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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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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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这也太不礼貌了,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招呼总该打一声,别跑,等等我。”方学渐迈步下床,刚回过神来,那蒙面人已背起青衫书生跑了出去,急忙跑到门口,一把抱起昏迷的初荷,追了上去。

快步奔出院子,一阵凉风拂面而过,方学渐的脑子一下清爽许多,胸口的郁闷也减轻了不少。月光洒满长街,却已不见了那个蒙面人的踪迹。

他心念一动,跃起身来,攀住院门口一棵大榆树的横枝,四下仔细察看,只见北边一个隔着三栋屋宇的小巷口,一个肥大的黑影正迅速地转过墙角,消失不见。他心中一喜,跃下地来,拔腿就跑,追了上去。

两人身有累赘,身法仍然十分迅捷,一个拼着老命追,一个千方百计逃跑,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跑了个半斤八两。

蒙面人尽量挑拣僻静的小巷、角落钻,不时回过头察看跟踪在后的方学渐,见他好像牛皮糖似地跟着自己,不管自己再怎么发力奔跑,依旧牢牢地粘在屁股后面,甩不脱、拉不掉,爽性跃上屋顶,在洛阳城里飞檐走壁起来。

这下更加乘了他的心,方学渐好歹当过几回梁上君子,跳墙过户正是他的强项,一时抖擞精神,吐纳运气,脚下呼呼生风,屋宇围墙纷纷倒退,越发追得近了。

两人跑了大半炷香的工夫,前面出现一个坡度和缓的小山坡,坡上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足有十余顷面积。黑衣人从一堵围墙上跳下,飞奔过去,仿佛脚不沾地,身形一闪,进了林子。

方学渐第一次来洛阳,人生地不熟,拐弯抹角地跑了这许多路,此刻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大清了。他的消息再不灵光,也听说过“遇林莫入”这句江湖老话,飞身下地,沿着林子边缘徘徊了片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

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初荷,白玉般的面部肌肤下依稀透出一层健康的胭脂红,眉头微皱,一张粉嘟嘟的小嘴紧紧抿着,呼吸时而轻柔、时而急促,兀自未醒。

方学渐的脸上无声地绽开一朵温柔的微笑,心中甜丝丝的,在她的眼皮上亲了一口,轻声道:“好老婆,你倒睡得香。”

初荷“呜”的一声,在他怀里翻了半个身子,张开两条手臂抱住他的腰身,呢喃道:“学渐哥哥,你不要离开我,那两个女人好妖,有了她们,你就不会再记得荷儿了。”两排弯弯的长睫毛轻轻颤动,呼吸沉沉,却是在说梦话。

迷离的月色透过林边稀疏的枝叶,照上初荷光润的前额,为她平添了一分艳色。旋转的落叶环绕在两人的四周,蝴蝶一般飞舞,方学渐定定地站在树下,一时看得痴了。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突然从林子深处传来,正是那个青衫书生的声音。方学渐的身子如一根离弦之箭,嗖地射了进去。

树林中落叶枯枝,满地都是,一踏上去,沙沙做声,他也顾不了这许多,借着斑斑点点的细碎光影,左蹿右跳,避开挡道的树干、灌木,很快冲到林子中间的一块枯草地。

青衫书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那个黑衣人蹲在地上,背对着方学渐,不知道在做什么。方学渐见她的背影娇小圆润,心道原来是个娘们,一个娘们背着一百多斤的男人,还能健步如飞,这身轻功可谓恐怖。

蹑步上前,方学渐悄悄走到蒙面人的身后,探头一望,只见她正从一个白玉瓶里倒出一颗丹丸,喂到青衫书生的嘴里,左掌成“鹤嘴劲”势,以食指指尖点在他耳朵尖上三分处的“龙跃窍”,微微摆动。

青衫书生又是“啊”的一声,醒转过来,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连两颗眼珠都是灰扑扑的,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气。药丸遇上唾液便化,顺着喉管流入他的肠胃,下身的疼痛稍稍减弱,不至于醒来便痛晕过去。

方学渐见她两只手掌纤秀白润,竟比那只白玉瓶还要细腻三分,鼻中又闻到一股十分奇特的馨香之气,凉丝丝的,好像冰雪的香味,若有若无,难以捉摸。他心中暗暗思量,这一定是个十分特别的美女,可惜包得太过严实,不能一睹芳容,人生的一大遗憾。

蒙面人的目光全在青衫书生的身上,见他的呻吟轻了些,柔声道:“这位公子,你的那本《霓裳羽衣曲》,能不能借我看几天?”

