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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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炮击金门-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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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到,同一个礼堂顶棚之下的这个湖南腔浓重的青年,竟是他毕生的政治
对手。

第二次,1926 年1 月4 日,还是广州,国民党“二全”大会召开。这
一回,蒋介石今非昔比,作为“东征英雄”,他不仅是代表,而且坐在主席
台上,向大会做军事情况的报告,心气炽盛地宣布:“去年可以统一广东,
今年即不难统一中国!”毛泽东也做了《宣传部两年经过状况》的报告。这
是毛蒋首次站在同一个讲坛上演讲。当然,人们目光和注意力全聚焦在军事
新星蒋介石身上。喜气洋洋虚荣满足的蒋某人似乎也全然没有预感到那个姓
毛的书生会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前途。

第三次,1926 年5 月15 日,戒备森严的氛围中,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
在广州召开。刚刚于“三·二○”中山舰事件中打击了共产党的蒋介石高高
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并取代汪精卫主持了大会,这意味着他已集党、政、军
权于一身,成为国民党的实际领袖了。而毛泽东则坐在下边一个很不显眼的


角落,不被人们所注意。踌躇满志的蒋忙不迭地同显赫的政要们接耳笑谈着,
大概已淡忘了那位湖南青年的存在。

第四次,1945 年8 月28 日,毛泽东飞抵重庆与蒋介石举行谈判。阔别
了整整二十载的毛、蒋再度握手,两人强作欢颜,互用疑问的目光寻觅着对
方的变化。他们又肩并肩地站好,接受镁光照相机的拍照,绝对珍贵的历史
瞬间被永恒凝固。于是,我们从决定二十世纪中国命运两位关键性人物唯一
的合影相上看到,毛表情严肃,两臂有些拘谨地下垂着,而蒋的两手却松弛
地背在身后,嘴角抿出了自信的微笑。

此刻的蒋,对和谈了无诚心,正沉浸在“及至部署完成,三月可解决
匪党匪军问题”的梦幻之中。他肯定很难相信,三年之后,正是身旁这位与
他个头几乎一般高挑的中年人,把他赶到了海隅孤岛。

青年与中年的毛、蒋四次见面,记录了国共曾经两度合作的历史。国
共会否捐弃前嫌第三次合作?长期以来,既是各界评论的话题,也是人们殷
殷的期望。老年的毛泽东对此从未下过结论。但,我们从五十年代他对老朋
友说的那许多掏心话语,大致可以判断,如果园共能够再度携手以促进国家
统一,他是准备着第五次向老朋友伸出手去的。

遗憾,两位老朋友的直接交往,在重庆便打上了永久的休止符,他们
最终也未能实现划时代的第五次握手。然而,值得欣慰的是:毛泽东于五十
年代所阐发的那些闪烁着睿智之光的思想,在八十年代被另外一位世纪老人
继承发展成一个叫作“一国两制”的构想。虽然这构想在台湾海峡两岸尚未
开花结果,但毕竟在深谷沟壑间铺架起了可以你来我往的桥梁,而香港的回
归更使它由理念的蓝图转化为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象。是否可说,在中国统一
的征途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已经过去,地平线正隐隐萌动着希望的曙色?

当年,毛泽东从重庆返回延安,在场家岭的窑洞前,对美国记者安娜·路
易斯·斯特朗女士说道:“蒋介石说民不能有二主,天不能有二日,我就不
信,偏偏要再出个太阳给他看看!”

历经血火的打拼,毛泽东如愿以偿,在古老的国度升起了一轮新日。
但是,原来那个过于炽烈火辣几乎把神州烤灼成焦土的太阳却并未陨落,它
只是黯然失色地让出了穹苍的主要位置,躲在了天涯的一角。

从同样不能允许“天有二日”,到争取那一个不曾溅落的残阳与这一个
冉冉升腾的旭日共处于湛蓝蓝的同一顶天空,毛泽东和他同事们的思维突破
了传统的窠臼,超越了五千年时空,跳跃到了一个崭新的历史峰巅。

毛泽东战胜蒋介石的原因成百上千,而其胸怀比对手宽广、大度、兼
收、包容,应该算一条。

※※※※※


10 月26 日,毛泽东晨起,洗漱,早膳毕来到书房,当日的《人民日报》
已经摆在了案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再告台湾同胞书》标题通栏,赫
然醒目。

