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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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风花-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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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时震撼的根本挪不懂脚步。不过十来天的时间,那个孩子已经憔悴的整个人都脱了相,□的身子上交错着数不清的伤痕,有的甚至还隐隐透着红色的血丝。那孩子的一双眼睛是他难以想象的空洞,就连看到他站在门外,那双失了光泽的眼眸也不过微微的闪了一闪,便再也没了生气。
    厅里的那个女子一抬头看到了他,竟是扬了扬手中的物价,说了一句极其下流的话语。他只记得当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听到那样一句话后双脚竟是不受控制的转身就跑。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是一路跑回了自己家的宅院,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是站在了熟悉的环境,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脚一软,竟是再也站不住的滑坐到了院子当中。
    那个时候他的眼泪竟是无法控制滴滴滑落。那样一个孩子,那样一个孩子,竟然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就被折磨成了那个样子!
    再后来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听说一天一队商客留宿独女家,那商客看着那孩子大概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接受男孩的伺候,似乎还好言安慰了男孩几句。据说那夜里,那孩子自行跑到了客商的房间,脱干净了衣物,说是会好好伺候那客商的,想要那客商带自己走。当然事情具体如何村子里是众说纷纭,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客商冷言拒绝了那孩子的要求,并训斥了他不检点不自重之类的话。再后来独女因着那孩子不安于室、勾引外人,申请了村中的长老将男孩浸了猪笼。
    他无法忘记那个孩子被捆绑住塞入猪笼之时,脸上那惊恐、愤恨,和不甘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在那个孩子被浸的最初的几个夜里,每每都是只要一合上眼便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其实,尘儿心中清楚,如果那一天,那个需要仰仗夫郎鼻息的女子,如果她在那天要了他,而也没有带他走的话,那么那个孩子的下场,恐怕就是他会面临的命运。每每想到这里,尘儿都会不自觉的发出一身的冷汗,心中却也是更加理解那个孩子的做法。其实,那个孩子的要求,也并不高啊……
    感觉到自己腹中的生命似乎动了一下,尘儿回过了神,而看着自己面前的北河,尘儿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上前了两步,将自己在路上采来的几只鲜花放入水中,尘儿看着顺着水流流走的花瓣,心中默默的祈祷:
    请你安息吧,你的父亲,已于昨天过世。我定会好好的葬了他的。若是可能,我希望你来世,会投胎做一名女子,哪怕穷苦一生,好歹,命运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的父亲走后,我便是你母亲的正室。今天,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请你……一路走好。




☆、葬礼、传言

    影儿是贱民,不比寻常百姓可以入土为安,贱民死后是要火化了,挫骨扬灰的。
    恋雪选择了平常百姓也可能做的海葬。虽然她也知道,人都死了,这种所谓的平等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但即使如此,恋雪还是希望,这个曾经和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少年,至少在走的时候,可以脱离捆绑了他一辈子的贱籍身份,可以尽可能的体面一些。
    深冬的海风寒意袭人,对于从小生长在北方的恋雪来说,明滨城的冬天温度虽然并不算低,但海边城市的那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潮气,即使穿得再多也让她倍感阴冷。正月里的海港冷冷清清,没有船只会选择这个时候出航,偶尔几艘赶着归航过年的海船,一靠了岸,船员们也都哄的一下四散回家了。
