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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谍海却再度将她的手握紧：“你别说话，有师父在，你不会死的。”
“师父怎么可能会起死回生？”蒹蒹低低笑着，“你若是内疚，让我嫁给你好么？”
第四十二章 碧落黄泉（一）
龙谍海沉默一瞬，而后郑重地点头。
“把你的手给我……让我再好好看一看，到了那里，总是有些记忆……”
龙谍海握起蒹蒹玉手，第一次发现她的手也是这般柔若无骨，为什么从前一直都没发觉，直到现在，就要生死永诀，才一点一点地发现她的种种呢？冰冷的手在他的手掌内微微颤抖，龙谍海握着她一直放到她的眼前。好好看一眼罢，今世的债，到来生再偿还。
瞳孔有了扩散的痕迹，蒹蒹的眼神开始迷离。
忽然间蒹蒹挣脱了他的手，死死抓住他，贝齿对着手背狠狠咬下。
“你是我的人，从今往后不许沾染其她女人……”
蒹蒹留下最后的牙印，抓着龙谍海的手一松，溅起一地鲜血。
“师姐……”云纱在苏逸言身边嘤嘤哭泣，泪水滴湿了她的衣袖。
碧秋心也换了个方向，把头深深埋在苏逸言的怀里，温热的液体染湿了一片。明明对她没有半分好感，为什么当亲眼目睹她的离去时，心口却堵得慌？绝少流出的泪水决堤般涌出，止也止不住。
龙谍海依然没有放下蒹蒹，手紧紧握住她留下的珠子，唯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懂得什么叫珍惜。蒹蒹……为什么我从前不知道要好好待你，直到眼睁睁瞧着你离去，才知道什么叫心痛，是不是我以前一直都错了？
滚烫的泪珠滴在蒹蒹手背上，只是她永远不会再知道了。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为她孤独一生，可是为什么，当听见龙谍海答应娶了她的时候，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灿烂，仿佛自己当真变成了身着嫁衣的新娘，头上珠冠微颤，等着与自己的爱郎洞房花烛。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空的呵，还是任性地在他的手背上烙下最后的痕迹，只求他能在今后的岁月将她微微想起。
也许在那个晚上的风花雪月过后，他抬起手来看见上面的齿痕，还能想起曾经有一个少女为了对他的一个承诺，把自己永远抛在了最美好的时节。
“蒹蒹，一定要把莹月珠取回来啊，整个冥鹤门的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
“师父不是说没有危险么？我拿不到它就不回来了！”
临行的巧笑还在耳边，转瞬间伊人已逝，徒留伤悲。
她用她最后的生命护住了莹月珠，杀死了程暗影，并打灭所有的烛台，这对一个垂死的人来说，需要拥有多大的意念。只是因为她爱他，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燃尽所有。
碧秋心依然深深埋在苏逸言怀里，若我是蒹蒹，为了对你的一个承诺，我亦会如此。
龙谍海踢开程暗影的尸首，俯身抱起蒹蒹：“她定是要葬在血狱山的。”
“葬在抚月峰。”苏逸言收起真气，拍了拍龙谍海的肩膀，“或是葬在你的屋后。”
“那么她在那里就不会觉得孤单了。”云纱抹去眼角依然溢出的泪珠，每看蒹蒹一眼，她就忍不住哭泣，她没有想到自己当真会有这么一天，眼睁睁地看着师姐从生到死，却无能为力。
第四十二章 碧落黄泉（二）
这样的世界，只精于医术又有什么用处呢？若自己从前选择了修炼，碧秋心便不会重伤，师父也不会出来营救，若早一刻到这里，蒹蒹或许也就不会死了。
每个人都在自责。
“走吧，若等到陵骓冠醒来，麻烦就大了。”苏逸言轻轻叹息，旋开熔岩洞最后一个机关，暗藏的门轰然开启，外面一片明亮，显然通到***之外。
为什么程暗影会突然出现在熔岩洞中？疑云爬上苏逸言眉间，他想起刚踏入***时围攻而来的猛兽，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联系上蹊跷出现的程暗影的呢？
冥鹤门中当真潜伏着百毒教的细作。
苏逸言低头看着因哭累了而沉睡在自己怀里的碧秋心，忍不住轻轻叹气，看来，现在能够完全信任的，除了碧烈辰，也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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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锁“嚓”地打开，锁在牢中的男子缓缓抬起头颅，唇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弧线。
