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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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上)-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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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满心疑惑,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茶楼里坐着一掌柜模样的人,见了我上前:“寺玉姑娘,随我来吧!”我随他上了二楼,又走至一竹屏厢房门前,他才停了下来:“姑娘进去吧!”我看了他一眼,他只是和霭地笑了笑。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四十七

  他替我轻敲了门,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进来!”只从声音听去,却是有些沙哑,但说话的声调却是不愠不火不紧不慢。我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茶厢,只是格调更高雅,又透着一种淡然脱俗。我大略扫视了一遍,却见一男子的背影落尽眼帘,他听得我的脚下步声,却不转身,只背对着我问道:“寺玉姑娘?”
  我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他背对着我如何看得见,便回答道:“我是寺玉,请问…………”我不禁咽了口气,才继续问道:“请问阁下是何人?”
  他听了却不回答,我心下更有忐忑不安,又怯怯地问了一句:“我………认识阁下吗?”
  他终于转过身,我睁大了眼睛正要瞧得清楚,约模五十左右的中年人,一袭长衫,儒雅温逊,再看相貌,眼角处,额头上都已有细纹,只是眼睛却有一种历经世间沧海后的返璞归真,眉宇间自有一种淡宁恬然,相视一望,心竟可以平静。第一眼望去确是未曾谋面的生面孔,只是再一瞧,又觉得莫名熟悉。
  “寺玉姑娘,请坐吧!”正有些失了神地望着,却听得他的话,才缓了神。他指了对面的竹藤长椅。
  我依他的话,直坐了下来。原来桌上摊开了一副正在下着的黑白棋,他自顾自地凝神下棋,竟不再睬我,起初有些坐立不安,而后直瞧了他与自己对奕,虽不识棋,却渐渐看出了些眉目,也许此人身上自有一种安稳人心的气质,以至于我一时忘了来这的初衷以及满腹的疑惑,只托了腮瞧他对奕,毕竟不明白这其中奥妙,只看了片刻,又走了神,直瞧了眼前的茶杯中水气氤氲。
  他将一粒白子搁在棋盘中,然后执了杯慢饮了口茶,忽然又看向我说道:“寺玉姑娘,我的棋下得如何?”
  我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老实答道:“我不会下棋,也瞧不明白。不过阁下与自己对奕,只要享受了这下棋的乐趣便是,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他听了,并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笑了一下,又将棋盘上黑白棋子一一收回棋盒中,我不禁伸了手,一面替他将棋子收回。
  他忽然说道:“姑娘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我按捺心下迫切的心情,只笑了笑说:“你不正要告诉我吗?”
  他听得依旧是笑了笑,却不直言,却又朝我说道:“寺玉姑娘,你此次随军出征,一路从南至北,这市井百姓的生活,你觉得如何?”
  我觉此话问得蹊跷,却也想了想才说道:“算是明君当道吧,皇上勤政恤民,又大力推行农业生产,促进商贸经济发展,百姓也算安在乐业吧!”来了此处四年有余,话说出口竟还是有白话居多。
  他听了,也侧头想了想,才说道:“你是说,此时天下太平?”
  “嗯!”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边界还有战乱,只是幸好未波及界内,如果没有这些挑衅战乱,便是天下太平了!”
  他听了,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神色,我只觉得他这番话并不是真要问了我的想法,不过是要我自己说出这些话罢了。
  “你称呼他是木预吗?”他忽然问道。
  这二字将我惊醒,不禁一个激灵,只觉得额上凉嗖嗖地清醒,小心地看向他,想要揣测出他这话究竟有何意,但那一直温和淡宁的神色中寻不出一丝异样,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忽然愈发觉得这眉目,这削瘦的脸庞,竟有些像木预,心下一惊,不禁捂了嘴:“你是?”
  他似乎知晓我心中所想,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深呼一口气,心下不解,木预曾说过,他自小父母双亡,难道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话?何况那话也并不是对我所说。听他此话的意思,木预甚至不叫木预,那他是谁?连名字都不可提起的人么?一时脑海中百转千回,只有一个个疑问在眼前纠缠不清。
  他见我失了神的模样,竟然轻叹了口气说道:“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他的父亲,因为许多的原因,连个姓氏也没有的人!”
