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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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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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忓叫她:“小姐……”

静漪笑了笑,说:“说说就罢了,再和他下盘棋,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时?就算有机会,谁还记得这一盘棋?”

之忓不知该说什么。

静漪虽然脸上有笑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苍凉。

就如同这初冬的夜风,吹起来,初时并不觉什么,久了,却觉得是透骨的冷……

“同你下棋真累。我去歇一歇,晚上要跳舞的。要是在舞会上再晕倒,可不成。”静漪见之忓望着她是怔住了,便说。

“小姐,多保重。”之忓终于说。

静漪看了他一会儿,说:“当然。”

她说完,径自回了房。

之忓在她门前站了片刻,走远些,站在廊下他寻常守着的位置上,远远的,看到十小姐的窗口亮了起来。

院子里的电灯被老妈子扭亮,廊下的灯把他的身影映成了交错在一起的几条,拉的长长的……

……

程之慎从宴会大厅后门出来,扶着廊柱站了好一会儿才稳住。

家仆看到他似是醉了,忙过来搀扶,他摆手。

晚宴已近尾声,大部分的客人爱听戏的去听戏,爱跳舞的赴了舞会,却还有一些豪饮或高谈阔论者在这里。他本想替三哥解围的,只是他的酒量也不好,还是三哥见他不胜酒力,把他支开,自己同那些人周?旋。他听着宴会大厅里那豪放笑声,酒杯碰撞的响声,只觉得酒气一阵阵向上翻涌,辨了辨方向,走下台阶,预备找个地方醒醒酒。

一路上不时遇到宾客,少不得停一下应对,还好他虽喝多了酒,形状却也没有丢了。

谁知道他走了好久,总是看着假山不动,站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这么半天,都在绕着这假山池塘转,都没能找到间屋子进去躺着,他不由得有些恼火,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仰着头,从树上挂着的彩灯间望着天空。

月朗星稀,呼出一口气,白花花的。

他看了半晌,觉得清醒些,待要站起来,却听见欢快的乐曲声,举目四望,想起来隔了这道墙过去是惜阴厅——今晚举行舞会的地方。远远的只听着传过来的乐曲,就觉得热闹非常。他深吸着气,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少爷……少爷少爷,我的爷,可找着您了!”程倚追上来,搀着之慎。

“找我干嘛?”之慎问,甩开手,不用他搀。

“我眼瞅着您喝的那三大海,琢磨着您可弄不好要醉。我这一转身的工夫儿您就不见了,担心的我哟,急急忙忙的追出来,问了一路,就说您往这儿来了……您别坐这儿啊,看着凉。”程倚把之慎扶起来,“我扶您前面儿歇歇去,醒醒酒如何?”

之慎走了两步,看着程倚,问:“他们呢?”

“谁?”程倚摸不清之慎问的是什么。

“我那俩表姐夫。”之慎说。

“没见着哇,舞会上?两位表小姐都已经到了,听说今晚都要换三套衣服,一个钟头换一套。除去更衣化妆的时间,也就能跳三支舞……啧啧啧,少爷,这舞会也见的多了,稀罕就稀罕在看新娘子跳舞,新娘子就跳三支舞……”程倚话还没说完,被之慎照着脖颈来了一下,“哎呦我的爷,就知道您老又要揍我,我迟早给您老治成歪脖儿树!”

“***才,胡吣!新娘子那是要跳舞么,新娘子今天只管给人赞美的。”之慎笑吟吟的说着,“三支舞还少吗?”

“不少……不过少爷,江小姐也来了,您不去请江小姐跳舞吗?”程倚小声问。

之慎仿佛没听见,穿过屏门,问:“十小姐呢?”

“十小姐还没出来呢。”程倚说着,跟之慎走到惜阴厅后堂。

后堂廊下有几个人正站在一处谈天,远远的看到他,有人就叫道:“是之慎么?”

“孔少爷在。”程倚眼神儿好,先认出那几个人里开口的是孔远遒,接着他又说:“金少爷也在,另几位……陶家二爷,七爷……哟,七爷也来了。这老几位怎么都在这儿躲清静呢。”

程倚声音低的只有之慎能听到,脚下却不敢丝毫怠慢,扶着之慎上台阶。

“怎么着,这是醉了?三哥大喜,你高兴大发了?”

