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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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放肆-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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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辉觉得“过去”是属于阿明的,而他与阿明早就没什么联系了。他是一个新人。是的,一个新人。一个没有“过去”的新人。

    他不想拥有“过去”。

    阿虫的出现让他非 常(炫…书…网)尴尬。阿虫毫无疑问是属于“过去”的,按说他与阿虫不应该交往,可事实是他无法摆脱阿虫。他甚至无法向阿虫解释清楚:他现在是鲁辉,而不是阿明,鲁辉与阿明是两个人,两个不同的人,而不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两个名字而已。

    阿虫让他意识到他与“过去”的联系并没有剪断。

    中午他们喝了很多啤酒。鲁辉想解释清楚他不是阿明。

    阿虫也喝得差不多了,不断地打酒嗝,他突然拎起一个空酒瓶敲在茶几上,想将酒瓶敲为两段,可是酒瓶很结实,他没有敲碎,于是他拿着空酒瓶指着鲁辉,声嘶力竭地叫道:

    “阿明,我算看透你了,你*算什么朋友?我和老大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瞎了眼了,交了你这个白眼狼。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阿明,是什么狗屁鲁辉,你有种你去给老大这样说,去给老大这样说呀!”

    鲁辉吃了一惊。他想,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他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还保持着清醒。他站起来说:

    “我会给老大说的,我会给老大说的。”

    “呸!你也配?”阿虫把空酒瓶狠狠地摔在水泥地板上,酒瓶碎裂,玻璃片四处进溅。

    他们话不投机。

    不要说阿虫是阿明的朋友,就是阿明出现,鲁辉和他也会话不投机的。

    阿虫后来喝醉了,居然趴到茶几上哭起来,仿佛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罪,突然见到亲人,不哭不足以宣泄心中的委屈似的。这时他早分不清他今天邂逅的是鲁辉还是阿明了,其实一开始他就没分清,而且始终没有分清。

    阿虫边哭边诉说着这几年的惶恐不安和经历的种种磨难。他说他连一只老鼠都不如,连一条丧家狗都不如,连一只蛆都不如。他说这种逃亡的日子其实比坐牢都难受,坐牢至少心里是踏实的,不用每天、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他说他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就像生长在*中的一蓬野草。

    阿虫说自从找到老大他才又活得像个人。

    鲁辉问他是怎样找到老大的,他说:

    “我能闻到他的气味。”

    鲁辉本来一直忍着没有问老大的情况,他认为他不应该问,因为他是鲁辉,不是阿明。可他终于还是问了。这时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鲁辉呢还是阿明。他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了陌生的腔调。

    “老大咋样?”鲁辉问。

    “管你什么事?你这个奸细,你想去告发是不是?你,你,你——”

    他不与这个酒疯子计较。他也不想知道老大更多的情况。他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他这几年的生活情况。当初抢银行时他们有着单纯的理想,他们指望一次行动一劳永逸地解决生活中的所有问题。

    老大的理想是做生意,阿虫是娶媳妇,他是读书。如果抢银行成功,老大将成为着名企业家,阿虫将成为天下最幸福的新郎,阿明则会成为名牌学校的大学生。可惜,时运不济,抢银行以失败告终,阿虫自然没娶到媳妇,老大的情况虽不清楚,但估计也不没做成企业家。至于他嘛,由于自己精明大胆,加上冒险精神,以及幸运女神的眷顾,应该说是实现了理想。他曾在北大混了一年,读了不少书,也算是圆了一点儿大学梦;他的这段生活被一位写作者写成了一部书,名叫《隐蔽手记》,只有他能在这本书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别人大概是看不出来的;他知道这是作者依据他遗失的一本日记撰写的(至于日记是怎样到作者手中的,他不得而知),他很佩服作者的想象力,你给他一截绳子,他就能牵出一头大象来;意大利着名电影导演费里尼有本书叫《我是说谎者》,书名一下子揭开了这个行当的谜底;作家和电影导演没什么两样,也是:说谎者。作者关于北大的描写是否真实,应该由北大去评判;关于我的描写,我最有发言权,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基本上都是谎言。其实所有小 说'炫&书&网'都是谎言。我喜 欢'炫。书。网'那本充满谎言的书,因为谁也不会去认真对待书里所讲的故事,更不会从那上面寻找关于我的线索;我没必要为这本书忐忑不安。有一段时间我还为环球视业公司撰写过“心情电视”脚本,写好后,我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主编,几个短片都拍摄出来并播放很长时间了,整个公司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也没有一个人见过我;他们不知道该把报酬寄到哪儿,因为他们只知道我的e一栅l,既不知道我的电话,也不知道我的地址。为了隐瞒身分,领报酬还真让我费了一番周折。再后来,我就进了那家韩国公司,又在北师大听关于卡耐基的讲座,然后就遇上了安琴……

    一想到安琴,鲁辉的心就痛。

    以前他是个个人主义者,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他认为对自己有利的就干,对自己无利的则回避。现在他成了一个可笑的利他主义者了,行动之前他要考虑此事对安琴是否有利,并以此来决定自己的行动。但爱情往往使他失去理智。

