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姐，你要是能嫁给厉少爷，一定会很幸福的。”
楚连翘手中玉质的梳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小姐，你怎么了？”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欠小厉子的，如果我还活着，自然会报答他的！”
“厉少爷喜欢小姐……”
“怜儿，把我那件白色的衣服拿过来！”楚连翘打断了她的话，把话题转移开来。
“好。”
怜儿从箱子底拿出了那件白色的，款式简单保守的衣服。她记得小姐最不喜欢这种素色的衣服了。
楚连翘就像迎着春天的晨光蹦跳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头小鹿，活泼单纯，小任性……
繁华一梦040
楚连翘走不出赏荷院，只能对着月亮拜祭父亲的亡灵。心中除了失去父亲的悲伤，更多的是后悔，是惭愧……
这一切，皆因她而起！
……
第二天，怜儿还在睡觉，楚连翘就一身素白的让觞宗烨的侍卫带着自己去了酷室。
时间很早，繁华的店铺还没有开业，街市冷清。楚连翘乘坐的简陋马车在街市上穿过，她撩起帘子看着这个熟悉的世界，想要把一切都留在记忆里。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够活着走出酷室！
……
“楚小姐，三年的时间，你就自由了。”
沈城专程过来送她。
沈城是觞宗烨的人，对她倒是不坏。侍卫也是看在沈城的面子上，对她也算礼遇了。
“楚小姐，我有一事不明，你既然想要杀我家主子，为什么银针上不抹毒药呢？”
楚连翘看到早起摆摊的人，一串晶莹剔透的红果子吸引了她，“我想吃糖葫芦！”
“啊？”沈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楚连翘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一个玉镯子摘了下来，交给了沈城，“我想吃糖葫芦。这个够吗？”
她是楚家的大小姐，这花都谁人不认识她。她去买东西，从来不给钱，店掌柜也不管说什么，只是记下帐来，日后去楚府讨要便是。
如今……
“用不了这么多的。”沈城把玉镯子还给了她，掏出铜钱去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
楚连翘接过来，到了一声谢，便不再说话。
……
她爱吃糖葫芦。
父亲宠她，她想要什么，便无条件的满足她。有一次庙会，她吃太多的糖葫芦，肚子疼，楚铭回来被老婆狠狠的骂了一顿。她还在一边捂着肚子，幸灾乐祸的嘲笑父亲。
泪水落了下来，楚连翘一边流泪，一边将糖葫芦一颗颗吃掉。
……
酷室在珠华靠北的边境上，那里条件极为恶劣。花都四季如春，温暖宜人，而位于边境上的酷室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楚连翘在马车里走了一上午的时间，周围一片荒芜，连个人烟都没有。她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去酷室，还是觞宗烨想在半路上把她了解了？
“怎么还没有到？”
“快到了！”
沈城的一句快到了，结果一行人又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这才真正的到了。
楚连翘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一个大山寨。有的像楚连翘见过的一个土匪窝。
酷室用大木头夯进土中并排起来做成城墙。城墙高耸，铁门坚固，抬头望望天，连一只鸟都没有飞过。
“楚小姐，请跟我这边走。”沈城客客气气的说着。
楚连翘抬脚走了几步，结果骤然停住了。脚下湿软，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居然踩到了粪便上。
“楚小姐，快点。”沈城催促道。
“我的鞋子脏了，有新的吗？”
“里面应该有，我们先去报道，然后再去给你找合适的鞋。”
楚连翘蹭了蹭脚上的粪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沈城走了进去。
穿过那扇厚重的大门，仿佛从人类的世界来到了地狱。里面到处都是做苦役的人。守卫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拿着鞭子吆喝着，看到谁偷懒，就狠狠的抽上一鞭子。
楚连翘走进了一间稍微像样些的房间，里面正做着一个方脸络腮胡的大汉，他抽着卷烟，看到沈城，立刻恭敬的迎了过来，
