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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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飞扬-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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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怎么也没个正经?跟着取笑人家!”季初樱故作娇嗔,在人声喧哗中拉了萧扬就走。

到了街头,季初樱才发现彼此的手握得太紧,一惊之下,尴尬地放开手,两人都低着头,半晌找不着话语。

“想不到这镇上还有这么多玩意儿!”她寻了个话题,故作开心似地大笑。

“是啊!”萧扬讷讷地顺着她的话。

卖扇的、卖画的、卖纸鸢的、吹糖人的、摆弄波浪鼓的、红男绿女穿梭其间,把晌午的市集点缀得热闹纷纷。

“好久没玩纸鸢了。”季初樱拿起一只纸鸢,迎着阳光欣赏着,“现在正好是阳春三月,风儿轻,草地绿油油的,小时候跟爹爹去郊外,总要带着一只纸鸢,我能放得很高哦!不过,现在可能没这个本事了。”

橘黄的纸鸢,张着一对透明的翅膀,像她发间那只木簪上的蝴蝶长大了,迎风飞起。

融融的日光下,她看见纸鸢的中央写着一行小字──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知道,这是《诗经》的其中一首,有个可爱的名字,叫“木瓜”。

“好奇怪的诗!”季初樱笑道。

“哪里奇怪?”萧扬不解。

“琼瑶,就是美玉的意思。”以为他不懂中原文化,她逐一解释给他听,“这首诗是说,你送我果子,我还赠你美玉。天底下竟有这么傻的人,用美玉换果子?《诗经》中另有一首‘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还觉得比较公平。”

“姑娘这话说得不对。”买纸鸢的老板当场反驳,“您没看见后面半句‘非报也,永以为好也’吗?意思是说,我并非想报答你,只是希望能一辈子与你相好啊!倘若仅仅投桃报李,如何显示出情义的可贵?以美玉换果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此处事,境界更高!”

“呵呵,老板好学问,小女子受教了。”季初樱心头抹上一丝羞愧。

“姑娘要买吗?卖你一铜钱就好了,瞧你挺喜欢它的。”

“我不买。”季初樱马上搁下纸鸢,连连摆手,“不是老板您的纸鸢不漂亮,而是我们还要赶路,带着它不方便。”

忽然,萧扬将纸鸢举了起来。“老板,我们要了。”他将一枚铜钱扔向小贩。

“你……”季初樱诧异地望着他,却被沉着脸的他拉着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十指交缠,穿行于市集中。烈阳西移,季初樱回头一瞧,地面上已多了两道短短墨影儿,她知道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单于淳在茶铺里等着,而之前她交代翠环订好的船,也在河边等着。

“看来这镇上没有首饰铺。”她皱超眉,捂了捂肚子,“阿扬,你在这儿等我,我肚子有点疼,想找个地方……”

“前面那条路可以直通河边。”萧扬凝视着她的双眸说。

“直通……河边?”季初樱吃惊得几乎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这儿有几张煎饼,是刚刚我在茶铺旁买的。”他递过一个贴身的小包袱,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低着头,语意中含有隐隐的不舍,“这只纸鸢能留给我吗?”

“你知道了?”她叹一口气。

“昨天晚上,瞧见你在偷看地图,我就猜到了。”

“阿扬,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季初樱忽然大胆提议,“你们这次回尧国,凶多吉少,你年纪轻轻,何必跟着一个迂腐的老头子卖命?”

“师傅一手把我养大,我是不会离开他的。”萧扬淡然拒绝。

“木头!”季初樱想大骂,但深知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嘴唇蠕动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住,“那……好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或者,你师傅对你不好,就来杭州城找我。城南盈柳巷门前有棵驼背老槐树的那户人家,是翠环她姨妈家,我打算到了那儿开间绣坊,或许需要一个夥计,你可以来帮我。”

“你不怕我向师傅告密,抓你回来?”萧扬挑挑眉,语气调侃。

“你大可现在就抓我回去。”季初樱努努嘴,笑了。

“快走吧!”她的笑容勾起了他的伤心,把小包袱塞进她怀里,细细叮嘱,“早饭、午饭你就都没吃,大饼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到了船上你好歹也要吃上几口,记得一路当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她有落泪的冲动,不敢再与他多言,她狠下了心,拔腿往前跑,拐弯时,地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那分手的地方,他似乎还在那儿,风吹得他手里的纸鸢翅翩翩,像一只橘色的袖,在挥舞着,同她告别。

