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征轮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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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征轮侠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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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包就没有啦,往常不碍事,如今这是我的命根子,一定给人扒了去。就说我跟小孩子打架,那怪我瞎眼,钱还决不是他偷的,我也想开啦,反正是没命,明知是祸也要惹,我说出人来,你老就帮我搜,搜不出我认罚,不说是你的章程,只当行好。”
  车警见他情急之状,也觉不是出于虚伪,便问:“你自不小心,打算搜谁?”胖于偏头回望,前挎兵正坐少妇身后,满面凶煞之气,看去实是胆寒,想了又想,把心一横,先跳起身,朝众喊道:“哪位拾的请丢出来,是我祖宗,是我救命恩人。一定要我的命,我就跟他拼啦。”喊了两声,无人答理,猛的拉了车警道:“老爷,你跟我走,搜不出来,砍我的头。”车警还问是谁,那说胖子无票的垮兵衣袖已自掳起,前一侉兵也把皮带重又解下。胖子两眼通红,刚指着少妇身后侉兵,颤声急喊:“就是他!”“他”字还未说到,身后垮兵骂得一声“奶奶的”,前坐傍兵霍地立起。
  车警早明白了几分,见势不佳,同车垮兵甚多,如何应付,忙喝“别忙”,伸手想拉时,身后人影一闪,胖子已吃人挡住,拉退转来,定眼一看,正是和他打架的少年。
  胖子双手被束,挣扎不脱,急得直喊:“小祖宗放手,与你无干。”少年喝道:“胖猪少说话,叫你有钱坐下一趟车如何?”胖子急瞪着一双红眼问道:“你说什么?难道是你拾去的吗?”少年未及答言,侉兵更怒问少年:“兄弟你这干啥?”少年大声道:
  “我看这胖猪可怜可恨,徐州就到,想给他点钱,打发他滚。”少妇身后侉兵本已拿了皮带起身,闻言看了少年一眼,重又坐下。胖子也听清了语意,便道:“少老爷,你要行好,三十块钱,另外一张去德州的车票,少一文我都要命。”少年道:“我没那些余钱,却也差不什多。我嫌你臭,你站这里,算算我的盘川再定。”对座老头忽问胖子道:
  “你的手中包我没看清有什么东西,到底除车票外还有什么?如说真话,也许我帮点忙。”胖子道:“天爷爷在上,我是四十块钞票,买票下来还剩三张十块整票,连车票包在一起,别的什么都没有。”老头笑对少年道:“你听见的,并无别物。”随由身畔取出五元一张八张中国票,正要开口,少年已取出十块现洋,两张五元钞票,正唤胖子过去,老头拦道:“阁下义举,我也不拦,一则我也讨厌此人,急欲其去,二则阁下千里长途,川资并不富余,救人仍难救彻,真要从井救人,何妨由我垫办,事后你再算还,也是一样。”
  少年明知钱是少妇身后那傍兵偷去,因见胖子上去一搜,必遭毒打,心想胖子虽然可恶,这些时的遭遇已尽够受用,看他情急之状,也许性命攸关,无如自己也非富有,意欲折中分济,不料老头如此伉爽,活又说得那么圆通,只得罢了。偷觑侉兵已就邻座挨挤,面有愧色,便取了一支纸烟划火递过,傍兵红着一张脸接过道:“老兄弟,你真好人,俺不怪你,俺俩还得交交,俺叫刘海山,兄弟你姓啥?”少年答说:“姓周。”
  少妇身后那传兵忽唤刘海山,倍兵应声自去。老头对胖子告诫道:“我生平疾恶如仇,似你这样人哭死在我面前,也休想拿个钱去。只为这位先生年纪虽轻,智、仁、勇三者皆备,更有极好涵养,我不愿他为你这蠢才耗他川资,也不问你所说真假,给你这四十元,但有一节,你必须徐州下车,趁下班车再往德州,一则我二人见你惹厌,二则你已得罪了人,如再出事,就无人救你了,你可依得?”胖子连忙跪谢应诺,并说:“未到站以前先搬到前面车去,省得二位老爷见我生气。”老头哼了一声,胖子将钱接过,又朝少年叩谢,径将衣包提箱取下,老头乘机向车警手里一塞,附耳说了两句,车警随喝胖子道:“还不快跟我补票去。”胖子诺诺连声,一同往前车走去。
  少年便要分担所出之钱,老头笑道:“周老弟,我二人倒换一下,此钱既已出手,还肯要人分担?实对你说,我也不是什么仗义疏财之士,只为萍水相逢,我是初见不久便已倾心,你却别有怀抱,不曾注及老朽,特意借此区区,作个忘年之交的由头罢了。
  长途寂寞,举车无一可语之人,难得投缘,正有许多话说,不值为此计较呢。”少年吃老头开门见山一说,反倒无言可答,知道再争便假,只得谢了。老头道:“并非赠你,何谢之有?厌物虽仍同行,已决不敢再来,等徐州乱过去,我们索性唤茶房将床搭好,联榻而谈吧。”少年正要请教姓名,并问胖子怎会不下,车已进站,忽见垮兵提了少妇行筐同往车门走去,行时似和刘海山争论,面有忿色。刘海山也嘴里咕噜,意甚不快。
  徐州大站,上下车客均多,并无人来争座,一会车开,老头自车停便伏窗外望,忽朝少年努嘴。少年往窗外一看,正是侉兵同那少妇在站台上东张西望,身旁放着行李,似乎寻人之状。车快出站,侉兵忽又朝车奔来,似要再上,吃少妇抢前拉住,车行渐速,晃眼混入众人影里分别不出。少年觉着无什意思,随口问道:“那丘八莫非下错站么?”