“你小子，怎么有空来看我？”
“公干！”
“什么公干？”
“皇子，让我给你们送个人来。”
繁华一梦041
“楚家大小姐？”
“周明，她在这里，麻烦你多多照顾点。”沈城交代着。
周明的目光在楚连翘的身上来回的瞧着，如果是以前，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哪容得男人如此放肆的看她。
“我知道了。”周明应下来。
见周明答应了下来，沈城也不敢多呆，怕觞宗烨不高兴。他来到了楚连翘的身边，安慰道，“楚小姐，你多多保重。”
楚连翘点了点头。
沈城一离开，楚连翘才真正感觉到了害怕。
那个叫做周明的男人，眼神放肆的看着她，她杵在那里，心生了恐惧。
“我住在什么地方？”见他长相凶狠，楚连翘也不敢提换鞋子的事情了。
“沈城是我好友，他交代让我照顾你，我自然应该照顾你。不过，15皇子特别交代了，不准特别优待你！所以……”
“我住在哪里？”楚连翘只想离开。
“来人呢，带她去杂役室！”
……
楚连翘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男人，再往酷室的深处走，她这才看到了女人和孩子。
他们都穿着破烂的麻衣，身形瘦小，很多的小孩长着大脑袋，身子却又瘦又弱，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边走！”
侍卫并没有领她直接去杂役室，而是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很热的地方，走进去，才知道这是做铁器的地方。
外面很热，里面的温度更热。
男人们光着膀子，正在火炉旁敲打着一块块红红的烙铁。烙铁放入一旁的冷水中，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
“狗子，新来了一个，给她烙上贱奴的标记！”
“来了……”
楚连翘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只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光着膀子，一脸脏污的男人拿着一块红红的烙铁走了过来。
带他来的侍卫将她按在一个桌子上，“你们要做什么？”楚连翘的右胳膊，靠近肩膀的地方被红红的烙铁烫下去，“啊……”尖叫声随着那么冒起的青烟一起传了出去。
中间隔着布料，因为烙铁的温度太高，周围的布料也燃烧了起来。楚连翘一声尖叫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声尖叫，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浇灭了她着起来的衣服。
“先给你介绍下规矩，你要在这里服役三年，如果你敢跑，被抓回来是要被挖心掏肺的！”
说完，他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似的将楚连翘拎了出去。
……
楚连翘住的地方，就像一个狗窝。
女人和孩子睡在一起，地板上铺着草，上面有一床薄薄的脏兮兮的杯子。楚连翘躲在角落里，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吃饭了。”一个带着头巾的女人过来招呼着。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女人伸出粗糙的手，主动将她拉了出去。
楚连翘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心里一点注意没有。她想爸爸，她想怜儿，她还想她漂亮华丽的房间……
当饭端上来的时候，楚连翘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只有一碗稀饭，而里面的米粒屈指可数，然后便是一人两个窝窝头。
看着大家狼吞虎咽的样子，楚连翘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是如此粗糙的食物。她以为饭只是外表不好看，味道一定很好。
她喝了一口汤，立刻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
就像是刷锅水的味道。
饥饿 042
楚连翘刚刚吐掉了口中味道形同刷锅水的粥，脑袋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击。
她捂着后脑勺，抬眸望过去，就看到了一个肥胖的，表情颇为不和善的女人，正拿着一个长长的木勺子。