青衫书生灰扑扑的目光无力地注视着她,好半晌才吃力地张了张嘴,说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有《霓裳羽衣曲》的残本?”

方学渐“嗤”的一笑,道:“你在‘百花节’上大吹大擂,整个洛阳城还有谁不知道你有半本色狼皇帝李隆基写的《霓裳羽衣曲》?别废话了,赶快拿出来吧,这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天下第一大女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然,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青衫书生转头望了方学渐一眼,又看了蒙面人好一会,这才颤抖着从怀里摸出那本《霓裳羽衣曲》,两行清泪突然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月光照上他苍白的面孔,其状凄凉可悲。

青衫书生语声哽咽道:“这本《霓裳羽衣曲》的残本是玄宗皇帝亲书,我冯氏家族一代传一代,整整保存了二十三代,想不到我冯保今日遭遇大难,成为废人,再也不能传宗接代,愧对地下的列祖列宗,这位姑娘,你要看尽管拿去,只是须答应我一件事。”

蒙面人点了点头。

“我们冯氏的祖先以前是唐宫里的乐师,安史之乱的时候逃到乡下,因为心力交疲,不久便过世了。他过世的时候留下一个遗愿,就是让冯氏的后代子孙,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将这半本《霓裳羽衣曲》补充完全,可惜传了二十几代,冯氏一直没有杰出的音律人才,空自耽误了这许多年。”

“乐谱传到我这蠢笨如牛的人手里,更加是明珠暗投,两年来我走遍长安、洛阳、开封和郑州四地,访求名师,可惜没有一个中意的,直到十三天前,我偶然从醉香楼门外经过,听到柳轻烟姑娘的琴声,一时惊为天人,这才下定决心,要将这本残谱送给她,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单独见她,这才当了长衫参加‘百花节’,可惜她被一个西域胡番买下,就要远嫁他方。姑娘,我求的事情,就是你看完这本曲谱后,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她?”

方学渐见他为一本破书唠叨了这许多,讨价还价没个完结,心中早就厌烦,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霓裳羽衣曲》,恭敬地交到蒙面人的手中,道:“大女侠姑娘,你尽管把这本破书拿去,至于那个柳轻烟,现在说不定正被长枪番人压在身下噢噢直叫,连自己姓什么都已经忘了,交不交给她没有多大意义……”

那个蒙面人蓦地转过头,一双无比明亮的澄澈眼睛瞪了他一眼,左臂一举,在方学渐的脑门上撞了一下,脚尖在地上轻点,轻盈的身子如一只滑翔的飞鸟,跃上一棵泡桐的横枝,在空中一抱拳,道:“公子请放心,你的心愿,小女子一定想方设法替你完成。‘天山雪莲丸’一天一粒,半个月便可痊愈。告辞!”几下起落,身子犹如一颗跳动的弹丸,迅疾无比地没入黑暗,很快去得远了。

方学渐不料她突然发难,一股大力在额头一撞,登时翻倒在地,双臂死死抱着怀中的初荷,惟恐脱手。脑袋刚一着地,脖子上一凉,一个圆圆的东西落到上面,他吓了一跳,这东西如果是一把飞刀,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耳中听到“天山雪莲丸”五字,心中一动,自己万里奔波,不正是要去天山么?这人武功如此之高,手里又有天山那边的东西,说不定就是飘渺峰的人,猛地清醒过来,张口大喊道:“女侠,女侠,请留步,我…我想请教……”

树木林立,密麻麻如一大片站岗的卫士,呼喊的声音在林子深处阵阵回响,哪里还有蒙面女子的半个身形?方学渐自觉无趣,闭上嘴巴,从地上摸到那只白玉瓶,躺在那里回想那女子刚才的一举一动,极力想搜寻出一点线索。

他闭上眼睛,在地上躺了半晌,却茫然没有半点头绪,终于长叹一声,正要爬起,忽听怀里的初荷呢喃道:“学渐哥哥,我好害怕,那两个女人是狐狸精,你千万不要买。”

