌手?”
  红挽啊,你的名声——是有多……好。
  弘昼尚在频频点头,突然就定住了。弘历蹭地蹿到地上站好,与紧随其后的弟弟一起规规矩矩地行礼,正着步子迈出我的视线。
  我一抬头就乐了,怪不得刚才那两道比肩而去的背影似是在笑。
  站在塌边的人坐到身畔,我忙抽了帕子凑过去,又定住。
  胤禛精准地摸在已然干掉的墨迹上,仰面就躺,顺势拉住我的手。
  醮了点茶水,勉强擦掉,左看右看忍不住打趣:“方才擦了半晌,怎地还是这副模样,念儿逗你呢?还是你逗她呢。又不是不知道,也不说弄干净了,平白让两个小子看了笑话。”
  “小丫头鬼心眼儿多。”他一乐,转而肃了面孔,望向窗外,“他们俩说什么了?”
  我卷了帕子缠在指上,仔细地拭干,“能说什么?羡慕嫉妒恨呗,许着下辈子要给你当闺女。”
  胤禛鼻子里嗯了一声,扯着嘴角说:“那是他们俩逗你呢。”
  可不!哪儿有好好的皇子不做,非要哭着喊着做公主的道理。皇家的公主,得宠的有,好姻缘的有几个,自是做男儿畅快。十来岁的皇子阿哥,正当年,多好。
  “他们俩不小了,还不大婚?”
  我随口一问,他连眼皮都没抬,“准备着吧,明年。你不是说年纪大些才好,怎么这会儿又变了?”
  我有我的无奈,“很烦,脑仁儿疼,不如每人扔一媳妇儿,让她们烦去。”
  他默默瞅了我一眼,轻飘飘地说:“你烦么?”
  我都神经质了,立时摇头摆手,肯定再肯定,“不!就爱跟你在一处,不管做什么,哪怕连话儿都不说一句,只要你在就好,你不在我才烦。”
  被他盯得狠了,偏头看向窗外,大好的阳光明晃晃的,刺得几乎流出泪来。
  砰!
  一声闷响。
  窗棂似乎都随之晃动。身旁多了道人影,拍着我的胳膊靠到他身上。
  苏培盛低着脑袋蹬蹬小跑着来到窗前,简单问了两句,紧随在他身后的小徒弟便一溜烟地跑了。
  一盏茶的工夫,人又回来了,说是有什么东西炸了,听得我犯糊涂 。
  胤禛没再言语,苏培盛极有眼色地默默走远,小徒弟更是机灵,扶着师傅的手目不斜视。
  我很好奇,随着他离了窗边,问:“什么东西?”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又一眼,定住视线,偏不肯说。
  我又靠近些跪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拉住手,挤着笑,“神神秘秘……你怎么还有秘密呢?我都没有……当然了,如果你想有秘密,我是不会逼你说的,我……就是好奇。”
  凝重表情换成一双笑眼,向后移了半分打量着我。
  “还真是秘密呀……”我学他的样子扬头往后,环视着屋内陈设,“那我猜猜。八成养了个年轻又漂亮的,怕我找你麻烦,害得你这做皇帝的反要藏着掖着地偷去。倒是有趣儿,很刺激,是不是?可惜呀,炸死了,该!看你下回还敢?往后可别再去,危险,乖乖在我这儿呆着,可安全呢,知道不?”
  他仍那样笑着,懒洋洋地瞅着我,居然还点了点头,“知道了。”
  “你还知道?”我猛地撞到他胸前,对着鼻子指指戳戳,“这回就原谅你了,以后可不许,否则……”我正想着该怎么说才好,他先接了口:“打断我的腿。”
  我睨着他笑起来,“那是轻的,三条腿全部打折。”
  他一怔,突然撑住我的脑袋,眯着眼笑,“我说,我知道你的厉害了,胡思乱想的劲头儿厉害,整治起我来更是,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我呢。不心疼我也便罢了,也不心疼自个儿,真打折了,你的幸福可就没了。”
  流氓!
