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颜之妃舞帝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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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颜之妃舞帝殇-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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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夜色已浓,四处安静,我抱膝坐在篝火旁边,静静看着噼啪作响的木柴出神,不远处躺满了早已经倦极而眠的俘虏。

耳畔传来脚步声响,我抬起头,一身黑衣的璇悄然走近,拂襟与我并肩而坐,抬眸望向面前篝火。

她不说话,我亦沉默,我知道她这时候来定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在静静等她开口。

漫天黄沙中,两道并肩的背影寥落,篝火剧烈摇晃,将我们的影子投射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上。

“他们叫你晚大夫?”璇盯着篝火淡淡开口,神情悠远,已不似往常的冷漠。

温和而恬淡地笑笑,“是,因为我叫施向晚,所以他们叫我一声晚大夫。因为亲切,我很喜欢。”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腹中的胎儿,你们……”

手中的木枝随意挑了挑些擞黯淡的篝火,我摇摇头,淡淡自嘲一笑,“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是谁了,你们从来都不相信我,不是么?”

这一次,她不再反驳,而是盯着燃烧的木柴一脸若有所思,“你知不知道鬼面军团永生永世都不许踏入锦都一步?”

闻言一愣,侧眸看她,“所以你们从来没有见过王妃,从来不知道官里的情况,是么?”

她无声地点头,闭上眼睛,良久,方道,“暗卫‘七杀’名闻天下,是一群誓死追随王爷左右忠心耻耿的护卫。那一年,王爷不过才十七岁,因为年少气盛加之锋芒太露而被人构陷有夺嫡之心,说他暗中驯养死士,意图谋权。宣武帝的眼里从来就只有一个太子,这样捕风捉影的事他竟深信不疑,当即着御林军趁夜包围二皇子府将我们为首的七人一举投入死牢,安了个惑乱主子的罪名,预备杀一傲百。其实只要当时王爷没事,我们就算为他担了这个罪名,死了也是一了百了,王爷却为了我们,不惜顶风进官向皇上求情,在仁熙殿前跪了七天七夜不曾起身,甚至被逼立下重誓,此生永远臣服于太子,不得有越距之心。我们七人被处以黥刑,并驱逐出锦都,永世不得踏入一步,否则当以谋反罪论处,杀无赦,鬼面之名便由此而来,暗卫‘七杀’亦险些被驱散殆尽,从此元气大伤。”

见我一脸凝重地看她,璇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我可不像他们,女人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为了掩盖这条疤痕,我学会了易容术,用最真的人皮面具将它覆住  你现在看到的,也是一张面具,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鬼面鬼面,不能因为我而坏了名声……”

她低头轻叹一声,“从此,鬼面军团跟随王爷和七殿下在外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随着名声日益响亮,朝延也渐渐察觉我们的存在,奈何我们终身不得踏入锦都一步,加上王爷战功威赫,功过相抵,也就不再深究,鬼面军团从此活跃于江湖,世人闻之色变。”

我侧眸凝视璇,望着她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忽然间一阵恍惚,像是他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原来他也曾经历过这么多,我们一样,都被命运磨砺出尖锐的棱角,若是这样都得不到幸福,我宁愿我们从来都不曾遇见过对方。

“夜罹也是你们七个人当中的一个,对吗?可是为什么他的面具和煞他们不一样?”

璇浑身一颤,霍地转眸盯紧我,一双明眸清亮,溢满震惊,“夜罹?!你怎么会知道‘夜’的名字?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颔首,静静看向的面前篝火,淡淡一笑,“在我还是忠靖候的时候,他曾经在顺州救过我一命,那个时候,是他告诉我,他叫做夜罹。可是我连一声谢谢都不曾对他说过,他便消失了,直到前两天,我又再次遇见他,我知道,他还是记得我的,因为我欠他一条命,欠债还钱,他或许便是来讨账的吧。”

低头笑得无奈,想起那晚他的异常举止,还有那张面具下触目惊心的鲜血,我忽地转身望定了璇,“他受伤了,对吗?那晚我见他吐血了,他现在哪里,可不可以带我去看他?”

