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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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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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了。”
  小小的人儿闪出来,抬头,加入了这爷俩的对瞪行列中来,那仰视的目光,扫扫这边,又扫扫那边。
  宝儿。
  这还是念离第一次听他说话。
  自她嫁入安园以来,见到宝儿的次数不到五次,只是知道他是故去的颜可留下的苗子,总是被裘诗痕绑在身边。
  “宝儿从小没有亲娘在身边,哎呀,失了礼数——”安老夫人慈眉善目地把宝儿揽过来,这孩子平日也不太爱说话,和谁都不见得亲,性子十足的古怪。
  本是对着安以墨剑拔弩张的避风听到“从小没有亲娘”,稍稍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气势,顺着宝儿给的台阶往下说,“那就快些入座吧——”
  没有想到,说完这话,宝儿居然就上前去拽他的袖口,摩挲着拉住他一根小指头,继续仰着头说:“饿了。”
  安以墨当即被这一幕给雷的外焦里嫩,这两只手牵在一起,具有跨朝代的意义。
  一个是当朝侍卫队的大员,一个是前朝皇族遗孤!
  念离坐在下面也被惊悚到了,这这这是什么场面?
  新帝避风和——她相公的儿子?
  最石化的就是壁风本人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家牵手。
  低头一看,这孩子和年幼的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那么不合群,没有礼数,又没有亲娘在身边——
  可最如魔似幻的,却是此时步入园子的魏思量。在目睹这一幕后,他拔出大刀就冲了过来,那阵势哪里是溯源这小地方的人见识过的?
  “护驾————————————————————————”
  声音没有完全发出来,口型已经摆在那里,念离先知先觉,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嘹亮的声音穿过人群,盖过了一切:“呼家眷快快入席,琼浆白露走一壶——”
  似乎是个唱腔段子。
  满院子的脑袋从那勾勾的小手指上,跳跃到那举刀冲出来的男人身上,进而齐刷刷的扭回来落在灰头灰脸的念离身上。
  只见念离淡定十足地说:“没想到,魏总管也是班子出身的,您一甩刀,我就都明白了——”
  壁风一愣,只需一瞬,便心领神会,顺着她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我这个总管是个戏班武夫出身,刚才叫他去后面备场,等着一会开席前给大家露两手,却不想我们这边耽搁了入席,他这提前就冲出来了——魏总管——”
  “在。”魏思量收了刀,战战兢兢地等着挨批。
  “你鲁莽了。”
  “是。”
  这四个字,你鲁莽了,配上壁风独特的嗓音,叫人欲罢不能。
  可这时,他的那双眼,却突然撇向了念离,那其中的默契,是安以墨不能攻破的城墙。
  而念离,在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高墙之内与他并肩而行的岁月。
  往昔尽管不曾留恋,却一直都在,它坚不可摧,它无孔不入,简而言之,只是两个字,习惯。
  这是足可以让安以墨抓狂的两个字。
  习惯。
  曾几何时,他才是她的习惯,他是走在她面前的人,他是她口中的黑哥哥。
  可也是他的出现,毁了她的家族,毁了她的未来,让她那么稚嫩而幼小的身子,要去抗千斤重担。
  他毫不负责地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十五年,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在她最艰苦的岁月中,成为她“习惯”的,已经另有他人。
  眼前的这位毕公子。
  那会意的笑容和别具深意的眼神交流,说明了一切。
  园子里面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开始对念离指指点点,毕竟她从戏班子偷黄袍出来骗婚的丑事就在几个月前,荤腥还滴着油呢,此刻又被翻出来回锅炒了一回。
  “大姐唱的真好,不愧是练过的。”裘诗痕又管不住她自己这张嘴,偏偏要在这时候添油加醋,“毕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大夫人虽然是宫里来的女人,却不知在宫中做的什么行当,对戏班子可是了解得很,前段日子还有一身明黄色的大袍,绣着牡丹,我们乡下人都以为是高贵的物件儿呢,谁知道,也是她戏班子带出来的——哎,毕大人,您没听我哥哥提起这事儿吗?”
  裘诗痕的嘴巴像吐豆子似的不停,壁风的脸色真的被她越说越阴沉,裘诗痕自鸣得意,却不知眼前这男人为何而阴沉。
  好,真不愧是我的逐风,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躲我?可惜啊,可惜,还是让我找到了你。
  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哦?居然是这样?那——”壁风眼珠子一溜,“毕某浅薄,倒是没听过戏,想图个新鲜,正巧安夫人和我的魏总管都是行家,可否一起为我们今晚的家宴开席?”
