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棺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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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棺材铺-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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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又传来几个零零落落的琴音,白岩听得很清楚,那副琴音色准、正而纯净,当是副好琴,可弹琴的人却不知是什么缘由,只是伸手拨动琴弦完全不成曲调,似是无所事事、漫不经心又似心事沉沉、声声皆碎。

  不用多猜,拨弦弄琴的人十之八九是成昙,但成昙这人。。。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奇怪,可偏偏就是太奇怪。

  水榭二楼统共两间房间,白岩上楼面对一条不算长的走廊,两边各有一扇房门,右手边的房门闭着,而左手边的房间却是敞开着大门的,而那零碎的琴音正是由这间敞开房门的房间中传出来的。

  白岩呼了口气,一个凡人怎叫他心中如此不安?难不成是最近没睡好的关系?

  这间房布置得像是会客之用,房内有一张大大的圆桌,一桌子菜肴,细看都是极为清淡的菜色,却只有两张椅子,对门便是一排木窗,掩在一帐纱幔之后,透过那层薄纱不难看见内里还有一处小间,摆放着一张矮桌,桌上一副古琴、一个香炉,还站着一个随手拨动琴弦的白衣人。

  成昙很早就听见了白岩的脚步声,可直到看见白岩立在屋外,他仍不紧不慢地玩弄着那把琴,只道:“请进,请坐。”

  白岩看着那隐于薄纱之后的修长人影,忽而想起离掌柜,她也老爱故弄玄虚,口中言道:“在下离洛非,西街棺材铺的店主,见过监正大人。”

  离洛非?亏白岩想得出来,若让离掌柜知道白岩私自盗用她的姓,定要骂他恬不知耻了。

  成昙从纱幔后信步走出来,一副慵懒姿态,他一身白衣倒不见得多昂贵穿在他身上却让人有一种十分矜贵的感觉,白衣素净、整洁,身上也没有多余的挂饰,看这样子像个落魄书生多过皇帝宠臣。再看看成昙那张脸,干净清秀而已,嘴角略微带着些笑意看来很可亲,脸色却不好看,惨白惨白的似是久病不愈,莫名多了份柔弱气质。

  “离公子?”成昙微微一笑,念了两遍白岩报上的姓名,道,“离公子请坐吧。我来之前听到了许多传闻,来到此处之后便派人多方打探,城中却无一人知晓离公子的出身背景,甚至是姓名都没有人知道,煞是神秘,原来公子姓离。”

  白岩走入房中,走到桌边未见成昙坐下他也不坐,淡笑着说道:“呵呵,这本也不该是什么秘密的,离掌柜既然是在下的内人,自然是跟着夫姓的,就此推想我若不姓离还能姓什么。”

  “那我可否多嘴问一句,离公子为何让离夫人出面打理棺材铺的生意?女子做生意的本就不多见,何况还是棺材铺这样的生意。而离公子你似乎又不太住在城里,只在铺子里出现过一次,还恰巧化解了令夫人一场尴尬,这其中诸多事情实在让人好奇的很呐。”成昙一边问着一边坐到桌前,伸手做了个请地动作示意白岩入席,这是他第三次请白岩落座了。

  “这其实说来话长,”白岩早已想好了说辞应付成昙这些问题,“我离家在陇西一带也算是大门大户,家里规矩颇多,自是不该让内人出来抛头露面打理生意的。只不过,我与悠遥初识之时她自己本就开了家棺材铺,说来也奇,见她第一眼时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下定了决心要娶她。家里知道了她的出生本是不答应的,不过家母实在扭不过我才勉强应下了这门婚事,但有个条件便是悠遥不能再以棺材铺营生。”

