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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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炮击金门-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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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以最快的速度把一发发炮弹投射出去。金门岛烟尘四起,爆炸声
响彻云霄。

炮身打得通红,火药气体弥漫了整个阵地。一炮手张伟判汗流陕背,
嘴唇干裂,震聋的耳朵淌着血,血流到脖子上。瞅个机会他甩了鞋,扔了裤
子背心,一头扎进水桶里,咕咚咕咚喝几口,撩一把水,拍拍脑门拍拍脸,
然后,盯着班长的手势、紧握着发射杆往下一压、轰然又一声巨响,第128
发炮弹出膛。

第129 发刚刚装填,指挥员下达了“暂停”的口令。装填手被炮震得


耳聋头昏,误将口令听成了“退弹”,稀里糊涂违规去开炮闩。于是哐一声,

炮弹掉在地上,弹头正碰在退弹坑前沿。

全班被这突然的情况惊呆了,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因为这是一发“瞬发引信”炮弹,受到撞击,意味着可能会于几秒钟、
十几秒钟、几十秒钟后爆炸,战斗集体未被敌炮摧毁,却将被自己的炮弹报
销,岂不悲乎!

全班人本能地齐刷刷卧倒,尽量让全身紧贴地面,等待命运之神的判
决。只有张伟判一个箭步上前,抱起炮弹向阵地外面飞奔。此刻,他怀抱着
的无异于一枚不知何时便会开花的定时炸弹,他随时都可能被炸弹大卸一万
八千块,切削为泥化为乌有。但是,他的脚步没有停,一口气跑出去30 米。
放下炮弹,又转身往回跑。跑了七八步,张开双臂,腾空跃起,一个狗啃泥,
与大地紧紧拥抱。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预期的巨响并末发生,“定
时炸弹”依然老成持重地趴在那里,全然没有欲与世界告别的意思。

张伟判第一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慢慢走过去,认真地端详着
那个不可思议的黑家伙。

同志们一个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慢慢围拢过去。

噢,原来炮弹退出炮膛时是弹尾先着地而弹头是倒在弹坑前沿的,并
没有正面撞击引信,所以没有爆炸。

虚惊一场。一个绝非玩笑的玩笑。

张伟判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其他无一人笑。

十几只手争先恐后伸过来,紧紧握住张伟判的手。

班长没有同他握手,而是在他的光溜溜的背脊上用力拍了三下。

※※※※※


不怕死故事之二敌炮覆盖,营指通往一连的电话线被打断。

副营长郝金亮正大声喊叫着“电话兵!”“电话兵!”,忽然远远看到从
一连阵地窜出一个大个子,像疾风似地朝敌人炮弹打得最密集的地方跑。乱
弹琴,怎么照直往敌人炮弹窝里钻,他妈的不要命啦!郝金亮领着营部七八
个参谋一起扯脖喊:“回去,快回去!”无奈,喊声盖不过炮声,那傻大个好
像听不见,要不咋头也不回跑得更快?敌人好像发现了这个活动目标,急促
射打得更凶更猛,一排排炮弹在大个子前后左右爆炸。郝金亮心里一阵乱跳,
妈的,这小子非死即伤,完啦!但是当烟雾被风稍稍吹散,他影影绰绰看到
大个子正蹲在一个弹坑里接被打断了的电线,然后平安无事地站起来,继续
向前跑。营部里的人都叫:在那,在那,活着哪!郝金亮心说:这小子还行,
好样的!敌人又一排炮打过来,只见大个子一个跟斗栽倒下去,尘土和硝烟
立即吞没了他。人们眼巴巴等待烟雾再次淡去,仍不见大个子身影。郝金亮
气得乱骂:一连干嘛派这么个笨熊去接线?告诉他们连长指导员,让他们亲
自出去,把那大个子尸首找着背回来!

大个子名叫王邦贤,19 岁,当年入伍的新兵,其实,连里干部因为他
拉肚子,连战斗都没让他参加,并没派他去接线,是他自己悄悄溜到阵地上,
和电话兵田厥丰作个伴。当田厥丰喊了声:糟,电话线叫敌人打断了!他站
起来就向外面跑,拦都拦不住。

外面是一片开阔地,敌炮远远近近密密麻麻地爆响着,弹片贴着身子


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啸,开始,他确实有点后怕了,真想扭头往回跑。另外一
股力量又强制他不许回头:要害怕就别出来,出来了就不能当孬种,现在,
全营全连几百对眼睛可都看着你呢,如果同志们说王邦贤是胆小鬼那多丢人
现眼!于是,他迎着劈空而下的弹雨,不顾一切往前跑,从一个弹坑跳跃到
另一个弹坑,连着接好了三处断线。