  四下哗然,包括安老夫人在内,都觉得挂不住脸。
  虽然在安园内念离也屡次三番地被欺负,陪酒,下桌,什么花样都走过,可那毕竟是安园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儿。
  现如今,却要堂堂安园大夫人和一个总管搭戏?还是为溯源的乡亲父老助兴?
  “有戏。”宝儿依旧拽着壁风的手指,壁风会意,别有深意地重复道:“有戏。”
  安以墨紧紧地攥着拳头,安以笙心底知道大哥又燃烧了,如水眸子一闪,拍了拍他的肩,身子向前一探,“话说回来——我这个和尚,也很想凑凑热闹——”
  安园家宴,是二弟出来解围。
  故人重逢,也是二弟出来解围。
  现如今,还要二弟你来解围么?
  安以墨的拳头越攥越紧,鼻子尖儿萦绕的全是她的香气,耳边充斥的不再是死人的哭泣,而是她的一声声——
  黑哥哥,黑哥哥。
  我的伪装,我的懦弱,我的城府,其实,跨不过的是自己。
  救不得,救不得,不救人,不救己。
  可如今一切再不相同,因为我终于开始记得,你也必须要开始记得:
  早在别人成为你的习惯前,我已经是你的命中注定了,不是么?
  在安以笙露胳膊挽袖子上前的那瞬,安以墨扫在他前面,清沥地起了一声:
  “论起这风月世俗,二弟,你还远着。为兄让你瞧瞧,什么是大戏——”
  远远站着念离,惊诧地捂住了嘴,那眼挂在他背后灼伤的地方,仿佛那层薄衣,随时都可能被揭穿——
  园子中被安以墨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点燃了,已然是大戏开场前的热烈,脑袋们纷纷探着,耳朵们纷纷竖着,眼睛们就像无数钉子,钉在这戏台中央的男男女女。
  被宝儿勾住手指的毕公子。
  收刀却没有离开刀柄的魏总管。
  自鸣得意的裘诗痕和一直插不上嘴的柳若素。
  气的直哆嗦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安老夫人。
  还有露出不知所谓的微笑的安以笙,和一脸淡定的安以墨。
  此刻,谁先动,谁就是那戏台上的角儿。
  安以墨在这万物凝固的片刻,不理会面前的毕公子那眼中划过的诧异,抬起步子朝人群之中的念离走过去——
  草木退散,笔直大道向前。
  一个油光粉面,身后一地流言蜚语诽谤谩骂。
  一个灰头灰脸,周遭一片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一个风月楼的败家子,一个戏班子的假千金。
  真真的,天生一对。
  他走过去,站好,伸出手,温柔,又坚定。
  “娘子,可否陪为夫上台,走一遭风月无边?”

  这出戏的结尾

  半柱香的功夫,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秋夜爽朗,灯火通明,正是个看戏的好时节。
  加上今天上台演“戏”的,可不是寻常人物,而是安家有名的怪少爷和臭名远播的假宫女,都是一抖就露馅的人,凑在一起十分有乐子。
  众人落席,壁风神色稍有阴沉。
  他本是因念离的不抵抗不配合有些恼火,不自觉捉弄她一下,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现在这般的闹剧——
  他不想看着念离出丑。
  却也不愿众人看见她的才华。
  这是一个永恒的悖论。
  “老爷可是在担心她?”魏思量不敢坐着,可是站在壁风身后又挡了后面人的视线,遭到抗议,于是只能半蹲半跪在他身边,观察着他那阴晴圆缺的脸,随着四周的莹莹灯火忽闪忽闪的,忽明忽暗。
  “我不担心。”壁风端起茶杯,再放下,手不经意碰到桌上另一只手,侧目,是不甚相熟的女子,那眉眼着实清秀,端坐在那里,还扶着箜篌,反而像是要上台的戏角儿。
  那定是个仙女的角儿吧。
  可如今,依念离这样灰头灰脸的打扮,加上安以墨那聊儿郎当的样子,能唱出什么戏来?难不成是厨子和樵夫?
