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远,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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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远,似近-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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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发完了又后悔,就总是这么一直折磨自己……”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身后的墙壁,空洞的眼神,像个无底的深渊。

她掀开被子下床,蹲在他的身前抬头看着他:“霁远……我想你了。”她抬手环住他的腰,喃喃地低语,“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每天半夜都会醒过来,就连上班也会想你。”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像抚慰一个伤心的孩子。

她低了头,慢慢地把脑袋放在他的膝上,软软地继续说:“你不在,我一点都不习惯。”

即使她的动作很轻,膝盖上却还是传来一阵微痛,扎得他陡然惊醒,收回了手。

“那你要学会习惯。”他冷冰冰地开口说。

她震惊地抬起头来,即使知道他故意让自己离开,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放下包袱,可这样凛冽的语调,还是让她胆战心惊。

“我学不会。”她愣了一下,决定继续发嗲,他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不是吗?

“我不要学,我要你陪……”

“你必须学。”他伸手去拉她环着自己的手臂。她不肯放,他便加大力量,直到顺利地摆脱她,站了起来,“我以后都不会在你身边。”

说着,他便提脚要走。

她立刻跟着站起来,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早就都知道了,那种病……舞蹈症,你会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我不怕,我……”她开始有些心慌,语无伦次地说到一半,便被他打断。

“你不怕,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可怕。”他忽然转头看着她,音调提高了几分,开始有些激动,“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连像现在这样跟你面对面地站着都不行,喝水会打翻杯子,吃饭会吃得全身上下都是,这些你知道?”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情绪激动的样子,只是一怔,却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手腕。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不光是怕拖累你,我……”他说到一半,本来语速在渐渐加快,却猛地停住,房间里霎时一片沉寂。

正是月上中天,光华流转的时候,他背对着窗户,柔美的月光勾出整个人修长的轮廓,面目却是隐在黑暗中的一片黯淡灰白。

像是酝酿了一下,他才再次缓缓地开口说:“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腿,是怎么没的。”

她恍惚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抓紧他的胳膊不放。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时淡然冷静的语调:“是我妈……开着车要自杀,我想拦她,结果进医院的那个是我。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是那种病让她神志不清,还是她已经受不了痛苦,但是,受这种巨大的折磨的,绝对不只她一个人。”

他说完,便一边伸手去掰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双手,冰冷的指尖绷得僵硬,一边冷漠地低声说:“所以,你还是……别再见我了。”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松手,只是死死地拽着他,两个人拉扯起来,他的手很快开始颤抖,带着她的呼吸也跟着紊乱,她抬着脸慌乱地想在他眼里找到一丝眷恋,只是没有,那里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

“霁远……霁远……”她心乱如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她白天想了一整天,想了很多要用来说服他的台词,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发现,面对这样残忍的未来,她已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的手很快都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他终于挣脱开来,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她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回过身来便跟在后面追他,甚至来不及穿鞋,病房的门猛然打开,走廊上灯火通明,亮得如同白昼,她清楚地看着他的身影往走廊尽头走去,脚步竟然比平时要快得多,快到她根本追不上。

“林霁远!”她忽然来了勇气,站在他身后大声叫他,声音已经有些呜咽,他的身体一僵,停了下来。

“就算我能不见你,可是你以为我还能再找个人好好地生活下去吗?你觉得,我知道了你要一个人面对那么可怕的事情,还能开开心心地找我的幸福吗?我做不到的……我做不到……”她蹲下来,默默地抽泣,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已经模糊成一片,在空旷的走廊上,好像细雨落入池中的微澜,晕开以后,便很快消失无踪。

她慢慢地坐在医院走廊冰凉的地板上,光着脚,却感觉不到寒冷,只是低头把脸埋在两个膝盖中间,很快手心上便溢满了泪水,淹没着她的心,只剩一片潮湿和苦涩。

“那也比你守着我好。”

说完这句话,走廊尽头的身影滞了片刻,还是僵硬地离开了,他的身影慢慢隐匿在一片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从未在月光里留下那样清晰深刻的投影一般。

第 59 章

第二天早上未若准备出院,谢婉婷一大早便特地从急诊室里溜出来找她。

“喏,给你。”她漫不经心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信封。

未若接过来拆开一看,是请柬。

“咦?婉婷姐你们要结婚了?恭喜恭喜!”