“程暗影死了？”
“死了，我本以为她会死在子虚幻境或是苏逸言手里，没想到竟是被一个小丫头结果了性命。”来者的身形完全罩在斗篷里，只是能听出女子的声音，“风，你是时候该出现了。”
“水含烟那小妮子如何处置的？”
“正放在密室里，我在用催眠术替她洗脑。”女人低低笑了，“风，我办的事，你还有不放心的么？”
“这几年让你在别人身边低声下气，真是委屈你了。”男人扯落了她的斗篷，绝世容颜顿时展现在眼前，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啊……”
女人轻轻抚摸着他的银色散发，手指顺着他脸的弧线一直滑到颈边：“倒是你，因了傀儡虫的缘故，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好在有你，终于将傀儡虫全部取出。”
牢里烛火微摇，映明了男子的容颜，苍白如纸，看不见活着的痕迹，唇色暗紫，双目碧绿，活生生是从炼狱深处爬出的厉鬼。只是女人并不怕他，一任他在唇边吻落，而后将他死死抱住，用全身来进行回应。烛火顿时灭了，牢里发丝纠缠着狎昵，所有的衣衫在一边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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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暗影一死，这莹月珠怕是也白取了。”肋骨刚刚接好的碧秋心开始不安分，若不是苏逸言在一边看着，她应早跳下了床，“师叔，这隔着衣服，你是怎么帮我接骨的？”
“隔着衣服？”苏逸言轻笑一声，“怎么会隔着衣服？”
“你不会……”碧秋心本能地将自己缩在被褥之下，一双眸子警惕地瞧着他。
“怕什么，反正不是第一次。”苏逸言悠然地晃着扇子，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在我帮你疗毒的时候，早把你的衣服脱了干净。”
碧秋心的双颊越发红了，半是娇羞半是欢喜，竟将头埋在被褥中偷偷笑着。
“傻笑什么？”苏逸言拍了拍她的脑袋，“莹月珠不会白拿的，听说沈木风出现了。”
碧秋心抬起头来，双颊依然潮红：“沈木风？”
第四十二章 碧落黄泉（三）
“应是水逐天的继任教主，但是在水逐天死后被程暗影种下了傀儡虫，失了神志，一直关在百毒教的牢里，这次不知给谁偷偷拔出了傀儡虫，给放了出来。”苏逸言的笑容中布着阴云，“是比程暗影厉害百倍的人呐。”
“有你厉害么？”
“这个……当真不知道。”苏逸言睨她一眼，“好了，休息吧，骨头刚接好，可别再断了。”
碧秋心安然地躺着，双眼一直抓着苏逸言不放，仿佛要将六年的空白全部补回，再怎么看也不够。只是白衣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灵动的眸子中一片失落。窗外轻声的叹息牵回了她的深思，碧秋心心神一震，挣扎着起身望向窗外，看见一袭白影落荒而去。
子虚幻境中的身影在眼前浮现，白衣落落，仿佛融着阳光，这……难道就是向梓桓？
少女按住刚刚接好骨头的地方，一手抓起归魂，破窗而出。
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向梓桓无奈回身，却撞见一双写满仇恨的眼睛。
“你就是向梓桓？”归魂指着他，碧秋心的眼中不见一丝温度。
她当真不记得自己了么？心脏猛地一缩，是呵，在将她伤得这么深了之后，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让她记得？年轻男子明显消瘦了许多，只是碧秋心已看不出来了。他缓缓作揖，温和的字眼一个个从口中吐出：“正是在下。”
“那么今天把命留下。”黑紫光从归魂里破出，飞向他的眉心。
向梓桓却不躲闪，只闭上双眼静静等着死亡的到来，若能死在她的手里，此生也便无憾了吧。至于那背负着的血海深仇，今生今世，因了碧秋心的出现，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了断。
但灼热的气息只停留在了眉心前方，竟是没有前进。他睁开双眼，看见少女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颅，脸上失了血色。向梓桓大惊失色，一手拂开气刀的进攻，一手揽住将要从高空落下的少女，他看见她双目紧闭，眼睫微微颤动，太阳穴竟是在剧烈跳动！