璇盯着我一直无话,眸中的震惊一刻也不曾褪去,她缓缓正起身来,踉跄后退几步,居高临下望定我,面色煞白,嘴唇颤抖,“你……你真的是……”

我诧异地蹙眉,“你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璇依旧呆呆站着,不敢相信地看我,良久,竟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我面前。

我大骇,一个翻身而起,上前欲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属下见过王妃,璇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王妃……

我怔住,浑身的力气像是在瞬间被抽空,这一刻,我甚至不能够呼吸。

她跪在我面前叫我王妃……她相信我了,相信我是谁了……

心中又善有悲,眼泪夺眶而出,终于……还是相信我了,我便能见到他了,终于能再见到他了。

“你相信我了?终于相信我了!快带我去见二哥,带我去见他,他若知道我来了,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璇只低头单膝跪着,不肯起身,我急得弯腰去拉她,却怎样也拉不起来,“你起来啊,我不怪你,一点也不怪你,真的,你只要带我去见他就好,我真的好想见他,宝宝也好像见他,你快带我去罢!”

璇依旧跪着,面上丝毫不见任何释然,我方才觉出她的异样,一颗心像是在一瞬间坠入无尽的深渊,眼前忽地一黑,几欲软到在地。

“告诉我,他……他究竟怎么样了?”

相思相望不相亲

璇脸上的神情渐渐为一种异样的凝重,任我着急地一叠声问她,她始终低头跪着,一声不吭。见她如此,心口骤地凉了下去,面上煞白如死,哽咽出声,“他是不是已经……你说话啊,就算结果再坏也好,我承受得了!”

璇神色复杂地抬头,一双悲绝的眸子凛凛婆牢我,“王妃可知璇今夜为何突然来找您?”

含泪摇了摇头,我强自敛定心神,指尖深深没入掌心,我却丝毫不觉得疼。

“再晚一步,璇就要动手了,璇今夜前来……是为了杀您!”

闻言悚然一惊,脑中轰地一响,两眼失神一般怔怔看她,再也说不出话。

“在确定您真的是王妃以前,璇已经痛下决心要动手了,幸而不晚,否则,璇这辈子万死难辞已咎。只是如此一来,璇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望着她,忽地悲凉一笑,“你一定是有苦衷的罢,上一次我从河边回来,见你已经动了杀机,却始终都没有忍心下手,你若真心想要杀我,当初就不会为我解毒了,一切都源于我去过那条河,见过一个我不该见的人,对么?”

璇抬头仰望我,面带不忍,默然以对。

我背转过身去,以手抚胸,心痛难耐,泪水无声滑落面颊,濡湿衣襟。

真的好痛,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开来,连皮带肉,鲜血淋漓,又好像被什么满满堵在胸口喉间,再也无法出声。

“罹……你可以唤我做夜罹。”

那一方妖冶的面具下面,定然是他惊世魅惑的脸,狭长凤目,明澈流波,这世上又岂会有第二双与他相似的眼眸?我早就该认出他来,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

生平第一次我如此痛恨自己。

“‘七杀’之首为‘夜’,‘夜’即夜罹,夜罹就是……就是王爷……”璇深吸一口气,语声飘忽,不知从何而来,忽远忽近,“他身上的血蛊每半个月发作一次,若是控制……得当,每次倒也有惊无险,若是控制不当……血蛊发作之时,盅虫不仅噬心噬髓,还会啮咬经脉。加重他的彻骨剧痛。”

我霍地转身,“控制什么?”

璇的脸色一白,堪堪别过头去,避开我凌厉的目光,低道,“他平日里稍有动情之处,便有毒蛊蚀血,动情越深,毒蛊啮身,若不能够彻底断情绝爱,每一次毒蛊发作时,只会心神尽失,百劫难挨。”

心上被撕扯的地方猛地进裂开来,一颗心碎成了无数碎片,再也无从愈合。

这就是他一直依赖所承受的痛苦,这样的痛苦他竟承受了这般长久。记忆倏忽回到他刚从突厥王庭回来与我团聚的那段日子,缠绵缱绻,如胶似漆,该是怎样可怕的坚忍,才能令他在我的面前日日勾唇轻笑,对我极近宠溺呵护?而我的决绝离开乃至我的“焚身之死”,又令他遭受了怎样大的打击?那时的他,是否已经濒临绝境?