“到时候一定要来啊。”谢婉婷拍拍她的肩膀说。

“我……”她低头犹豫了一下。

“我的婚礼,我爱请谁就请谁,轮不到霁远啰嗦。”谢婉婷完全明白她在踌躇些什么。

“好。”

她送走了谢婉婷,跌坐在病床上。昨晚的一切,就好像是个梦,她却分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被挡在他的心门之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痛苦沉沦,却无能为力。

婚礼是在两个星期以后,地点就是她去过的林家别墅的草坪上。

像是并不知道她会来,林霁远看见她的时候,眼底分明闪过一丝诧异。

隔着稀疏的人群,她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穿着一身礼服,站在耀眼的阳光下,脸庞的线条被勾勒得分外柔和,身后便是粉色玫瑰搭成的拱门和宣誓用的小小圣坛。

有那么一秒,她恍惚地以为,她是他的新娘,只要她走过去,他便会牵起她的手,说那句“我愿意”。

可是他只是定在原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进了别墅,直到草坪上的婚礼仪式都结束了,也没有再出现。

她坐在很靠前的位置,看着林霁适和谢婉婷沿着红毯走上那个圣坛,每人说了一段很长的表白,接着亲吻对方,久久不曾放开。

旁边真的有人感动得落泪。她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觉得统统光怪陆离,这似乎并不是她的世界,因为他不在这里。

天黑下来以后,她不想再待在人群里,便一个人溜到人工湖边吹风。夏天还没到,湖面上还没有长出荷叶,只有静谧的一片水面,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粼粼的波光。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甜蜜的夜晚,他就躺在手边这张躺椅上,炙热的呼吸拍在她的耳边,轻声地叫她“若若”……

“未若,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我们都以为你走了呢。”林霁适在身后出现,搂住她的肩膀说。

她转回头,看着他绯红的脸色,笑了笑问:“你这个新郎怎么不去陪客人喝酒,跑来找我干吗?”

他不以为然地回头看看说:“喝酒的事,有霁远呢。不然我要伴郎干什么?”

那边的草坪上摆着自助餐的两条长桌,人来人往的,她踮起脚尖,才在人群中看见林霁远,他陪在谢婉婷身边,来者不拒,不停地在喝酒。

“我好像不应该来,不然你也不会到现在才看见伴郎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

“你瞎说什么。”林霁适拉着她坐下,“那个小子小心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

未若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过他看见我就要跑,我好像还从来没这么惹人讨厌过……”

她抱着膝盖坐在躺椅上,眼眶里一片晶莹透亮。

林霁适苦笑一下,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湖边的另一张躺椅上,陪她看着幽黑的湖面。

“哥哥,为什么霁远不能像你这么洒脱?”

周围的一片喧闹里,只有她的声音是哀伤低落的。

“也许是我不好。”林霁适躺在椅子上,看着月光,“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不学钢琴,那年出事的时候我就不会在国外,开车出去要拦着妈妈自杀的人就是我,受伤的也会是我。霁远其实跟妈妈很像,都是十足的完美主义者,以前考试考不到第一,他都会郁闷很长时间,更别说发生这种事情了。从那以后,他好像整个人就变了。婉婷总说他有严重的自闭症,什么事情都只会闷在心里,宁愿自己死撑,也见不得别人心疼他……”

未若没有搭话,只是站起来走到湖边的树下吹风。林霁适说的话,她其实都明白,却束手无策,他那铜墙铁壁围着的心,包裹得如此完美,自己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何能够进得去?