说也神了,就像他身上揣个护身符似的,流星般迸射的弹片把他被风
撩起的军衣打了好几个洞,就是未伤着他的身子。接第三个断线时,一块二
寸来长的弹片扑地扎进中指与食指之间的泥土里,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
咬咬牙,纵身跃出,继续前进。

又是几发近弹爆炸,脚下的大地震荡得剧烈跳动,冲击波强大得像有
一堵看不见的厚墙横拍过来,他狠狠跌了个跟斗,倒下去还翻了几个滚,掉
下一截不算太深的河床,他就势下水,游到河对岸,细细察看,又接好了三
处断线。

电话终于恢复通话。一连接到营部的命令,中断了二十分钟的射击再
度开始。

敌炮刚刚被压制下去,大个子的身影便冒了出来,向自己的阵地快跑
归队。

郝金亮一阵兴奋,大声道:“去个人,问问那个大个子叫啥名,告诉一
连给他评功!”

※※※※※


不怕死故事之三目标区域——料罗湾。

这时,炮的仰角是45 度,装填手何新典必须把右腿跪在地上,哈着腰,
才能把药包推进炮膛。何新典用一种别扭使不上劲儿的姿势连装一百四十余
发。尽管他壮得像牛,也经不住持久而紧张的消耗,背、腰、臂酸痛胀麻,
头晕,心跳得历害,全身的能量好像马上就要枯竭。

同样一口气没喘的火炮也渐渐不顶劲儿了。由于连续发射,炮膛炮闩
产生高热,带来相互矛盾的两个问题。第一,菌形杆已被烧得通红,药包一
装进膛,只要一关炮闩,眨眼的功夫火炮便会自动发射。在这种情况下,装
填手必须沉着关好炮门,迅速离开炮尾才不会出危险。第二,炮闩因高温已
膨胀,一次比一次难关,何新典起先只用一只手,后来两只手全用上,也还
得下死劲推,不然炮闩就到不了安全定位。这又增大了迅速离开炮尾的难度。

何新典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装填手了,他沉着而敏捷地操作着,只要
药包一到手,他就“哧溜”一下把它推进膛,然后两手把正炮闩,再用胸部
顶牢,拼全力“哐”一声把炮闩推到安全定位,然后猛一侧身,跳到安全地
带。

他转身又接过一个药包,顺势填进炮膛。也可能因为炮闩更热更胀,
也可能是他的气力不足,他满心想使出全部力量,麻利地将炮门推到安全定
位的,谁知这次竟力不从心,没有关严。

糟!一直担心的险情终于出现了。很明显,如果重关一次炮闩,火炮
很可能在一刹那间自行发火,人一定来不及离开炮尾,而被火炮座伤甚至会
牺牲。相反,假如丢下炮闩不管,个人可能躲了危险,但药包在高温状态下
也可能会自行发火,轻者,炮闩将被打坏,重者,炮弹因无足够的动力而卡
在炮管中爆炸。。无论哪种情况,战斗将无法继续。

根本就没有思考的余地,何新典必须于刹那间斩钉截铁地决定:是赶


快离开炮尾还是重新关一次炮闩。

何新典已经决定了。他上前一步,两手去扳炮闩的把柄。

班长喊了声“危险!”他说了句“能行”,将炮闩重新拉开,铆足了劲
猛扣上去。。炮闩刚到安全定位,便听“轰隆”一声响,火炮果真自行发射
了!紧接着炮尾猛地后座,何新典闪电般扭身,炮尾还是沉重有力地打在他
的左肩头,一下子把他掀起老高,平空翻了一个斛斗,头朝下栽到三米外的
弹药库门口。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医院里,他缓缓睁开眼。班里同志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面前晃动,
听见班长和谁在小声嘀咕:真玄,往下两寸,撞在心脏部位,可能有生命危
险。

他吃力地抬起右手,指指左肩,声音微弱地说:这儿,离心还远哩。。

※※※※※


不怕死故事之四夜战。敌人一发空爆弹在火炮的右上方爆炸。声如响
雷,光如闪电。

“打着你没?”二炮手汉德玉问运弹手小董。

“没。你咋样?”“很好。”汉德玉刚说完,突然感到左小腿一阵发麻,
伸手往下一摸,一手粘乎乎湿糊糊的,他知道自己挂花了。

战斗正是较劲的时刻,火炮不间歇地发射着。他一声不吭,从座位底
下摸出一个军用水壶来,迅速用水壶上的帆布带,在左膝下面紧紧地绕了几
圈止血。可以感觉到,温热的血仍不住地往下流,袜子、鞋子都湿透了。他
不理睬,聚精会神盯住仪器,坚持操作。