毛泽东将文章又读一遍,面露微笑。他吩咐秘书,将梅兰芳的唱片找
来,欣赏一段。

音乐响起,旋律优美,婉转绕梁。毛泽东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
击着节拍,小声跟着哼唱。他是个京戏迷,听戏,是一种调节松弛脑筋的休
息,也是写了满意的文章之后愉悦舒畅心情的表达方式。

毛泽东一生笔耕不辍、著作等身,诗词成就堪称当代第一大家,连反


对他的人都不能不为之叹服。其实,他政论文章的辉煌毫不逊色于诗词,1958
年的几篇“文告”便是其中的佳作代表。语言学家朱德熙先生曾发表《评国
防部文告的风格》一文,认为:“一般政府文告的特点是态度严肃,语气庄
重。国防部几个文告不仅做到了这一点,同时进一步吸取了散文中生动、活
泼的笔调。一方面庄重严肃,气势磅礴,另一方面,娓娓而谈,又让听话的
人感到亲切。”还有人把1958 年这几篇“文告”同司马迁的《报任安书》、
诸葛亮的《前出师表》、韩愈的《论佛骨表》、丘迟的《与陈伯之书》等并提,
说“文告”无论思想文采,结构谋篇,在中国政论散文史上都具有“承继传
统,昭启来者”的地位。如此比较是否妥恰容再议,但“文告”所阐发的新
鲜观念,以及用辛辣、无拘、恢谐来表达重大、严肃主题的笔法,确是可以
传世。

曲罢,毛泽东同秘书们谈话。秘书说:昨天的“文告”若叫中宣部、
外交部或报社编辑来写,恐怕不是这么个写法。毛泽东听了仰天大笑,道:
写文章要善于抓动向。美国人想从金、马脱身,杜勒斯几次讲话就显露了这
个动向,还有美、蒋矛盾有时很尖锐的动向,《人民日报》都没有抓住,编
辑部也不大会写文章。一说到应该如何写文章,毛泽东精神大振,兴致勃勃,
抒发心得,交流体会:

文章要有中心思想,最好是在文章的开头就提出来,也可以说是破题。

“文告”一开头就提出台澎金马绝大多数人爱国,中国人的事只能由中
国人自己解决。这个思想贯穿全篇。整个“文告”,从表面上看,似乎写得
很拉杂,不连贯,但重在有内在联系,全篇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中间虽有穿
插,但始终贯彻这个中心思想。《红楼梦》中描写刘姥姥进大观园就是这样
写的。

文章要形象化。“文告”中不说“沿海岛屿”,而说“大金门、小金门、
大担、二担大小岛屿”,不仅说“供应”,而且具体说“包括粮食、蔬菜、食
油、燃料和军事装备在内”,这就形象地给人深刻印象。现在许多文章偏于
抽象,一般化,缺乏生动性,看了留不下具体印象。

文章要有中国气派、中国风格。两篇告台湾同胞书的文体就是这样。

中国文字有自己独特的文法,不一定像西洋文字那样严格要求有主词、
谓语、宾词。其实西洋人说话,也经常省去主词或宾词的。我们有些文章洋
腔洋调,中国人写文章没有中国味道,硬搬西洋文字的文法。这可能是看惯
了翻译过来的西方文章。其实翻译也有各种译法,严复的译文就是中国古文
式的,林琴南的译文完全是意译,都和现在的白话文译文大不相同嘛…… 

毛泽东一生笔不离手,撰文无数,但他很少对自己的文章发表议论,
这次是个例外,证明他对自己近日的作品颇感满意。当然,一场按照自己的
意志和意图发生、发展、结束的战事,更是人生的得意之作。

屋内雄论滔滔,窗外秋日融融,蓝天高远,白云淡淡,轻风乱拂,万
木绿得深沉、凝重。几只花喜鹊在枝头跳跃,唧唧喳喳欢叫个不停。

工作人员欲出门,将那鸟儿驱散,免得打搅主席思考工作。

毛泽东摆摆手:随它们去。喜鹊当头叫,那是大吉大利的好兆头哩!