“未若,你别怪他,他其实比你难过得多……”

“我知道。”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

林霁适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谢婉婷的召唤:“林霁适,过来!有人找你。”

他只好站起身来,拉了拉衣服,对未若说:“你别走啊,我一会儿就回来。待会没人了你再出现,肯定吓霁远一跳。”

“嗯。”未若无奈地点点头。

林霁适走了以后,未若一个人坐在湖边,看着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夜风开始寒冷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喧闹渐渐隐退,本来觥筹交错的喜庆气氛很快暗淡下来。

她一直看着湖面发呆,直坐得全身发凉。

林霁适很快回来,蹲在她身边说:“霁远他醉了,吐又吐不出来,我只好把他送到房间里躺着。”

她站起来,拍拍身后的灰尘:“那他是不是又发酒疯,不让人碰了?”

“嗯。”林霁适拼命点头,“他向来这样,连我和婉婷都搞不定他。今天也没喝多少,就醉得一塌糊涂。”他说完,站起来拖着未若就走,未若跟在他的身后,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让她头晕目眩,已经来不及思考,便到了他的房间。

林霁远仰面躺在床上,还穿着全套的西装,窗前一盏昏暗的壁灯,映得他的脸色倒是一片红润。

她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看着他一直皱着眉头,一动不动,似乎很不舒服。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的身边蹲下,伸出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眉心。

他顿时下意识地伸手挡,即使神智是模糊的,也不愿意别人碰到他。

“霁远,是我。”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伏在他的耳边小声地叫他。

他没有应,却在听见她的声音以后,立刻安静下来,松了手腕,软软地垂下胳膊。他的眉头紧皱,呼吸沉重艰难,大概是整套的礼服绑在身上,勒得不舒服,于是她坐到床边,轻轻地替他解开纽扣,先是外套的,再是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再是袖扣……忽然,她看见他的左手小臂上,有一道以前没有的长长的伤疤,垂直地沿着手臂而下,穿过手腕,到了手背上才消失,那缝针的痕迹还在,只是已经不太明显,淡粉色的疤痕,爬在白皙的手臂上,格外突兀扎眼。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过年那次受的伤,心底里顿时一阵刺痛,伸了手指慢慢地沿着伤疤抚摸他。

“若若,疼……”他像是恢复了一些神智,皱着眉头喃喃地说。

她怔了一秒,才确定他确实是在说那个从来没说过的字,疼。

她俯身下去吻了吻他的手臂,眼眶渐渐湿润:“我弄疼你了?都已经这么久了怎么会还疼?”

他极轻地摇了摇头,比刚才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她趴在他的唇边才听清楚。

“腿疼……”

她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中间即使受了伤,连路都不能走,也从来没听过他说一次疼,只有现在,在他的理智隐退的时候,才能听见他心底里的声音,这样低低地,痛楚地喊疼,那样的孩子气,那样的无助迷茫。

“那我帮你揉揉,好不好?”她哽咽着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哄他。

“嗯。”他像在撒娇一样,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转过身去,帮他脱鞋,把他的裤子卷起来,再脱了假肢,露出另外一条更长更深的伤疤。

他的伤,都是为了别人而受,却都要一个人藏起来,不肯让人看见。

“霁远,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她又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地问。

他已经没有清醒的意识来回答问题,只是默认一般地拉住了她的手,手心炙热。

她轻轻柔柔地摩挲着他的腿,低头吻他的额头,眼睛,脸颊,唇边,眷恋而胆怯。起初他的呼吸还是急促滚烫的,随着她的吻,终于慢慢地平复下来,整个人沉沉地陷在床里,静静地睡了。

她脱了鞋上床躺在他的身边,侧脸贴着他的脸颊,两个人都穿着礼服,隔着重重叠叠的衣服,本能地搂抱在一起。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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