泣不成声。

“那夜他从河边回来,忽然血气逆行,咳血不止,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河边看到了什么,才会牵动心绪,诱发万盅噬心,知道听见他在半昏迷时狠狠吐出三个字,晚大夫,我才知道那个人……是你。”

“我什么都不想,不想他为什么会被你牵动了心绪,不想王妃或许真的没死,而你就是王妃,那个时候,心中早已经被熊熊怒焰填满,只想冲去战俘营一剑杀了你,以解我心头之恨……却不知道险些酿成了大错。”

“酿成了大错……”我呢喃着道,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他将我紧紧拥入怀抱的瞬间,面具下的那抹鲜血,原是为我而流,我却懵然不知,又再一次伤害了他。

“王妃无须自责,若非有缘,您与王爷又怎会如此阴差阳错地再度重逢?”

有缘么?我恍惚间轻笑出声,泪流纵横。若说有缘,缘又何在?老天这是在强行逼着我离开。

“如今我该怎么办?离开他,离开大漠,走得远远的,让他以为我真的死了,从此断情绝爱,是不是?”

璇定定望着我,无言以答。在未明了我的身份以前,她想杀我,是为了漓天颀,为了断他的念想。如今确定了我的身份,她又陷入两难,却将我逼至绝境。

多么悲哀。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他身边。不管还剩下多少机会能够治好他,我都不会放弃!”

璇浑身一震,抬眸呆呆看我,我却冲她凄眸一笑,坚定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认出我来,我现在是战俘营里的晚大夫,是个男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知道我们想到办法将他治好为止!”

俯身将她扶起来,一眼望进她惊愕的眼眸,“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除了你,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明眸清亮,眉宇间的憔悴倦怠亦在转瞬消散。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只能够坦然面对,命运摆布了我,又要去摆布他,岂能一再任由这无谓的东西将我们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路北上,兵至大焉。大焉多年来臣服于突厥,圣朝大军浩荡压境之时,大焉王竟丝毫不为所动,闭门故作无视。漓天颀当即率军包围大焉都城,预备破城擒王,誓以无力令其臣服。

大军驻扎在大焉都域外五十里处。

残阳如血,朔风扑面,莽莽大漠,万里黄沙。大军沿河安营扎寨,数万军帐连绵不绝,长旗猎猎招展,于暮色中忽隐忽现。

赫都在刚进入大焉境内时恒发烧病倒了,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照顾他,奈何他的高烧一直不退,我虽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军中药材本就紧缺,分配至战俘营里的更加少之又少,几次求药未果之后,我简直怒从心生。为了避免我的身份惹人怀疑,璇自那夜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战俘营,事到如今四处无门,我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坐在篝火旁边用仅剩的一点药渣为赫都煎最后的一点药,我捧着额头陷入苦思冥想,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听啪地一声,手腕随即被药罐子里溅出的药汤烫得刺痛,我捂着胳膊回身,正见一人身着玄锦斗篷,黑色鬼面上的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居高临下地看我,“煮什么呢?”

懒洋洋的声音,是曲。

回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将他扔进药罐里的一个石子捞了出来,狠狠掷在他脚边,冷道,“不关你事!”

曲扑哧一笑,拂襟坐到我身旁,故作诧异道,“几日不见,脾气倒是涨了不少,变厉害了。”

看也不看他一眼,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无聊!”

起身拎起药罐便要离开,曲自我背后再度开口,这一次,声音变得郑重其事

“‘夜’要见你!”

脚步声声刹止,手腕一抖,刚煎好的一罐药险些摔在地上,我缓缓回身看他,一颗心揪得发慌,“‘夜’是谁,见我做什么?”

曲大步走近,弯腰接过我手中的药罐,抬眸时别有深意地深深看我一眼,声音旋即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点了名地要见你,我怎么知道他见你想做什么?快跟我走吧,他这人的脾气非常可怕,迟了惹恼了,你可一定要说是你自己磨蹭的啊!”

眼中震惊不曾消减,心潮似被惊起无限涟绮,一层又一层地散开去,胸口突突急跳,像是要迸开来。

他突然要见我,做什么?若是为着先前的偶遇,他把我当成是不就又将诱发他的血蛊?先前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我们的再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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