又是一发空炸。汉德玉猛然感到左胸被什么咬了一口,火辣辣地难过。
伸手往左肋下一摸,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二次负伤了。

这次的伤口肯定较大,因为血一下子就淌到了裤腰上,待一会儿,裤
裆都湿透了。他仍不吭声,一只手按住伤口,一只手操纵着方向转轮。但是,
他已明显感到了工作进行很困难,浑身发热,脑袋一阵阵晕眩,耳朵里嗡嗡
直响,眼也花了,连仪器上涂有荧光粉的字也看不大清楚了。

炮长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来,知道他负伤了,命令他“快下去包扎”,叫
运弹手小董接替他的工作。

下了炮位,汉德玉两处伤疼得无法站立,他就凭借炮口的火光,挣扎
着向前爬。

那条受伤的左腿几乎麻木得不能动了,右手还得紧按住左肋下的伤口,
他只能用左手和右腿支撑住全身的重量,慢慢爬。炮位离避弹室并不太远,
对他来说却是一段相当漫长的路。

他在避弹室抓了两个急救包,摸黑给自己胡乱包扎一下,只觉脑袋昏
昏沉沉,渐渐人事不省。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声响震醒,只听见外面有人大声
呼唤:“快,赶快运弹药。”他想,大概人手少了,炮弹供不上了,怎么的也
不能让大炮断顿呀。

于是,他又开始一步一步向炮位那边爬。地上,留下他来时的一溜血
迹和回去的一溜血迹。

到了炮位,他挣扎着站起,推搡小董,“你出来,赶快运弹去。”炮长
说:“小汉,你伤的不轻,快下去。”他不说话。回答是目不转睛注视着仪器,
紧张地修正着射击方向,开始在瞄准座上操作了。

战斗一结束,汉德玉便昏倒在自己的战位上。


医生一边给他紧急输血一边嗔怪说:这个伤号失血太多了,为啥不早
点送来?再晚来一会儿,你们连又要多一名烈士。

※※※※※


不怕死故事之五一发炮弹堵着发令所的门爆炸,报话员当场牺牲。电
话兵王启禄被冲击波掀翻在地,顿觉右腿和臀部受到沉重打击。抬头看,右
半身被硝烟冲得发黑,右大腿两处伤,大的伤口有二寸深,三寸长,血哗哗
流。侧背、颈脖、额头也流血,他知道那儿处也有伤。

堑壕里又落进一发炮弹,他看见十四五步开外,烟尘中指导员晃了两
晃倒下去。

他吃力地动弹有腿,扶着倒塌的土壁,半弯腰,向指导员那边移动。

“指导员!指——导——员!”指导员全身都在冒血,军衣湿淋淋染成红
色,也不知伤在哪里伤了几处,脸色苍白软绵绵倒在他怀里已不会说话。

炮弹还在周围爆炸。王启禄四下张望想找副担架。这条壕沟没有一副
担架。其实有也派不上用场,因为没有第二个人来帮忙抬。

于是,他屈腿、弯腰,抱起指导员,一点一点往自己背上移放。要是
在平时,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可现在,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稍用力便
痛得钻心,又伯加重指导员的伤情,不敢动作太猛,所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方得以完成。

交通壕很窄,一瘸一拐背一个人通过相当吃力,两旁壕壁不小心碰到
伤口,一撞疼出一头汗。他用上牙紧紧咬往下唇,强迫双腿往前奔,因为他
知道在敌火下运动要求愈快愈好,多耽误一秒钟,就多一分被再次杀伤的危
险。

走到交通壕尽头,要到达连隐蔽所,还要翻过一个陡壁,再穿过公路,
越过一道排水沟。这陡壁,平时一个健壮人都要手足并用才能爬上去。他咬
咬牙,一只手拽牢指导员的胳膊,一只手扒住陡壁上的土窝,艰难地向上攀。
不料,足一软,眼黑头昏滑下来,创口像刀割一样刺痛,他忍不住大叫了一
声,停在那里喘了好一阵粗气,再次挺住腰,屏住呼吸,开始第二次努力。
陡壁上长满了龙舌兰(剑麻),平日这些状如宝剑的植物被战士们视为美化
阵地的心爱之物,而现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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