之慎听出说话的人是段奉孝,程倚却没有留意他。

他站在陶家兄弟身后,被挡住了,此时露出脸来,笑着打趣之慎道:“没见过父子弟兄都是海量,就你这么差劲,喝一点酒就上脸上头。”

“段二哥,您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您去跟关外的军爷们喝一海一海的喝喝试试?”之慎站下,也笑着说。

手一比划,那一海有多大。

几个男人一齐笑出声来,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的极快活。

“他们关外人是这么喝的。到哪儿也得照他们规矩来,要不就跟你翻脸。上回我就站着进去,给抬回家的。”陶驷哈哈笑着,拍拍之慎的肩膀。

他的大掌厚实沉重,之慎本来就有点晕,被他这一拍,险些歪倒。陶骧离他最近,伸手扶了他一下。

之慎摆手,说:“没事,我没事。”

孔远遒笑道:“我和姐夫过去略一站就溜了,午宴我们也都喝了不少,搁不住再来。只好对不起三哥了。”

金碧全笑着,金丝边眼镜闪闪烁烁的。

“他们都照着老三使劲儿呢,我看老三今儿晚上洞房花烛夜可要醉卧沙场了。”段奉孝说。

在场的都是男人,段奉孝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沉默片刻之后,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陶驷就说:“可不能这样,今晚是小登科,醉的太不像话了,说不过去。再说这边还等他跳开场舞呢。奉孝,咱俩过去看看。”

“咦,这样的好事,你就不找你的七弟,偏叫上我。”段奉孝正吞烟吐雾,斜着眼睛瞪陶驷。

“你去不去?”陶驷伸手就扯段奉孝的耳朵,还真让他一把扯住了,段奉孝哎呦一声叫起来。

之慎看他们俩忽然间变成一对活宝似的,一时简直以为是自己喝醉了,眼花。

“老九,十小姐呢?好些没?”陶驷扯着段奉孝要走,想起来,问之慎。

陶骧正转头同金碧全说着什么,没理会他们。

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十九)

“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之慎对陶驷说。

“也是,今晚那些名门淑媛齐齐的聚在这里跳舞,独不见了她。”段奉孝笑着说,“老九,小十没什么大碍就请她出来,今儿晚上的喜庆,百年难得再遇。”

陶驷大笑着,又狠狠扯了下段奉孝的耳朵才松手。

之慎点头,让程倚给陶驷他们带路,说:“这边路不好走,让阿倚带你们去,省的迷路。”

陶驷和段奉孝一同走了。

“我们也进去,都等着开场呢。三哥不来,我们先跳几支暖场舞等他。”孔远遒看看表,笑着说媲。

之慎左右一看,孔远遒和金碧全是一色的白燕尾服,考究的样式,精细的做工,挺括的面料,再加上两人的翩翩风度、英俊面容,真是漂亮至极!

他咂咂舌,道:“这么看看,也颇看得过去,勉强配得上我家二位姐姐了……”

孔远遒听了这话,看了金碧全一眼。碧全会意。两人过来,一左一右的夹了之慎的胳膊。

碧全笑问:“你小子借酒装疯,踩你新姐夫,嗯?”

之慎一看不好,唷了一声,说:“瞧姐夫您这话说的……我哪儿敢啊……”

“你不敢?”孔远遒笑着斜了一眼在旁边瞧热闹的陶骧,指着他对之慎:“睁眼瞧清楚了,我们可不由着你欺负,由着你欺负的在那儿呢——回头你怎么欺负他都成,今儿晚上却不能让你小子放肆。”

“少跟他废话,来!一,二,三!”

陶骧起初以为他们是开玩笑,不会真把之慎怎样。不想这几个人在一起,玩笑开起来是很随意的,就见金慧全“三”刚数到,便和孔远遒一齐将之慎举了起来,朝地上重重一摔,还没等之慎叫疼,两人拍拍手,整整礼服,一转身便走了。

“跳舞去喽!”他们俩大笑着,转了两个弯,就进惜阴厅去。

之慎被扔在地上,这一屁股蹲儿摔的着实狠,疼的他出了一身汗。等这口气缓过来,顿觉酒都醒了大半,索性坐在地上歇歇。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陶骧还在。陶骧靠着廊柱,正自在的抽烟,见之慎抬头,才伸手过来。之慎握了他的手,摇晃着站起来,拍着长衫。

他没说话,陶骧也沉默。

还是陶骧将烟掐灭,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正要往大厅里走,就见孔远达和远遥跑出来,看到陶骧就笑道:“七哥你快点来,都等你呢。”

“等我?”陶骧问。

“三哥还没来,大伙儿一直等着,香槟都上过两轮了,三嫂也只得枯坐——七哥你去请三嫂跳舞好不好?三嫂就是有意跳舞,也没合适的人邀请她……她下场跳舞,我们才好玩嘛。七哥,拜托你啦。”远遥笑嘻嘻的过来拉陶骧。