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哈哈一笑,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心中明镜一般亮堂。那个蒙面人的眼睛如此光彩夺目,就像两颗珍稀无比的黑玛瑙,除了那个“醉香楼”的清倌人,琴技天下无双的柳轻烟姑娘,还有谁来?也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会对这半本破破烂烂的《霓裳羽衣曲》感兴趣。

“冯保老弟,你眼睛睁这么大,数星星么?”方学渐低下高贵的头颅,看着挺在地上的青衫书生,伸出一只手掌卖弄似地挥了挥。

“……”冯保双眼观天,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出几句籀文。

“不要这么小声嘛,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方学渐弯腰下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和蔼可亲,好像一个到百姓家里视察民情的中央高官。

“你为什么要抢我的曲谱,万一她不交给柳姑娘怎么办?这可是我们老冯家的命根子啊!”

冯保突然爆发的大喉咙吓了他一跳,方学渐退了一步,笑道:“干嘛发这么大火,你们老冯家的命根子不是被…嘿嘿…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那位蒙面姑娘将《霓裳羽衣曲》交到柳姑娘手里,我要借你几滴血用用。”

“好,我跟你赌,如果曲谱到不了柳姑娘手里,你赔我八万两银子。”

“哇~~你也太狠了,全本带彩色插图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在书店里才卖五钱银子一本,半本破烂《霓裳羽衣曲》就要值八万两银子?打死我也不信,我最多出八两银子,要不要随你。”

“七万九千两。”

“九两,可以买三十本《痴婆子传》了。”

“七万八千两。”

“十两。不要太贪心,老弟,十两银子,《素女心经》可以抱一箩筐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场激烈无比的价格拉锯战终于告一段落。

方学渐满头大汗地倒在地上,呼呼喘气,笑道:“你这块牛皮糖真够韧的,一千九百九十两银子,《灯草和尚》都能养一屋子了。”

“我不养和尚。”冯保也同样面红耳赤。

方学渐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抿着嘴巴、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怀里抱着初荷,准要在草地上翻滚打闹一番不可。

好不容易住了笑声,方学渐微微喘气道:“其实那个蒙面人就是柳姑娘,整个洛阳城,除了她,谁还会对你这本破烂东西感兴趣?对不对?不要告诉我你不相信。”

冯保躺在那里半天不吭声,目光逐渐变得迷离,仿佛要熟睡过去,突然睁开眼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有这么好的本领,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呢?”

方学渐抬头望天,点点滴滴的星光洒落下来,在他的眸子里交织成一团流动的雾,他幽幽一叹,道:“或许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一个诺言,一桩仇恨或是一段修行?”

“你要血干什么?”

“救醒我老婆。她现在还没有醒转,肯定中了一种奇怪的毒。”

“为什么我的血能解毒?”

“我也中过同样的毒,不过被你喷出的血淋了一头一脸,就恢复正常了。”

“好,你打我一拳吧,对准肚子打。”

“唉,你真慷慨,不过不用这么费力,你咬破一个手指,把血涂在她脸上就可以了。”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想不到呢?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冯保咬开了手指。

“不是你傻,是我聪明。”方学渐伸出食指,抹了血滴,涂在初荷脸上。

“你老婆真漂亮。”冯保一脸羡慕地看着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初荷,娇美的容颜就像一朵盛开的粉色牡丹。

“长着眼睛的人都这么说,”方学渐伸手又抹了一滴鲜血,看着初荷微微颤动的眼皮,心中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虽然你打赌输了,那一千九百九十两银子我仍然会付给你,有了这许多银子,娶上七、八房媳妇都不成问题……哦,对不起,我忘了你那个地方……”

“没关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冯保转过头去,眼眶中隐隐有着泪光闪动,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冯保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看见他这副样子,方学渐暗骂自己是个讨厌的长舌鬼。

“家里的田产房屋都给我卖了,以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想先回老家深州(今河北深州)一趟,然后到北京城去看看,唉,连年战乱,北京城也不太平啊。”

“呵呵,你总得先找个地方把伤养好吧,冯保兄,我们也算有缘,不如跟我一道回去龙门客栈?”

冯保笑道:“还没请教兄弟台甫呢?”

“方学渐。慷慨大方的方,学无止境的学,防微杜渐的渐,叫我方兄弟就行了。”

“果然好名字,人如其名,既慷慨大方,又勤奋好学,呵呵,做兄弟的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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