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远,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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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远,似近-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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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让你别说了。”

“那个,我是想说,你似乎没刷牙。”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我去刷。”

“别去了。”他干脆利落地找到她的唇,轻柔缓慢地撬开她的唇齿。“让我尝尝巧克力的味道……”

“如何?”她笑着问。

“嗯……很甜……”

未若花了两天时间,才完成了跟所有孩子们的告别。其实如果不是心疼林霁远整天陪她在山上走来走去,实在太辛苦,再给她两个星期时间,她也舍不得走。

林霁远执意要跟所有人都说一遍感谢的话,然后跟她的学生们说对不起,他要把乔老师带走了。

她把自己带来的所有衣服、食物和书,统统都留给了当地的人,只打算带着最简单的东西离开。行李里除了孩子们给她的画、作文和手工简单的小礼物,几乎就没什么东西了。

走的那天,未若很早起床,要趁着大家都还在睡觉的时候,就静悄悄地离开。

只是刚上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以后有时间我就陪你回来,好不好?”林霁远搂搂她的肩膀,“可是现在你得跟我走。”

“你自私……”她低头忍着眼泪,一边走一边说。

“嗯,是我自私。”他顺着她说,“只要你好好的,其他什么我都不管。”

他紧紧地捏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

刚出发没多久,未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霁远,我还有个地方没去。”

“又要去哪里?”他真的担心,不知道她要再耽误多久。

“就在那里。”她远远地指着山边一个小小的建筑物,极朴素的白墙,只有门前的转经筒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一点金属的光泽,应该是个寺庙。

“我一个人的时候,来这里……发过好几次呆。”未若知道他一向不相信这些东西,一边拉着他进去,一边轻声地解释,“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觉得这里……比较静。现在要走了,好歹来打个招呼。”

林霁远只好跟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有些黑暗阴冷的正殿。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酥油灯的奇特香味。殿里供的是哪个佛祖,他也不太清楚,只是跟着她稀里糊涂地点了盏灯,行了个礼。

他直起身子,只看见她仍旧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昏暗的灯光里,她雪白的脸颊上似乎有些微黄的光晕。她淡淡地蹙起了眉心,虔诚的表情里,有一点点忧愁。

他顿时觉得心里那根弦,砰的微震了一下,带起一股细细的刺痛。

出门以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头问她:“你刚才……许什么愿了?”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谢谢活佛保佑我在山上这么久,一直都那么顺利。”她笑了笑说。

他明知道她在撒谎,却也无法拆穿她,只好淡淡地微笑了一下,跟着她上路。

她特地挑了一条比较宽的路,虽然有点绕,但是好走很多,不需要狼狈地四肢着地往下爬。一路上,她都很小心地走在他前面,遇到坡度大的地方,便伸手扶他。

下山的路弯弯曲曲的,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抬头正好能看见学校的旗杆,鲜红的一面旗子已经迎风飘了起来。

少了她,学校还是一样开着,学生们还是一样读书,也许并不完全一样,但是生活总是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但是他少了她,便成了一个空洞的没有心的人,除了机械地吃饭、睡觉、工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未若抬着头看看学校的大门,发现那里影影绰绰的有不少身影,可能是早上老师要带孩子们出去跑步什么的。

没想到,那一片身影中间忽然爆发出很大的童声童气的呐喊:“乔老师——再见——我们会想你的!”接着便是一群孩子挥舞着小手的样子。

她当场哭起来,趴在他的肩膀上抽泣。

“舍不得了?”他拍拍她的背,“或者我们再待几天?”

她摇摇头:“早晚都是要走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我想家了。”

她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噙着泪水,抽抽搭搭的样子,跟个孩子也没两样。

“若若,我们回家。”他吻着她的额头,无比温柔体贴的样子,她有多少眼泪,也生生收住了。

天气晴好,远处的雪山却在薄云的遮盖下,宛如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未若低头从包里翻出相机,拿在手上兴致盎然地说:“我来了这么久,都还没有跟雪山合过影。过来过来,我们照相。”

她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块合适的山石放相机,然后拍了张两个人的合影。背景是秀美壮丽的雪山,定格下两个人笑颜的一瞬间,山顶上的薄云竟通通散去,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尖顶,层峦叠嶂的青山中间,唯有这一抹雪白,映着阳光,耀眼炫目。

第 64 章

吴楠提前一天下山,已经帮他们订好了回程的机票。林霁远坚持要先回B城,见未若的爸妈。对于未若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早已经解决,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面对爸爸妈妈,她其实没多少害怕,哪怕是软磨硬泡,总有让他们心软的一天。一路上,她都靠在林霁远怀里,即使并没有睡意,仅仅是听着他的心跳声,绕着他的指尖,也无端地觉得幸福。

只是到了B城,他似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只是送了未若到家门口,自己却没打算进去。

“你先回去,明天我再来找你。”他笑笑,揉着她的头发说。

“你紧张了?没事的,我妈交给我来对付好了……”未若晃着他的胳膊说。

他摇摇头:“不是,你先回去,我要先回家一趟,有些事情要做。听话。”说着,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未若发觉,在这些小事上,自己似乎永远都拗不过他,只好乖乖地回家去了。

路上辗转了一天,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爸爸妈妈早准备好夜宵等她回来。奇怪的是,他们从头到尾,竟然都只是不住地打听她在山上的生活,根本没有提过林霁远这三个字,似乎她只是普普通通地出去旅行了一趟回家而已。

直到她洗完澡上床,妈妈才走到床头坐下,看看她的脸,叹了口气说:“你看你晒得这么黑,又瘦了这么多,林霁远该心疼了吧。”