再次狠下心,她转身直向河边跑去。

船早已在那儿等着了,只见船夫蹲在岸边抽烟,桅杆上系着红巾,正是事先翠环与她说好的暗号。

“老爷爷──”季初樱怯怯走上前去,“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就是那个付了十两银子订船到杭州的小姑娘?”船家指指身后的船舱,“进去坐着吧!还要等一会才能开船。”

“还要等?”她以为自个儿来得已算迟了,“能不能快点?”若单于淳追来了,可不好!

“你以为我只做你一个人的生意呀?”船家不耐烦地睨她一眼,“十两银子跑一趟杭州,我亏大了。还有别的客人要上船呢!你等会吧!”

季初樱不敢再多话,从船舱内搬了张小凳,乖乖坐到船尾,看着一碧河水,吹着午后清凉的微风。

终于,几个商贩模样的人上了船,船家才解开缆绳,摇起桨。

“大哥,你从哪儿来?”闲着无事,客人们开始聊天。

“扬州。”其中一人回答,“你呢?”

“真巧,咱俩同路!刚刚在镇上,你看见了没有?”

“怎么没看见?好可怜的年轻人,竟被吊起来打,他们尧国人怎么这般野蛮!”

“咦!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尧国人?”

“他们之中有人是蓝眼睛的。”

闲聊声飘到船尾,季初樱听了心中不由得一紧。镇上、年轻人、尧国、蓝眼睛,好熟悉的感觉,难道他们说的是……

“几位大叔,请问那个年轻人为什么挨打?”她急问。

“不知道,我们只看见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头下停地唤手下打他,可能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吧!”

她怎么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走,他回去定要遭殃,对单于淳来说,他并非什么座上宾,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不高兴的时候大可打个鲜血淋淋,警告他从此要乖乖听话。

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什么,此刻满怀愧疚的她,激颤着揪心的感觉,坐立难安。

船越行越疾,风也越吹越大,她不得不抬手护住飞扬的发丝,指尖触到发髻的一刹,心里的疼痛达到了极点,那只木簪,让她没有办法再逃避。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耳际不怎么,忽然响起这句诗,彷佛有个声音在不停提醒她,不能就此溜之大吉。

平凡人投桃报李,君子以美玉赠答木桃,就算不做君子,难道她连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

“老爷爷!”她激动的呼唤船家,“可以把船驶回去吗?”

“驶回去?”船家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小姑娘,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季初樱拚命摇着头,“我……不想去杭州了,那预付的银子我也不要了,只求您把船开回刚才的镇上。”

“不行!”船家一口拒绝,“来来回回的一折腾,天都快黑了,船上还有别的客人呢!小姑娘别这么任性!想改道呀,等到了前面的码头,您再自个儿雇车回去吧!”

“您不答应?”季初樱脱下丝履,站在船边,“您若不答应,我就自己游回去!”

船在河中行,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她这一举动,看得四周诸人胆战心惊,大夥连忙把她拉住。

“船家,您就开回去吧!”商贩们倒十分善良,“咱们耽误些时间不要紧,这倔强的小姑娘若丧了命,官府追查起来,咱们可不想惹上麻烦。”

船家叹了口气,只好自认倒楣,当下掉头往回驶。

上了岸,季初樱便飞也似的朝先前的茶铺跑去,马车仍在,铺内依然有熟悉的人声,可见她回来得不迟。

深吸口气,镇定心情,她一脚踢开店门。

“大小姐?”单于淳吃惊地望着她,像是没料到她会回来。

“军师,我人在这里,请你不要再为难阿扬。”她梭巡一周,瞧见店内侍从三三两两,或躺在桌上闭目养神,或席地而坐,玩着骰子放松神经,就是不见萧扬的踪影。

“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她大声的叫喊着,难道,他已经被……打死了?!