  “嗯,合情合理。”成昙点头自语。

  白岩继续说道:“我与悠遥两情相悦,可她始终不愿同意收掉店铺,我再三追问她才告之实情。远在她出生那年,家里来了个道士,给她批命,说她命中带煞,此生必是多灾多难、祸及家人亲友,若要化解只有两个方法,其一便是落发为尼,尽量少与人接触,更不可再见父母,常伴青灯古佛、终日抄经诵佛以消孽障。这一法悠遥的父母岂能甘愿接受,于是作罢。另一法,则是开一间棺材铺,专营白事、为人奔丧送终。那道士说,人生数十载一轮回,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错,若能为亡故者送行、渡人于死后重生,同样是功德无量,自会有福报,亦能化解悠遥命中劫难。这命中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悠遥父母思虑再三最终听了那道士的话,将自家原本的饼铺改为棺材铺,店中事物在悠遥懂事后便交给她打理了,十多年也到过得平安无事。我去向岳父岳母求亲,说出了家里的条件,他们当即有些慌乱了。后来我与悠遥合计了一番,想出了一条计策。悠遥假意应允我父母的条件,嫁入离家。待婚事过后,我便借口出外做生意将悠遥带出来,到了新的地方重开棺材铺,依旧由她自己打理。我不出面一来是怕家里人收到什么风声,二来也怕有什么闲言碎语破坏离家名声,三来我也有自己的生意需要照看。”

  事实上,离掌柜三百年来执意守着那间棺材铺子原因正如同白岩执意守着一个人,简简单单只一个“情”字而已。不过离掌柜不曾言明,白岩便一直装作丝毫不知情。

  成昙点头道:“这样说来我便明白了。离公子可真是一片苦心呐。”

  白岩这一大篇谎话可是从搬来这座城的第一天就想好的了,娓娓道来入情入理根本找不到破绽。倘若真有人吃饱了太空派人去陇西查一查,自会找到另一个离家,如白岩所说,商贾之家,家财颇丰,家中有子三人,其中排行第二的正是离洛非,而这个离洛非刚于一年前娶亲,而后便离家出外做生意了。

  要追根溯底,这离洛非的名字正是白岩取的,二十多年前,他便为自己为离掌柜为杜泉都伪造好了几个身份,离洛非便是其中之一。白岩去到离家,什么八字命理胡诌一通,骗得离家二老晕头转向、唯命是从,白岩给他们家儿子取了名字、批了八字,说明了这个离洛非该何时成亲何时能出门营生独挡一边,如是如是如是。说来,这三百年间,都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为白岩、离掌柜、杜泉莫名其妙背了“黑锅”,也不知有多少人被白岩的伎俩骗了又骗,由始至终都将白岩当做活神仙一般得敬仰着供奉着。时至今日,白岩信口雌黄的功力早已炉火纯青。

  成昙将白岩这一番谎话仔细听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轻信了白岩。可白岩细细瞧着成昙的脸色,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着怪怪的感觉究竟是有何而来。

  “成大人远道而来想必不是为了深究在下的家境背景吧?”白岩问道。

  成昙看着白岩,微微一笑,说道:“离公子莫要误会,方才我不过是好奇一问罢了。离公子口中为离掌柜批命的道士想必正是白岩道长了吧?”

  “成大人料事如神,确实是白岩道长。”白岩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无笑意,隐晦的眼神轻轻瞟过成昙的脸,像是在等待机会揭开成昙神秘的伪装。

  成昙微一点头,沉声道:“前两个月,裴家少爷裴东宇在棺材铺闹事,隔日便失足落水溺毙,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皇上。离公子应当知道,那一日你用来驱赶裴少爷的玉佩乃是皇上御赐之物,十分贵重。”

  丹城离开京城十万八千里,突然城里死了几个人就能惊动皇上?这未免太过夸张了。白岩很难不去怀疑成昙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岩假作惊讶,愣了愣才惶惶然说道:“那玉佩。。。原来那玉佩是御赐之物?”

  “你不知晓?”

  白岩摇头道:“当日事出突然,我偶尔去到铺子,却遇上裴公子对悠遥。。。心中焦急差点就要冲去出与裴公子动手,是白岩道长将我拦了下来,给我那方白玉,说只要裴东宇见了这白玉便会自觉离去,让我不要无谓生事。于是我便照做了。”

  成昙眉头微皱,想了想,释然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成昙的表情好像真相信了白岩的说辞,是他太好骗,还是成昙的演技比白岩更为高超,连白岩都被他骗了?