  还没来得及啐出去,被贴近的轻声耳语止住恶念。怔愣半晌,才问:“炼那玩意儿干嘛?你还信这个?多少做了皇帝的人迷信长生不老,哪个真的活过天活过地了?日夜操劳的,还不嫌累。”
  他的眉拢起来不见笑容,抿着唇一言不发。
  就见不得这副样子,多少委屈无人诉似的。
  雍正炼丹,还真听过,后人多少传言。如今蓦然发现,难入其境,不知何时起,不知因何而起,若非今日这声闷响,怕是我始终不知。
  “胤禛——”
  才开了口,被他以指压住。双唇张合间,话音极低,“我不信,也不想长生不老。”
  漆黑眼瞳,迫得我不能思想,屏息对望。
  “我想跟你在一处,不管做什么,哪怕连话儿都不说一句,只要你在就好。我不求长生不老,也不稀罕做皇帝,只想跟你在一起,一刻,一时,一日,一月,一年,一辈子。你知道么?”
  我像被什么东西沉沉罩住,呼不出气来,说不出话。他也不许我说,拇指压着唇觉不出力道,字句却像烧红的烙铁生生灼在心上。
  “你知道,我知道的。我也知道若有一日真没了我,你也难活,就如没有了你,我也一样。可是你我都没办法,是吧。要是咱俩都能只顾着彼此该多好,尘世不理,只你和我两个,那就是最好了。有句话儿原不该当下讲,可我又怕以后没机会说,今儿便一并说给你听。笑意,是我对不住你,害你与我受苦,因我受苦……我心里总是欠着你的。我求来世,来世不管我是什么人,都不再理这些凡尘桎梏,我只守着你,与你一时一刻,一辈子。若有来世,你可别忘了我,即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也能找到你,那时换我陪你,换我为你,我绝不再给你一丁点儿委屈受。”

☆、315。爱恨已久

  何为来世?
  前世今生太过迷信,哪里是能求来的。
  我已至此,不知那些女人于他,该是何等因缘。
  新晋的不足以费思量,能让我记住的掰着手指就能数过来。
  眼前的女人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不知古代女人是不是都擅于保养,各个跟成了精似的,无论之前康熙的女人,还是现今属于胤禛的,皆是无关年龄的美妙姿态。
  兰思,多年如一日,为人处事、这张脸、外加身段皆是,怎么也不见老。弘时的事之后,多了些愁思,如同此时梨花带雨,强忍着抽噎。
  园子里处处皆好,偏这点儿不好,不如在宫里。养心殿没有人来,换个地界就不同了,抬个脚便能见着我,少了些许避讳。
  胤禛不在,我也没什么好躲的,看着她哭。
  儿子是当妈的心头一把刀,不往自己心口戳,就得向着外人举,甭管多少年磨出来的心性,都能立时现了真章。兰思原不是这样,也曾争宠使性儿与我斗过高下,安静了多少年躲风避雨不闻府中女人间的闲事,因着一个弘时临了要来求我。
  我没有办法,皇帝的旨意谁也改不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默默地再度涌出来,隔了许久才哽咽着自言自语似地说:“娘娘,臣妾就这一个儿子了,向来不求富贵,只盼安好。”
  谁说不是这个理儿?
  可是依然没有办法。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不再言语。她哭一阵,愣一阵。我摇着扇子,瞅着大敞的厅门,阳光直晒,正在向西转。
  一道黑影晃了下,转瞬消失不见。
  “解语,去,出去瞅瞅。”
  解语应了一声,脚下生风地快步而出。
  左等右等,也不见了踪影。
  犹自抹泪不断的兰思终是停下,圆睁着红肿双眼看向大门,再悄然看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坐。”我喝了一声。
  她腾地坐回去,绞着帕子支吾:“娘……娘娘……妾……先行回去……”
  我拍打着扇子,对她笑,“你且坐着,难得咱俩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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