  “姓氏?”我喃喃自语,不觉重复了一遍,看向那个男子,至始至终波澜不惊淡泊宁致的脸上也有一丝黯然。
  我的心跳不禁加快,那种不安感浸透进血液中,身上不禁颤栗,强按住自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朝他问道:“你是那个人?没有在火中葬生的那人?”
  他又点了点头,我不禁向后一退,身上失了力气,几乎要跌坐在地上。脑海中只有这两句话不停地晃动,“他是建文帝,木预是他的儿子”,又好像听到他依旧在说,只是瞧了他张开的唇,却不知说得是什么。
  呆呆地站了半晌,终于缓过神来,再看向他,他早已沉默下来,相视看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寺玉姑娘,有些事我只是希望你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恕我愚笨,你………”我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他却示意我说下去,一面说道:“如今我只是平常人,称呼什么都不重要!”
  “你已经放下了?”缓过神后,忽然清醒了,竟然还能问出这话。
  他点了点头,其实早该知道,从他说话的语气,从他波澜不惊的神色,从他淡泊宁致的举手投足间,就该知道。
  “但他没有放弃,对吗?”我终于颤颤地问出此话。他依旧是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我并不期望你能够将他劝回,只是让你知道他的一切,只是以他父亲的身份告诉你!”
  这番话,我听的得凄侧无比,心里已是波涛汹涌,只怕快要按捺不住,直定定地看了他,动也不敢动,也不答话。
  这时却听得敲门声。
  “什么事!”他依旧地平静地语气询问。
  “老爷,公子回来了!”门外的声音回答道。
  他看了看我,一面答道:“知道了!”我看了他,点了点头,便要推了门出去,快至门前,终是回了头对他说道:“你知道皇上四处搜查你吗?”
  他笑了笑,仍然淡淡地点了头。
  我知道我无须说些什么,他不怕,他对那个皇位没有了野心,所以不害怕。而他唯一担心的,与我所担心的却是同一事同一人。我朝他强笑了一下,才返身推了门出去。
  在门外候着的依旧是先前替我敲门的人,他见了我,依旧是笑了笑说道;“公子在楼下等你!”
  我点了点头,欠身谢了他。才下了楼,转至楼角处,便看见那熟愁的白色身影。他要替我唤,我忙伸了手制止,朝他摇摇头,他方会了意,却轻手轻脚回了楼上。如今方知道为何他的背影总是让我觉得孤寂,为何在人群之中也会有遗世独立的错觉。我轻轻地下了楼,走至他的身后,伸了手从后背处抱住他,他不禁一颤,便要转过身来,我忙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下!”
  脸额蹭着他的衣裳,柔软又光滑的绵缎却被我的眼泪湿了一片。我强忍住泣声,只是无声地淌了泪。这样抱了半晌,又悄悄用袖子拭了眼睛,慢慢平息了下来,才放了手。他转过身看了看我,却笑着说:“这衣裳和你以前做的是不是一样?”
  “嗯” 我点了点头,也笑了:“原来是你送来的!我还以为…………”
  他点了点头,心下也明白,又看了看楼上,才问道:“你上去了?”
  我依旧点了点头,说道:“你家老爷邀我下棋,可惜他不知道我是个棋痴,压根就不懂棋!”
  “是吗?”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我用手抚过他的眉尖处,想要将它抚平,一面说道;“是啊,还浪费了一杯好茶!”
  他却将我的手拿下,只正了色朝我问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迟早要知道的!”
  “那你……………”他竟有些犹豫,话也未说出口。
  “我说过,我等你,无论成败!”
  “不会很久!”他紧紧拽着我的手说道。
  我点了点头,依旧是笑着看着。心里却道,晚一些再晚一些动手吧,让我想好这后退的一步棋再动手吧。
  正默默无语,是小渊进来,看见了木预,又后退了一步,才说道:“公子,时候不早了,姑娘该回去了!”
  木预听了,才放了手又朝我说道:“你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又朝他说道:“我过两日便要和奕肃一起去云南,你…………”
  “我会去找你!”他打断我的话。
  我笑了笑,一面点了头:“那我走了!”