  “其实,我此行是想见一见白岩道长,倒不是受了皇命而来。”成昙忽然站起身,背过手慢慢踱了两步,“皇上将白岩道长称为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入宫时间尚短无缘相见,不过听得宫中老人提及,这位白岩道长是为仙风道骨的神人,多年前倍受皇上尊敬、有意拜国师之位,却在皇上下旨前一日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令皇上遗憾多时。如今忽然又听见白岩道长的消息,皇上甚为欢喜,时过多年,如今皇上已然想通了,知道道长乃是悠闲惯了的,不该被俗事所累,故而未命人来请道长入宫与皇上一聚。倒是我十分想见识一下道长这样的奇人异事,才私自前来,临行前皇上命我代为问好。不过,现在看来,道长并不想见我,否则也不会让离公子前来了吧。”

  白岩笑道:“大人误会了。白岩道长确实于几日前出了城,至于去往哪里可真没人知道,并非是避而不见。”

  “是吗。。。”成昙淡淡低语,听不出是怀疑还是根本不相信,他走了两步跨入纱幔后,又站到了那副古琴边上,“那大概是我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吧。”

  白岩心中琢磨不透成昙这个人,他乍看起来与凡人无异,却让白岩莫名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压力。他大老远从京城跑到这里来,难道只为了与白岩闲聊两句,听听白岩巧妙编织的谎言?成昙口中虽说是为了见白岩而来,可问来问去都是绕着白岩设计出来的“离公子”,他的问题似乎太过简单,太容易回答了。成昙一口一个“好奇罢了”这到底说明什么?白岩不住望着纱幔后头的单薄身影,满心疑惑,心中那份不安越发浓重。

  成昙不知怎么的,身形忽然晃了晃,伸手扶住窗棂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成大人?”白岩担心地问了一声。成昙当真如传言所言体弱多病到这种程度,才说了没几句话就站不稳了?

  成昙轻笑一声,道:“抱歉抱歉,我身子素来不大好,让离公子担心了。我想今日是不能再招呼离公子了。改日,待我身子爽利些了再登门拜访吧。”

  就这么两句话便要打发白岩走人,这更让白岩想不明白了,他口中应道:“成大人好生休养,离某告辞了。”白岩恭恭敬敬作了个揖,退出了房间。

  去时与来时一样,白岩心思沉重,甚至更为不解,成昙来意究竟为何?他究竟是什么人?

  待白岩走远了,成昙坐到琴台前,抬手轻扣琴弦,不再是零星碎落的音,而是一段曲,一段失落已久的古曲,伴着琴声还有成昙口中喃喃一声:“悠遥。。。”

  成昙一时间有些晃神,手指捻着一根琴弦力道一个不小心多使了点,不由自主地催上一股内劲。

  “嘤~~~”一声,琴声就此中断,那一根弦竟在成昙指下瞬间烧成了灰,“哎,凭白又毁了一把好琴。。。”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出现啦!!!~~~撒花~~~~

  这几章会不断得出现各种配角~敬请期待~

  另:

  某夜忽然好想写“XXX一百问”哦~~

  要不然,大家来提问吧??

  第二十一章 披着狐狸皮 。。。

  话分两头,这边白岩被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成昙搞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那边离掌柜一闪身剥了皮谷外那千年狐狸的皮毛,在从素、青雨之后也进了酆都。

  酆都中千百年不变的云雾蒙蒙、千百年不变的小街穷巷、千百年不变的破屋残瓦、千百年不变的妖鬼混杂。离掌柜多少年没有踏足酆都了,她早已算不清年岁,不过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栋楼都与她离开时没有两样,在这里仿佛时间是停滞的、日夜是不分的,在这里待久了,人会变成鬼、仙会变成妖、神会变成魔、而这些个妖魔鬼怪会变得更妖魔鬼怪,总之,酆都绝不是个好地方。

  离掌柜沿着小街小巷一路走一路东拐西拐地走进了一间面门很小的铺子,若是初来酆都的人怕根本找不到这铺子,也不会知道这件铺子居然还是开门做生意的,更不会知道这铺子里究竟是卖什么东西的。

  小铺子里火光尚算明亮,店中无人,小小的大堂里就放着两张木头桌子、几张破椅子,里头那柜子、那橱柜像是磕磕碰碰很多次了,不是缺了个角就是破了个窟窿,年久失修的厉害。

  忽然柜台里钻出个有些驼背的中年妇人,她头发胡乱盘着,面色黄蜡蜡的,身上的旧衣服虽没有缝补的痕迹却像是几年没洗过似的,脏脏的、灰蒙蒙的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我说了,酒不卖你,来多少次都没用,走吧走吧!”那妇人闻着一股狐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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