第十五章 台海过去、现在、未来时


问题一:炮战于何时结束/问题二:谁是赢家/问题三:历史如何评
价台湾已非“蒋介石”/美国依然“杜勒斯”/大陆必须“毛泽东”作者:
如果“台独”当道,引发战争,您将为捍卫中国统一呢还是为保卫“台独”
而流尽最后一滴血?抑或沏茶摇扇作壁上观/教授:哎呀呀,你这个问题把
我考住了,陷我于三难之地呀

1


哲人如是说:

时间没有脚腿,但它留下了足迹。

从化石、年轮、遗址、废墟中,我们披阅了它的“过去”。

“过去”的故事摆满了书架,有一个共通的名字叫作“历史”。

历史是一面深刻的镜子,照出了万物的更新、宇宙的兴替。

随着时间分分秒秒前行,1958 年的“炮击金门”也在一寸一分地远去。
四十载光阴虽短,但已使我们同那伟大的事件拉开了距离,能够从多重的角
度来审视它,从而在历史的经纬图中更精密地确定它的坐标。

近年,海峡两岸回忆、评价金厦炮战的文字愈来愈多,大概正应了“终
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离此山外”。

我是炮战的痴迷者之一。因为,文学只崇拜个性化的事物,而炮战即
为个性化战争之典范,它以不大合乎战争规律的方式淋漓尽致地表演了战争
的规律,面孔与其它战争委实太不相同。还因为,文学喜欢反映与现实息息
相关脉承紧密的事物,而当其它战争早已进了博物馆的陈列室时,唯有那场
炮战的成因犹在,故它一点也不陈旧,仍是摆在我们案头需要经常在其中查
询些什么的备忘录。

将近1500 个日日夜夜,我好像一直手握着一架无形的可观察时空的“放
大镜”,千百遍将那场炮战再拉到眼前,认真而执着地研观其生动鲜活的各
个细部,以及它于广阔背景下面同别样事物的种种关联,以及在并未中止的
进程中曾经和仍在发生的作用。

海峡对岸也有同样的痴迷者。前些年,一次在厦门召开的关于两岸问
题的学术会议上,台湾的王教授特地跑到我的房间来“切磋”炮战。我们互
相恭维了“您是专家、权威,向您学习、讨教”之后,便开始了客气、礼貌
的磨牙。争执涉及史实,关乎评价,直至都口干舌燥,互相不能扭转对方的
固执,从而都真切感受到了两岸认识上的差异及达成共识的艰辛。最后,王
教授又委婉地向我发难,他说研究中一直存在着若干困惑,目前尚无人给出
完美的解析,希望沈先生明示、指教,云云。

我笑:敝人见微识浅,怕不能令教授满意。

王教授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尖锐,直通对炮战历史意义的归纳、总
括。对此,我的谦逊绝对真诚,不敢将一孔之见强加于人。当然,我亦认为,
当代人已经没了当时人、当事人的种种局限,理应站在时代的制高点上,以
更为冷静、客观的眼光和更为大度、公允的心态,来回首往事,去探寻真谛。
其实,如果大家能够抛开某种偏狭,应该坦承,那场战争中确有对双方来说
均属积极的东西。这里可借用卢梭的一句话:每一次重温过去的岁月,聪慧
理性的人们总会采撷到新鲜的价值。

※※※※※



问题一:炮战于何时结束?大凡战斗、战役均有明确的开始、结束时,
此乃战争常识。然而,“炮击金门”属于例外,许多人说得清它的“生日”,
却道不明它的“忌辰”。遍览海峡两岸数十种著述,在炮战结束的日期上,
竟难有一致的定论。

台湾的说法五花八门,有几个版本倾向在炮战45 天处将其“腰斩”,
划上句号。

因为10 月6 日这一天,彭德怀宣布了“停火”,此乃共军“损失惨重,
打不下去,找借口下台阶,掩盖失败”的遁辞。如此解释界定,最能反衬台
湾的“胜利”。

大陆方面比较权威的意见,炮战打了64 天,于10 月25 日“功德圆满”。
这一天,毛泽东的《再告台湾同胞书》发表,标志着中共解决台湾问题的政
策重心已开始由“武谈”向着“文谈”偏移。

问题是,金厦海域并未就此“停火”,毛泽东、蒋介石作古了也没停,
“单打双不打”整整延续了20 年。有人计算,如平均每次各打100 发,20
年里累积,双方各打炮弹30 万发。世界战争史上,谁见过此等枪炮“马拉
松”互射的奇景?1979 年1 月1 日,美国通知台湾,结束外交关系,终止
双方的“共同防御条约”。

同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提出和平统一祖国的大
政方针。同日,国防部长徐向前发表声明:“台湾是我国的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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