  这一边,柳若素看着壁风又转回去的脸,一下子心里就空了,身边的裘诗痕忍不住窃笑,柳若素更挂不住脸子,淡淡扫了一句:“小婉,扶我到后面歇歇,这太吵了,我头疼。”
  “魏总管,送安夫人。”壁风头也不回,只是淡淡扫了一句,小婉抱过箜篌,跟在柳若素身后,跟着魏思量,朝后面走去。
  走到院子口了,柳若素又停下步子,低声吩咐小婉。
  “你留着看戏,回来讲给我听听。”
  这弦外之音,小婉怎么会不明白,赶忙地抱着箜篌回去占着座儿。
  柳若素端着架子跟着魏思量走着,魏思量不断回头打量着柳若素,柳若素被看得慌了。
  “魏总管,我脸上有什么嘛?”
  “哦,不,是长的很像一个人。”
  柳若素微微低头,“不知是魏总管什么人——”
  “仰慕之人。”魏总管欲言又止,避风殿下的生母锦妃可是对他有恩的人,那样行走于世间只为爱而活着的纯粹的女子,不该跟随了注定不能独宠一人的帝王。
  论起来,锦妃当年也是有恩于魏家的,魏家的女儿入宫不得先皇宠信,无奈之下将收养的义女锦儿送入宫中代为薄幸,没有想到一举得到了帝王恩宠,而且怀上了龙子——
  这是魏家参与后宫之争中多么重要的一笔。
  魏家曾经允诺,会全力辅佐锦妃生出的这个庶出王爷壁风的,可惜宫闱倾轧难以捉摸,权力走向瞬息万变,魏家老爷审时度势,从王爷的阵营,倒向了太子的阵营。
  仁宗皇帝顺利即位,魏家上一辈没做成贵妃,下一辈却做成了。
  魏淑华,也就是后来权倾一时的魏皇后,顺利成为皇贵妃。
  昔日誓言向锦妃和王爷尽忠的忠犬,今日则成了看守牢狱的走狗。
  魏家千算万算,怕也算不到他们抛弃的棋子,来日会真龙翻身。
  而讨来的债,都由魏皇后这个被爱情出卖的女人一并担下了。
  到底是魏家欠了锦妃和壁风,还是新帝欠了魏家,这纠缠不清的帐,该算在谁的头上——
  恩恩怨怨,从来都是纠缠一起,至死方休。
  魏思量看着柳若素那张与锦妃有些神似的脸,不禁兴叹往昔种种。柳若素不明就里,只觉得“仰慕之人”甚为顺耳,心情也大好起来,只是不好回头去看戏,叫裘诗痕笑话,于是硬着头皮还是走到后院去。
  前场没过多久就掀起一片喧哗声,消失的婷婷和众安园下人的行踪终于有了解答,随着台上琴瑟声起,身着一片素白的念离款款出场,梳洗打扮一番,眉目之间,顿时有了生气——
  她虽不似柳若素那般超凡脱俗,也不似裘诗痕那样娇艳明媚,却有股子无法一言道尽的味道,那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在以退为进的谦恭之中,令人格外遐想。
  台子那一侧,男人一登场,壁风嘎嘣就把茶杯捏的粉碎,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安以笙仿佛嫌不够似的,拖着长声来了一句:
  哎呦——
  阴阳怪气,十足嚣张。
  安以墨身着修身长袍,黑底,红色腰带,腰间悬着一块石头。头发束起,整齐光亮,终于让人看出他那俊秀的不成体统的眉眼神姿,却没有过分的娇媚,带着一种极不协调的男人味道。
  这就是当年翩翩少年郎,惹得满溯源的少女都怀春,家人为他骄傲,兄弟以他为楷模,送他上京赶考之胜景,今日仍历历在目。
  满院子肃穆。
  “娘子——”
  安以墨常年混迹在青楼,多少耳濡目染,竟然也学得有模有样的,却又不娇柔做作,那手脚一抬,步子一迈,多少女人当场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泥目睹了这个场面,小妮子立马躺平求猥亵了。
  “叹一声七夕好,凭栏多少泪——”
  念离这句一出口,琴弦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壁风微微一颤抖,这曲子,他听过。
  那还是她刚刚跟了魏皇后的时候,一次七夕,紫金宫的女人们闲着无聊,自己逗着趣儿,他本是躲在他的小屋不肯出来,也不敢出来,却是念离去找了他,带着他去看这热闹景儿。
  很多人自然是不愿意他来的。论身份,他是王爷,高高在上,坏了下人们的兴致。论地位,他却犹如囚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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