    恋雪一身全黑的厚棉服,双手稳稳当当的捧着影儿的骨灰坛,面朝着大海,低头为怀中的少年祈祷。海港的风带着海水潮湿的咸味,凛冽生硬的打在恋雪脸上,即使泪水滑落脸颊,也很快便被风带干了。身旁,江南风黑长的头发被海风带起,顺着风向丝丝缕缕的飘荡,恋雪朦胧的眼睛看不清这个扶着自己手臂的男子的表情,然而,那手臂上传过来的微微的颤意,却足以表明一切。是呀,比起身为女子的她,比起白天经常出门的她,江南风和影儿接触的时间要更多,彼此也更为亲密。虽然平时并不觉得什么,但恋雪还是清楚的记得,影儿唤她,是陈小姐,而叫着江南风,却是江哥哥。
    韩天和小牧都是一身的深色棉服。看着陈江两个人的悲伤,韩天和小牧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上前了一步,轻轻拍着两个人的背,都是劝道:“逝者已逝,节哀随便。”
    无论如何,名义上韩天毕竟还是影儿的主人。由韩天主持着按照平民的礼仪做足了海葬的仪式。最后,恋雪轻轻的打开了坛子,让灰白色的骨灰顺着自己和江南风的指缝,一缕一缕的散落大海。渐渐的也有几个无家可归的、游荡在海港的、恕不相识的水手,也加入到了悼念的行列。她们并不知道此刻散落大海的是一个贱民,只是当做这是一个落了海难的海员,她们也都合上双手,为了影儿而默默的祈祷,就像在悼念一个平民那样。
    作为男眷,葬礼结束之后小牧便陪着江南风先行回了宅院。恋雪则是跟着韩天前往衙门去办理影儿的最后一项手续——注销贱籍。两人一路步行,一时默默无言。长长的哈了一口哈气,恋雪抬起头,看了看街道两旁的树木。那些干巴巴的枝干上如今只剩下了几片尚未掉光的枯叶,每一阵劲风吹过,便摇摇晃晃的再掉下一两片,直到那昏黄的枝干上光秃秃的,什么都不剩。
    收回了看向道路两旁的视线,恋雪暗暗的打量着身边这个低着头只顾走路的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虽然她不知道韩天具体的身份,但韩天是世家子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只要一想起巷子里那些本是善良本分的平民是如何对待影儿的,恋雪就对贱民的地位不敢抱有半分幻想。韩天是大家子弟,对待贱籍的态度,按理来说只会更不屑、更漠视或者无视,总之,不会更好。而事实也是如此,恋雪还记得当初小牧想要帮影儿时,韩天脸上的不以为然。然而,就是这样的韩天,却是出手帮她收留了影儿,扫清了可能的碎语闲言,注意留心的在节日送来礼物,甚至,还在大过年的正月里出面,给了影儿一个体面的葬礼,并亲自参加悼念。
    这已经不是几个人情的问题了,这样的关照,让恋雪即使拿出了MP3,即使献出了败血症的医疗方案,即使如此,仍是会觉得亏欠。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影儿腰间挂着那个雷劈桃木佩饰,在自己面前转圈圈的画面,恋雪吸了吸鼻子,压下了满腔的萧索,对身边的人说道:
    “其实……影儿很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你送来的那个桃木佩饰。所以……我将它和影儿放在一起,散在海里了……”
    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韩天侧过头,有些意外有些了然的看着这个走在自己身旁的少女。恋雪的鼻头有些红红的,一双眼睛因为过多的流泪,也略微显得有些红肿,少女一身黑色的大厚棉服,即使是站在深冬的街头,也显得有些臃肿。
    为贱民办平民海员的海葬,在他看来是麻烦而且毫无意义的事情。何况,他很确定身侧这个海客的少女,对那个贱籍的少年并无半点绮丽想法。非但如此,韩天还清晰的记得,最初小牧冒然去帮那个贱籍少年之时,这个海客的少女是如何的一番推脱。最初的时候她对那个贱籍的少年或许有着怜悯和同情,但很显然,这个海客的少女并非那种不自量力的烂好人。她的头脑很清楚,形势和利害分析的也到位,看她的表现就可以得知,她开始时候并没打算惹麻烦上身。
    那么,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初衷呢?甚至,还让她费劲心思的将注意打到他的身上,以求得对她最有利的解决方案?想到这里,韩天不由得对自己正在思考的问题感到一丝的好笑。这还有什么可猜测的么?答案早就放在那里,已经很是明显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始终保持着优雅端庄的男子,韩天发觉自己的灵台在一时之间,竟是光石电转,而胸口也不由得泛出了一丝羡慕、一丝苦涩。出身世家又能如何?像江南风那样,得一个真心爱护自己的妻主,才是一个男子真正的幸福所在啊!只是,可惜,他的婚姻,只能身不由己。这是他身为一个世家子弟,在享受锦衣玉食、不愁温饱的同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样的道理,他懂。