为什么他不躲……碧秋心的脑海里反复盘旋着这一句疑问，那些浮光掠影又争先恐后地浮出。
每次看见他的时候身子都是那样的不适，他究竟给自己带来了怎样不堪的记忆？竟让她宁愿毁了自己，也要将那些记忆深深压下，永不相碰。
“秋儿……”久违的称呼从向梓桓吐出，温和的内力顺着经脉进入身体，“若你见到我时痛苦如此，我今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中了。”
他是在救自己么……恍惚中的碧秋心感觉到身子暖融融的，经脉的舒畅使她少了些许痛楚。
“梓桓……”迷梦中的喃喃，碧秋心忍不住吐出这两个字眼。
向梓桓周身一颤，这短促的两个字给他带来了剧烈的冲击。这段日子他流离失所，终于养好了之前沉重的伤势，一直跟在碧秋心的身后。他隐藏了自己的内息，竟连苏逸言也瞒了过去，也是因为苏逸言的存在，他只能隔了丈许远远相望，不敢踏近一步。
当看见她在苏逸言怀里躺得安然时，心又是安然又是失落，但能重见她的笑靥，他还有什么好抱怨呢？就在他决定离去时，终究忍不住思念偷偷跑上了血狱山，原本只想看一眼之后便离去，没想到竟被碧秋心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梓桓……”依然是梦中呓语，碧秋心的鬓角竟滑下了冷汗。
向梓桓俯身看去不禁震惊，她的太阳穴竟像就要爆破开来！
第四十二章 碧落黄泉（四）
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向梓桓咬牙，抱着少女直奔冷箫宫。就要踏入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宫内如电的目光，那个男人应是感觉到了别样的气息，所以在浑身戒备吧。向梓桓苦笑，收起所有内息坦然踏入，接上苏逸言警惕的目光：“我是向梓桓。”
“向梓桓？”苏逸言放下了所有戒备，不禁失笑，“久仰大名，你竟还敢来见我？”
“原本不想冒犯，但秋儿……”忍不住叹息，向梓桓将碧秋心放在了床榻上。
“她服了忘忧散，如果你不想让她死，就不要再在她面前出现。”苏逸言敛眉拍了碧秋心的睡穴，太阳穴上的跳动终于归于平静，“每次都要这样解决，真是麻烦。”
“那么……她就拜托你了。”
苏逸言全然不理，只是静静觉察着少女的脉搏，终于又回归了平静。
“趁我还不想杀人，你走吧。”苏逸言啜了口茶，不看向梓桓一眼，玉扇轻轻落在了桌上。
向梓桓苦笑，在他以为碧秋心在慢慢接受他的时候，不想天意弄人，一杯媚药将他彻底毁去，现在苏逸言的回来让他知道，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一次深深望向难以忘记的少女，向梓桓忍住心里的疼痛，还是转身离去。
这一去，真的永不相见了么。
从此以后与你天涯海角，再也不见。
“该醒了。”苏逸言将茶杯放下，轻叹一声，看向榻上少女。
碧秋心抿紧双唇，双手抱住自己瑟瑟发抖。是的，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在喊出梓桓的一瞬，所有被吞没的记忆呼啸而出，将她的意志彻底击垮。她是多希望不要想起来呵，在她一步步依赖着向梓桓的时候，猛然发现他接近自己不过是为了复仇，那个时候想要抽身，却发现已然抽不开。
可是那时怎样的刻骨铭心，当看到一丁点从前的时候，那些记忆才会争先恐后地想要浮现。
终于还是想起了，但想起的时候，她选择了假装忘记，假装昏睡不醒，用内力冲击着太阳穴，假装那里就要爆裂，可是终究还是假装。
当苏逸言拍向她的昏睡穴的时候，她以为连他都瞒过了，可是他的指法却偏了一寸。
碧秋心知道，这些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碧秋心摇头，她怎么知道呢？因为不知所措，所以那时才会用光刀割向自己的脉搏，才会给龙谍海喂下忘忧散的机会。忘忧散……少女突然抬头，“我要忘忧散。”
“胡闹！”苏逸言一振衣袖，“你是想赶紧送死么？”
“我不想要那些记忆，我不要！”碧秋心抓着苏逸言的衣袖，宛若抓着救命稻草，“只要那些记忆还在，我迟早要疯的，为什么会这样，当初冥鹤门为什么要血洗向家！”
“既然这样，你还不如早些嫁给他。”
第四十三章 宜室宜家（上）
手停止了晃动，瞧着苏逸言的双眼怔怔出神。
嫁给他？不，自己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怎么可以嫁给他！嫁给他便是羊入虎口，他迟早有一天为了报血海深仇而将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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