  四十八

  他目送着小渊与我离开,一路上任由了小渊拉了我的手,左拐右转地穿梭在人群中。不知何时,已到了奕肃的府前,她才放了我的手,退至我的身后。我看了她,只说了声:“谢谢!”
  而小渊又恢复成那个羞涩缅腆的小丫头,她替我敲了门,开门的还是赵伯,他见了我脸上方露出释怀的表情,忙引了我进来,一面说道:“姑娘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只是笑着一面回答:“街上好热闹,贪玩得忘了时辰!”
  他才点了点头,想必怀戚怀彻二人将我跟丢了没少让他操心,心下也有一丝歉然。又朝他笑着问道:“王爷回来了?”
  “回来了!”他答道,“在堂上等着姑娘呢!”
  我便随了他往大厅里走去,确见奕肃正立在门前,他见了我脸上神色倒还平静,只淡淡地问了一句:“玩得高兴吗?”
  我点了点头,一面强装高兴的模样:“很久没有看这么热闹的街市了!”
  他点了点头:“好了,来用晚膳吧!”
  我随了他坐下,脑海中却还是一团浆糊,直愣愣地瞧着饭桌。他忽然递给我一个白瓷酒杯。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这是金茎露,清而不冽,醇而不腻,味厚但不伤人!”他一面解释一面替我酌了一杯,“夜里寒气重,喝些暖暖身子!”
  我点了点头,执起酒杯,呡了一小口,果然是较清淡的酒味。不禁一饮而尽,一面看了他:“很香醇!”
  将酒杯搁下,又倒了一杯,正要递至口下,奕肃忙挡了我的手;“一杯便够了!”我却推开他的手,执意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便坐着发愣,头开始有些晕沉,竟看见两个,三个,四个奕肃,揉揉眼睛,再一看,却还是一个,我一面要站了起来,一面口中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好像有些…我累了………!”
  却发现已站不稳,奕肃忙上前要扶了我,好像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我却听不清楚 ,只看着他,不自禁地眨眼睛……
  等到第二睁开眼睛,已是晌午。一面坐了起来,才觉太阳穴处隐隐作痛,小渊早已候在床前,我看着她,还是有些呆呆地回不过神,这个乖巧的丫头也不说话,只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强笑了说:“只是有些头痛!”
  她早己端了茶杯,捧上来递给我。我接了茶,喝了一口,只觉有些苦涩,又静静坐了半刻,脑海中的凌乱的事渐渐被理顺了头绪。昨晚一口气喝下两杯金茎露,直接就醉倒了,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都说不清楚。只是后来的事却已不记得,不禁朝她问道:“小渊,我昨晚醉得厉害?”
  她点了点头,我不禁捂了嘴,心下有些担心。她瞧了心里也明白,径直开了口说道:“姑娘醉了,但没有说什么醉话!只是拽着四王爷的手,直……………”她忽然停了话。
  我心下一紧,脱口追问:“直什么?”
  她瞧我紧张的神色,忙答道:“姑娘不用担心,姑娘醉后很安静,并未说话,只是拽着四王爷的手直傻笑!”“傻笑”二字她放轻了调。
  我听得才舒了心,直怕不清醒之时说了不该说的话,才笑了笑说:“让小渊看笑话了!”
  她摇了摇头,也不答话。我才起了床一面说道:“又是晌午了,该出去看看了!”
  这日奕肃并不在府中,而我虽醒后有些头痛,伸伸胳膊时却不再扯动伤处。北平的冬天总是暖洋洋的,如果没有刮大风,气候还是不错的。我走到后园里,晒晒太阳,或是看着园里的仆人修剪花卉。后园中有一片不知名的藤架,修饰得很漂亮,而藤架下竟然一秋千,秋千扶手也是藤条缠绕,只是冬天的藤条也有些枯色,未有碎花点缀。我不禁走上前,一手抚摸了这秋千,木板上很干净,在北平这种常有风沙的地方能如此干净,一定是日日擦拭。不禁坐了上去,脚下稍稍用力,便缓缓地荡了起来。
  小渊见了,站至我侧处,一面用手轻轻地推着我的后背。我扶着藤条,任凭秋千荡漾,耳边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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