    面对身侧的少女没头没尾说出的话,韩天发现自己竟是完全听得懂!即使不关风月,那个少年毕竟曾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即使卑微不过一个贱民,对她来说,在朝夕相处之下也可以成为……类似于家人的存在么?……韩天深深的看着低下头走在自己身侧,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到回答的恋雪,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江南风很幸运,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得这样一个独特的人,一个能如此呵护自己的妻主,真的,很让人羡慕;而自己,不知道未来是否有幸,能够遇到。
    放眼望出去,全然感觉不到新年的气氛,看在韩天眼里,不过是满街的冷清萧索。轻轻的吸进一口凉气,韩天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平声回道:
    “是么?影儿……是叫影儿吧?只要影儿他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就好。”
    少了影儿,日子照旧一天一天的过了下去。
    有的时候,恋雪回到宅院,看着依旧在客厅临摹的江南风,或者看着用餐时显得空落落的饭桌,恋雪都忍不住要怀疑,影儿是否真的在这里存在过?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心里满是酸涩,而此刻却是如此之快的习惯了没有影儿的日子。
    影儿的去世也没有给这个巷子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除了多了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周遭的邻居更多的还是埋怨大过年的巷子里死了人晦气,但那种程度的埋怨,也不过就是说说。十五一过,各家店铺开始红红火火的开张了起来。街市一开,被压抑了十多天的各个方向的碎语闲言开始四散开来,全然埋没了巷子中那些关于讨论死去的影儿的声音。
    新年一过,各大家族的行动也越发的鲜明起来。比较起之前只是捕风捉影的配方传言,一个远航的船队患上热病的人竟然只有正常情况的一半!——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明滨城。
    据说,一开始是几个随船的船员在一个酒坊中庆祝远海归来、大难不死。待等到酒过三巡,几个海员便开始放荡形骸,一个个的拍着胸脯吹嘘起来。一般来说,这种醉鬼水手的酒后言语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只是,那天几个水手竟是不约而同的都在嚷嚷着什么灌了什么配方的酒,喝了不会得热病之类的云云,后来还扯出了自己跟的是具体的哪趟船,走的什么航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之前关于热病有配方这样的传言,已是满城风雨。于是,还真是有好信儿的人去细细的打听了,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次毕竟不比之前的捕风捉影,那船具体何时出发、去过哪些地方、随船多少人员、来往都运卖了什么货,等等等等,无一不传的有板有眼。那船队据说是归在某一个世家子弟私人名下,不过是随便玩玩的一组编队,偶尔才出航。而就是关于据说是掺了药物配方的葡萄酒——这样的信息,也是被描述的绘声绘色。
    几个家族的反应都是迅速的。不过一个新年的时间,十五一过,各大家族便都传出了欲大量收购葡萄酒的风声,只是,到底还是有人更快了一步。等到各大家族的风声出来的时候,人们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整个明滨城的葡萄酒市场,已然全数把控在了韩家手里。即使有人偶尔能从其他途径得到葡萄酒,其数量也远不能成事儿。
    再结合之前配方的传言,韩冰一下子再度成为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只是,谁都知道,韩家的背后是毕王府,而那是当今帝君的本家。于是,各大家族不约而同的改变了之前的路线,纷纷开始寻找新的可能的途径。毕竟,解决热病,这样的事情明滨哪个家族不想分得一杯羹?
    临近正月月底,各个家族都各自有了新的动作。其中最惹人注目,也是酒家书坊中传的最盛的,是钟家和谷家。
    据传,钟家的一个庶出的小姐和毕王府的一个庶子订了婚约,说是在今年入了秋后就下聘明媒正娶过门做正夫君。
    而谷家……据传,花王府的世女看中了谷家当家的一个侍郎,而双方已达成协议。虽然没人知道花王府究竟允了谷家什么,但谷家的那个侍郎如今已送入花王府,却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恋雪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言是在云霄外。一开始对桌的几个人口沫横飞的在那里叽咕,她只是坐在旁边随意听听,并没有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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