  老头低语道:“此中大有文章,少时再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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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有志振门楣 佳儿任重 因嫌生间隙 恶妇使刁
 
  正说之间,少年觉着一股蒜味刺鼻,有人挨坐,回看正是侉兵刘海山,只得强笑让开一些,刘海山已笑道:“俺瞅你二位怪好的,说两句话就走,你们别讨厌俺。”少年道:“四海之内皆是朋友,怎说这话?”刘海山看了老头一眼,笑道:“俺们奶奶的人性不好,也难怪你们讨厌,又是他奶奶跟人不一样,俺有话要跟你二位表一表。俺不是坏人,胖子钱包是那姓王他奶奶的龟孙偷的,与俺无干。他恨那胖子不得人心,顺手捞他钱包,俺钱可没要,也恨胖子欺负好人,和他一气,谁知道哇会被胖子看出来啦,俺跟老王都不好看。正要跟他发歪,你二位竟出了手,天下哪有这好的人啦,闹得我直烧盘,老兄弟还怕我挂不住,递我一根烟卷儿,俺越想越不过意。
  “钱在俺手,早还出来啦。后来老王叫俺过去一说,真他奶奶的不是玩意,他奶奶心真狠,跟你二位还不怎的,因恨胖子差点没给抖出来,就是车警不敢搜,他奶奶人算丢定啦。他和俺说非毁这胖龟孙不行,打算停一班车再走。车到徐州,他也下去,把你们给的四十块大票硬给他弄来。俺劝他不听,想打架吧,又伤同棚弟兄和气,只得罢咧。
  想起来,俺算上他奶奶的当啦,真闷得慌,怕老弟说俺跟他一伙闹鬼,瞅俺也不是玩意,特意来表一表,你信俺的话吗?”少年便随口夸了他两句。刘海山道:“你信服俺就好啦。俺叫刘海山,是个直性人,俺瞅你错不了,老兄弟,你说姓周,叫啥呀?”少年便说名叫元苏,刘海山又叫用铅笔写给他看,少年无法,只得给了他张名片。刘海山笑道:
  “好啦,俺和你后会有期吧。”说罢,手持名片,边看边往前走。归座之后,直到下车终未再来。
  少年笑对老头道:“想不到那姓王的丘八如此狠毒贪心,这一个就强得多了。”老头道:“这些东西有什好人。那一个目带凶煞,怒看胖子,我给钱时,他忽向那女的咬耳朵,收拾行李,便已看出他不怀好意。胖子这类人死活无关,但也不愿便宜凶人,为此临时变计,花了一点小钱,叫车警将他领往前面守车,等过徐州,再在前车觅座。侉兵到了徐州尾随下去,必然扑空。如若细心一点,看准胖子行踪同在车上,一则他的行为车警和好些车中人俱已觉察,任他多么强横,众目之下,那羞恶之心终还有一二分,不曾丧尽,即便赶往前车,胖子对他又是惊弓之鸟,已怀戒心,他也常出门,如何还会被他偷了去?侉兵果然粗心,心以为胖子必要下车,终可寻到,强奔过来,急慌慌抢着下去,偏又带着妇人行李,诸须照顾,等搬运停当,找人不见,快车无多停留,车开才想起胖子许在车上未下,再赶原车,已无及了。适在站台上追车暴跳,便是为此。可笑他枉费心机,要等下班慢车,须到明早,那车三等乘客最多,十之七八是他同类,天热拥挤,不多受好些活罪么?”