“大小姐如此在乎阿扬?”单于淳笑了,笑意中藏着诡异,“放心,他没事。不过,既然你回来了,老奴我正好求你帮个忙。”

他在拿萧扬威胁她吗?季初樱沉住气,“请说。”

“咱们尧国盛行一句话:‘有什么样的妻,就有什么样的夫。”所以妻子向来就是用来衡量男人眼光的一把尺,皇上这次在诏书中写明要见你,大概就是想瞧瞧咱们公子的真实品性,若是瞧得满意了,公子恢复文贤王的封号也少了一层阻碍。

“大小姐才貌双全,若这会儿打道回府,要咱们找谁来替你会见皇上?请你留下吧!当然,咱们也不会白麻烦你一场,季夫人为小姐添了多少嫁妆,咱们双倍奉送。”

“先让我见阿扬。”头一次,银票对她的诱惑力变得像羽毛一样轻,“他到底在哪儿?”

“别急呀!”单于淳悠然的指着一个刚从外面走进来的男子,“这不是来了吗?”

“阿扬!”季初樱飞扑上去,抓着他的手臂上下仔细打量,“他们伤了你哪儿?”

萧扬满脸愣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彷佛在确定这并非幻影,深邃的眼眸于一片沉寂之后,泛起狂澜般的激情。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乾涩的喉头使得千言万语无法出口。

“他弄丢了大小姐,刚才老奴罚他到院子里喂马。”单于淳笑道。

“只是罚他喂马而已吗?”季初樱满睑疑惑,“怎么我听说你们在毒打一个少年?”

“我们毒打少年?”单于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咱们帮对街那老板抓到的小偷吗?呵呵,小偷当然该打,可如果阿扬被打残了,换谁做公子的替身?我的手下,除了阿扬,可没一个识字的。”

原来如此,害她一颗心平白悬了半日,她恨自个儿当初没有听清楚,更不愿承认她匆匆往回赶,并非单纯为了救人而已,而是有一份牵挂引领着她。

“你不该回来的。”萧扬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我回来看我的纸鸢,关你什么事!”她脸儿泛红,下不了台,便使出小姐脾气,踩了他一脚。

这一回,想逃是逃不掉了,然而她发现,自己并不后悔。

第四章

季初樱一直以为尧国是个荒蛮之地,但自进了尧都后,才发自个儿错得离谱。那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及繁花似锦的春城景色,就算中原人引以为豪的苏杭,也不及十分之一。

听说尧国深受中原影响,上至君王、下王百姓,无不说汉话、习汉字,各式礼仪虽带有自己特色,但仍与中原大同小异。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耻的事,甚至深信,向先进的地方学习,自个儿也会渐渐变得繁荣。

中原人说,他们是小偷,偷走了文化和财富;而尧国人,却自认借鉴阳光的月亮。

在驿馆休息了数日,终于,尧皇召他们进宫去。

季初樱头上戴着一顶凤冠,凤的眼和羽均由粉色的宝石镶成,身上的衣裳,则是她一贯喜欢的淡红色。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的脸,忽然,看到一个俊美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

男子白袍上绣着金色的麒麟,头上也是金冠束发,皮肤虽然略显黝黑,却俊美十足,也气派十足。

“阿扬?”季初樱看得呆了。

萧扬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没有穿上上好衣料不像太子的窘态,站在门槛处,阳光辉映,俨然是个仪态端庄的皇家子弟,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他跟那个睡在马厩里、蓬头垢面的穷小子联想在一起。

短短几日的调教,正式衣裳一换,少年忽然长大,变为成熟的男子。

这一刻,季初樱不得不佩服单于淳的眼光,姜还是老的辣,他像是早早看到了今天。

“阿扬,快进来!”她急忙转身唤着他。

萧扬倒不好意思,低着头迈进来,长袍的下摆轻轻一甩,不经意流露出的潇洒,让一帮侍女看得目瞪口呆。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怪?”他见眺地问。

“怎么会呢?”若换了平时,她早就大剌剌地拍他的脑袋了,但今儿个,如同佛像上了金装,她不敢造次,只是轻拉他的袖子赞叹,“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很俊美的男孩子?”

“你是第一个说的。”萧扬似乎不满意这样的赞美,“我不是男孩子,我年纪比你大。”

“可是你的样子比我呆呀!”季初樱哈哈笑,“所以论智慧,你得叫我一声姊姊。”

萧扬似乎真的生气了,咬紧嘴唇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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