“你打我做什么？”
木勺子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子，“三天之内不准吃饭！”她收走了她的刷锅水还有两个窝窝头。
楚连翘吃饭的标准，最低也是四菜一汤，而且家里的厨子厨艺精湛，这种饭菜，她怎么吃得下去。
大家都奇怪的看着她。
“看什么看，吃饭！”那个女人中气十足，说话震得人鼓膜都疼。
……
第一天，楚连翘饿着肚子，睡在了“狗窝”里。
她睡不着，一直在压着声音哭着着，她想象着，如果父亲还活着，知道她在这里受苦，不知道该多心疼了。
她告诉自己，自己现在是卑贱的贱奴，不是什么楚家大小姐了，不可以娇气，不可以发大小姐脾气，可是……
有老鼠的声音传来，楚连翘警觉的坐了起来，看到黑暗里有一双亮亮的，小小的眼睛，
“是老鼠？”她害怕的说道。
旁边的一个小男孩被楚连翘吵醒了，他揉了揉睡眸，呢喃道，“姐姐，你好吵。”
“有老鼠。”她大惊小怪的说道。
小男孩丢过去一个石头，老鼠顺着墙根跑了。楚连翘受惊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
翌日，天黑没有亮，女人就早早的起来了。楚连翘也被那个胖胖的女人扯着头发从睡梦里喊了起来。
“起来，给我起来！”她扯着她的头发，杀猪似的喊着。楚连翘就算是再困，在这么大嗓门叫唤中，也睡不着了。
“你是贱奴，该换上贱奴的衣服。”
楚连翘没有反应过来，头上就被蒙上了一块粗糙的布料。她从头上扯下来，发现是一件破破烂烂的麻衣，上面还有汗的味道。
“这衣服别人穿过了，上面还有味道。你是不是拿错了。”
“没有拿错，穿这件衣服的人昨天晚上死了。”
“死了？”、
这不就是死人的衣服？楚连翘像是丢烫手的山药似的，丢到了手中的衣服。
“快点穿上！我们这里不养废物！”
“我不穿死人的衣服！”
胖女人缺少耐性，见楚连翘一直忤逆她的意思，她从腰里抽出来马鞭就往楚连翘的身上打。
“你凭什么打我？”
“因为你不听话！”
“别打了，好痛。”楚连翘在地上打滚着，躲闪着，却发现她的躲闪让鞭子更加有劲了。
“我不敢了，你别打我了。”楚连翘求饶道。
“把衣服穿上，快点出来干活！”
楚连翘用力的点了点头。
……
楚连翘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饿过肚子。父亲生气不让她吃饭，厉仲谋或者怜儿也会偷偷的给她带食物。
洗衣服，舂米，去山上刨冰块……一天下来，楚连翘觉得身体都没有直觉了。
她想吃饭，就算是昨天的刷锅水都想吃，可是那个胖女人却不让她吃。肚子咕噜噜的叫着，楚连翘真是饿啊。
“姐姐，给你。”
昨天晚上那个大脑袋的小男孩脏兮兮的手上有一半窝窝头。楚连翘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拿过来就往嘴里塞。
吃完了，她却哭了。
“女孩子真麻烦，都这么爱哭的。”
“小萝卜头，你懂什么？”
蜕变 043
楚连翘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无法忍受这里的生活。那么多的委屈袭上心头，让她的泪水像是洪水肆虐，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别哭了，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吃饭了。”
“呜呜……”
……
酷室虽然名为室，确是一个城镇那么大的地方。这里生活着的贱奴，按照分工从事着不同的工作。除了贱奴，便是看守的侍卫。
因为劳作的辛苦，隔几天就会有人死去，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楚连翘来了一个多月，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人是适应性的动物。适应环境，否则只能被淘汰掉。”这是苏文经常教导女儿的话。
楚楚来到这里之后，深刻的体会了这句话的内涵。
她不想死！所以，不管多么难，她都要活下去！
……
“一、二、三，用力拉啊……”
“一、二、三，用力拉啊……”
从高山上刨下的大冰块，被运了下来，送到宫里去，给皇室避暑用。楚连翘只记得宫里夏季清凉，却没想到凿冰的贱奴会这么辛苦。
……
酷室不远处的山头上，厉仲谋迎风而立，衣阙翻飞，如墨的黑发在身后扬起。他脸色苍白，带着久病之后的病色，目光沉郁地望着那一片山寨，久久都不发一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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