  少年笑道:“他虽受罪,到底还白得了三十块钱。我们受了他许多骚扰,未了老先生还白损失了四十元,才更冤枉呢。可见什事还是能忍的好,我如涵养到底,也不致累及老先生破此无妄之财了。”老头笑道:“钱财小事,藉此赶走厌物,可以畅谈,正是佳事。老弟台涵养之功也只到此而止,此与淮阴胯下不同,再如退让,便没丈夫气了。
  只没料到老弟文质彬彬,明是世家子弟,却有这等身手,举重若轻,文武兼资,真令人可敬呢。”少年自是谦谢。老头随命茶房搭铺,茶房却将二人行李并一起填满当中空处,先取被褥铺好,加上两床毯子,老头早由箱中取了一床极细的台湾席子铺在上面,各把鞋子脱去,并排靠坐,这一来果然舒适凉爽。
  老头笑道:“本来这辆车专为接待长途行旅,是茶房的外快,短程乘客每被支吾到别车去,本来一上车便可将铺打开。老弟不爱说话,我也是不大喜和外人交谈,又见乘客不多,想到傍黑看准老弟是否良伴再定,如其彼此情意不投,便就这座各铺各的也是一样。及至看出老弟一点行藏,胖子已来惹厌了,早知如此,上车便联合一起将床铺好,也省这气了。”少年笑道:“我虽随侍先君宦游江南诸省,北行尚是首次,只听人说大概,似是而非,才致闹此笑话。”二人又谈了一阵,这才渐渐各谈身世。
  那周元苏本是湖北孝感县的望族富家。父名光甫,乃前清光绪戊子科举人,以名孝廉服官江南诸省,品学兼优,性情慷慨,交游遍于东南,从不把金钱放在眼下。乃兄益甫,是光绪癸酉拔贡,报捐浙江知县,有循能之名,当时称为浙省州县中第一等人才,历任繁剧,曾经三任乌程等肥缺,可是花起钱来比光甫还要豪纵。尤其益甫之子少章是个少年纨袴,声色狗马无一不好,尤其爱赌如命,麻将牌九动辄一输万金无吝色。因此兄弟二人做了许多年阔州县,只是外表堂皇;不但没剩下钱,反把家中田产变卖了来填补亏空。周氏簪缨世族,尤其益甫、光甫这一房,有好几代俱是单传,在本族中最称富有,单是稻田就有好几百顷,果园山地尚不在内。固然弟兄二人服官清廉,性喜挥霍,可是一多半都糟在这位大少爷的身上。益甫家教本严,无如误信枕边之言,受了闺人挟持,每任都使大少爷当账房,自身又不善于持筹握算,只当是自己任内亏空,始终瞒在鼓里。光甫弟兄情重,又敬长兄,明明知道又不肯说,终于家业凋零一败涂地,已无可挽救了。
  光甫先在江苏任了好些差缺,都因廉介好交,每任多少都有亏空。光绪未年,程雪楼任江苏巡抚,与光甫以前原是朋友,最佩服他人品学问,先聘在抚衙任了半年多文案,随和藩司商量,委了一任奔牛镇厘捐局长,彼时厘金陋规颇多,不必作弊,便有若干好处。奔牛在丹阳县境内,为全省水运要冲,与上海、大散关、浏河号称四大金刚,上峰专用以调剂属吏,考成比较多好,也不能久于其位。光甫这次卸任,总算剩了点钱,回省禀见,重就抚幕。不久便值辛亥革命。
  本来革命党人数不多,器械更是缺乏,按说极难成事,无如政治腐败,当道昏庸,江南民智较为发达,受了革命党人报纸宣传,心早离叛,党军还没有一个到达苏城,早已谣言大作,一夕数惊。当谣言最盛这一天,共总只有四个革命党,年纪都在二三十岁之间,公然直入抚衙,要抚台率领全省独立,共举义旗。程雪楼和四人见面之后,匆匆没费多少唇舌便自成交,当时通电独立,自任江苏都督,响应民军。四人见电发出,方始离去。内一西装少年携一小木箱,人多说是炸弹,因是和平解决,也未开视,来人曾说民军已将压境,可是好些天还没见民军影子,后来渐有党人出入抚衙,又说因都督深明大义,无须用兵,现在大军都打南京去了。民心不附,固是致命大伤,然亦有数存焉。
  光复以后,程雪楼不久辞职,隐居沪上。光甫闲了两年,家况日窘,仗着写得一笔好字,名满江南,每年只得两千元收入,手散好交,又喜收藏,仍不敷用。最后无法,考取了县知事,仍在江苏候补,兼着卖字生涯。总算江苏省长齐耀琳颇念年谊,先委了些短差,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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