她的口气那样寻常,未若反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呃,还好。”支吾了半天,她才说出两个字来。

“什么时候让他来家里吃饭吧。”妈妈坦荡荡地说。

“噢……他说……明天会过来……”未若有点心虚地说。

“好。早点睡吧。”妈妈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也许是因为跋涉了一天筋疲力尽,也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精神又放松了很多,未若刚一躺下,还没来的及仔细揣摩妈妈的态度,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天气出奇的好,万里无云的蓝天水洗过一般透明,阳光明媚得完全不像是已经到了冬天。未若坐在门前小小的庭院里,拿了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瞄着,不时看着门口。当终于看见一辆黑色的车驶过来时,她飞快地扔下手里的杂志,便去开院门。

车门拉开以后,下来的不是林霁远,而是个她不认识的司机。那人打开后备箱,搬出来的,竟然是一架轮椅。

未若一时间怔在那里,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坐轮椅。即使在家里也没有过。他曾经说过,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暂时被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她一度觉得他的理论非常可笑,可现在看着他有些艰难地从车里的座位上移到轮椅上,却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来上前扶他,早晨的阳光灿烂耀眼,映着他身下金属的一缕寒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他那样少见的脆弱无助,让她束手无措。

他也不说话,只是这么抬头看着她。

他们对视的角度那样奇怪,未若很快就觉得不适应,在他手边蹲下仰脸问:“那个……你不舒服?腿疼了?”

林霁远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如果我都不让你爸妈见到我真正的样子,又怎么能让他们把女儿给我?”说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帮我开门。”

“噢。”未若有些怔忡地推开院子的铁门,转头担心地问:“里面的路是鹅卵石的,我帮你……”

“不用。”他又摇了摇头,脸上浮起熟悉的倔强。

于是,她就跟在他身边,一边担心,一边看着他有些磕磕绊绊地操纵着轮椅,无数遍地庆幸自己家在一楼,这条庭院里的小径也不那么长。她无意识地抬了头,看见妈妈已经开了门,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顿时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妈妈……”

妈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林霁远,边看边说:“嗯,来啦,赶紧进来吧,小心,别把冷风都放进来了。”

她的神色如常,还有些笑意,未若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未若。”林霁远伸手拍拍她的手臂,“去找块抹布,帮我把轮子擦一下,不然待会家里都是泥。”

“噢。”未若乖乖地往卫生间走,脑子里还是无力思考,只觉得自己变得很笨拙,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些不自然。

转回脸一看,林霁远却已经很熟悉的样子,微笑着在跟爸爸妈妈打招呼寒暄。他掩饰得很好,举手投足间,看不出一丁点紧张,只有嘴唇会不时地微微抿起,泄露一丝小小的不安。

未若拿了抹布回来,正好听见他低头轻声地说:“爸爸妈妈,未若这段时间吃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

他直接开口叫的就是爸爸妈妈,而两位老人家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倒把未若吓了一跳,趁着俯身替他擦轮椅的时候,小声地问:“霁远,你原来到底跟我妈说过些什么?怎么好像你一点也不怕她,开口就叫妈妈?”

“没说过什么。”他嘴硬地避而不谈,只是低头看着她的动作。

“没说过什么你们怎么可能就串谋好,把我给骗了?”她停下来纠缠他。

“只是通过几次电话,见过一面。”

“还见过一面?什么时候?”她差不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他在一起,他哪里有时间见妈妈?

他自觉失言,但又不好再不承认,只好坦白说:“那次妈妈住院,晚上你回家以后。”

她回想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我就说那天看见你的车,一直感觉你就在附近……”

原来她的直觉,真的是没有错过,跟他的感应一样,也真的那样灵验。

他笑了笑,有些勉强。

四个人坐在客厅的落地玻璃窗边,围着茶几喝茶,谁都没有说话。未若看着林霁远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呆呆地出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他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才低沉地开口说:“爸爸,妈妈,我知道,未若跟我在一起,是委屈了她。”

“才没有……”未若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他只是反手握了握她的手掌,示意她不要插话,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的身体……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我就已经有很多事情不能陪她做,更不要说以后了。也许我会连控制自己的能力都没有,需要她照顾我,替我担心。她跟我在一起,恐怕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因为我的病会遗传……”

他就这样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毫不留情地揭开自己的疮疤,即使声音还是那样冷静淡然的,她却觉得这样的话,比被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辱骂还要难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低着头,强迫症一般地不断替他擦手心的汗水。

他似乎已经酝酿了很久,这一番话说的缓慢而坚定。

“……但是,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希望她幸福。只要她能开心,我宁愿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不过,我已经试过了,这样……反而让她更难过更伤心。跟她分开,是我犯过最大的错误。所以,我只希望你们能同意我跟未若在一起,让我好好弥补这个错误,相信我会给她幸福。”

他转眼看看未若,嘴角有一抹暖融的微笑:“也许我没有多少时间,但是我会用每一分钟来爱她,疼她,直到我不能照顾她了,我不在……”

“别说了。”未若蓦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巴,颤抖着声音拦住他,“霁远,你别说了。”

再说下去,只怕她当场就又要哭起来。

他默默地跟她对视了一眼,心神激荡下,眼里也满是波澜,汹涌地翻滚着无数的情绪。

四个人就这样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对坐,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微风刮过冬青树叶的声音。

爸爸走到窗边,掩饰般地把本来关得好好的窗户又拉紧了一些。

未若放下手,摩挲着他手臂上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伤疤。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像是要找一个救命的依靠。

不,这不是她的霁远,不是那个一向不爱说话,说出来的话就让人无可辩驳的强硬的他,不是那个倔强的,自尊到变态的他,不是那个说起情话来都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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