陶骧皱皱眉。

先不答应远遥,跟着走进去。

惜阴厅有三卷半,是庆园最大的一个厅,比今晚用作宴客的正厅还要大出半卷。布置的称不上富丽堂皇,因惜阴厅固有的皇家气派和精美绝伦的装饰已经非常美,只稍加点缀便很符合舞会的气氛。

乐队演奏着欢快的乐曲,宾客众多,却都只聚在一处谈笑,端着香槟酒的制服仆人穿梭其间,惜阴厅里溢满着香槟酒的气味,还有沉沉的木香,那是几百年的惜阴厅大殿里全木结构的味道,混起来,让人在换了种不由得渐渐沉下心去……陶骧被远遥拉着,穿过人群往东殿走,那里有个索雁临和无暇姐妹的休息区。专门辟出来的一小块空地上,放置着一圈沙发。索雁临坐在当中的位置上,正同几位女士在轻声交谈,见到他们过来,微笑。

“刚看你露了一面就不见人了。”索雁临微笑着对陶骧说。她一伸手过来,同陶骧轻轻一握手。她依旧穿的是白色晚礼服,坐在沙发上,裙裾长长的,只露出一点银色的鞋尖,布满细碎钻石的鞋子,哪怕她的脚微微一动,也散出璀璨光芒。她整理了下长手套,微仰着脸望着陶骧。

陶骧今晚穿的是银灰色的燕尾礼服,极贴合的剪裁让他显得身姿挺拔。

无暇和无垢在一边打量他,无垢就碰了碰姐姐,无暇微皱了下眉头。

“都被那帮军爷的豪饮吓的退避三舍了?”无垢说着,挽着孔远遒的手臂,“连这位在内,都是能躲则躲,只有三哥可怜,躲不掉。”

“段二哥已经去救驾了,若是再不成,得三嫂亲自出马了。”陶骧说。

索雁临却微笑道:“他们可以的,用不着我。”

她说着转头看看无暇和无垢,笑道:“我们跳舞去?”

无暇和无垢也是一色的象牙白蕾丝晚礼服,站在各自的丈夫身边,孪生姐妹似的,见她这么问,无暇笑道:“不等等三哥了?”

“等他是可以,可是不能让这么多爱跳舞的宾客辜负了好时光不是?”索雁临微笑着说,看着陶骧,见陶骧颔首,便一笑,转头吩咐她的侍女去通知乐队准备了。她站起来,“之忱本就不是个爱跳舞的人,我看他宁可当着众人自罚三大海。”

陶骧伸手,索雁临轻轻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庄重的走下舞池。

“七哥难得跳舞的。”远遥笑着说,看看之慎。

之慎只望着舞池中央的那三对,咳了一声,说:“没我三哥跳的好。”

远遥愣了下,随即笑起来。

“笑什么?”之慎皱眉。

“是,三哥什么都好,谁能比的上三哥呢?”远遥促狭的做了个鬼脸儿。她穿了桃色的裙子,脸上也红扑扑的,水蜜桃似的好看。

之慎自己也笑了,远达在一旁说:“姐姐就别挤兑之慎了。”

“谁挤兑他。”远遥笑着说,看了之慎一眼,“你的未婚妻江慧安小姐到了么?邀请她跳舞去。”

之慎笑着说:“邀请她,不能跳舞的,一起听戏才是。”

“难得她耐烦听旧戏。”远遥说。

“慧安性子就是好。”之慎望着远遥。

“咦,难道姐姐是不听旧戏的?真是。我们也很久没见慧安了,要是来了一定要见一见的。”远达见之慎虽是笑着,言语间却些不对了,远遥更是变了脸色,忙说:“姐姐不是嚷着要跳舞吗?去跳舞——你的跳舞单子上都列了多少名字了?”

远遥哼了一声,僵着脸就要走,之慎却伸手拉住她,说:“第一支舞,赏脸同我一起跳?”

他没等远遥回答,拉着她走下舞池。乐曲已至中段,一对对舞者的加入,让他们如随波逐流的浪花一般融入其中。

“远遥不久是要放洋出国的?”索雁临看到经过他们身旁的之慎和远遥,两人都绷着脸,跳舞的姿势也僵硬。

“同远达一起,过了年就走的。”陶骧也看到了他们。洋装的远遥和长衫的之慎,明明就是一对斗着气的小冤家……未必有什么私情,却是从两小无猜、耳鬓厮磨过来的。

索雁临见他瞬间有些失神,笑了笑,说:“都有过那样年少的时光。”

陶骧看她。

“但愿我永远保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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