    爱情使人变得盲目。

    他知道这种盲目会带来危险,但爱情使他不计后果。

    这个燠热的下午,窗外没有阳光,天空好像压得很低,看上去像生病了一般。室内,电扇搅动着沉闷的空气,四五只苍蝇围绕着小茶几上的啤酒残液和吃剩的熟食和骨头烦躁地飞来飞去。阿虫趴在茶几上睡着了,苍蝇免不了对他也产生了一些兴起,在他嘴角和面颊上寻找着什么。

    鲁辉因胃里灌满了啤酒,感到沉重、兴奋和疲惫,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中始终一片茫然。

    他有一种*,想立即走出房间,再不回来。让阿虫在这儿睡去吧,睡醒了他该到哪儿到哪儿,都与他无关。阿虫也不可能再找到他。他会再换一个名字,开始另外一种生活。也不与安琴联系。

    他做不到。

    他爱安琴,这种爱已经变得比生命更为重要了。

    他厌恶自己的过去,他将这种厌恶发展成为拒绝。拒绝去想,拒绝去回忆,拒绝与过去有联系的人和事。他不可能再变回阿明。那个“辣手阿明”已经不存在了。那时他们三个桃园结义,老大给自己起的外号是“血腥老大”,他为自己起的外号是“辣手阿明”,阿虫为自己起的外号是“毒蛇阿虫”。他们因自己可怕的外号而得意和自豪。那时他们很幼稚,以为可怕的外号能够掩饰心中的胆怯,能够帮助他们成就大事业。后来,他们认为只有抢银行这样的行为才能配得上他们的外号。那就干吧!于是他们抢了银行,于是他们的世界变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125。

    鲁辉在北大旁听过法律课,知道持械抢银行不被判死刑,也要判无期徒刑。也就是说,一旦落人警察手中,这辈子就完了。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变成另一个人,譬如他,就由阿明变成了鲁辉。这就要求割断与过去的所有联系。他们三个伙计更是老死不能往来。

    如果他是阿明,他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全干掉阿虫。

    可他现在是鲁辉,而鲁辉没有这样的“辣手”。

    算他幸运。

    晚上。

    鲁辉打开手机,拨通电话台,给安琴留言:

    我爱你。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不要找我。鲁辉。

    留言后他随即关了手机,任何人别想通过手机找到他。他很清楚他这样做对安琴是很残酷的,甚至过于残酷了。可他别无选择。他无法向安琴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不想把她搅人其中。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去见老大了,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对过去做个了断。

    夜里,一个黑影闯进房间,由于光线太暗,鲁辉看不清闯人者的面孔,他以为是阿虫。别的还会是谁呢?他说,阿虫,你想干吗?难道这个总是在关键时候下软蛋的家伙如今出息了,敢于向他下手了。闯入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仍在向他逼近。阿虫,你——。那黑影突然叫一声:是我!纵身向他扑来,动作敏捷得像一头猝然向梅花鹿发起袭击的豹。他听出那声音好熟悉好熟悉,但却不是阿虫的声音,阿虫的声音像豺狗叫一样又干又尖,那声音却有些浑厚,还带着梦幻般的音调。他来不及在脑海里搜索,黑影已经扑到身上。他本能地伸手推拒,却落了空。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想叫还没叫出来,便看到两只贼亮的眼睛像火苗一样在眼前一闪,接着他看到了一张呲着白牙的大嘴,这决不是人的嘴,而是兽类的嘴,这张嘴向他面门咬来,仿佛要将他的整个头颅一口吞下。他张大嘴,却叫不出来。他惊骇异常,灵魂出窍。更让他惊悚的是,黑影消失不见了,如同*他的身体里藏了起来……

    他从半睡半醒中猛然醒来,摆脱可怕的梦魇,兀自惊魂不定。房间里一片白光,黑影幢幢。旋即一切如常,恢复了昏暗的状态。他打开灯,看到电扇在呼呼转动。他的有些迷离的目光还在屋里搜索,好像那黑影藏在某个角落里似的。他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池里爬上来一般。

    他来到客厅里。阿虫睡在凉席上,凉席铺在地板上。阿虫还是他帮他放倒时的姿势。电扇在呼呼地转,墙上没贴牢的年历像鸟翅膀一样在拍打着,年历上的电影女明星据说已经四十二岁了,那股风*已不再能撩得人心猿意马了。

    他这才确信刚才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他到卫生间冲澡。太阳能很好用,即使到这时候水还是热的。

    热水冲着皮肤,让他越来越回到了现实中。

    梦不会是毫无意义的,那么这个梦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他想,是心灵焦虑的反映呢,还是有所预兆?

    一个人在歧路徘徊时,是不会忽略这样的噩梦的。

    他想到那浑厚的带着梦幻般音调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呢?熟悉得让他觉得可怕。当他意识到那是阿明的声音时,他哆嗦了一下。随即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身体内说话:

    “看看我的胎记吧!”

    他吓了一跳。他把脊梁对着镜子,头向后用力扭过去,从镜子反光里赫然看到脊背正中有一个黑色的蝴蝶形胎记。

    他体内的声音又说话了:

    “那是我的胎记!”

    这是阿明的胎记。他知道阿明有一块这样的胎记。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块这样的胎记。

    他头抵着墙,感到生活是如此严峻,而他又是如此地困惑。

    阿虫酒醒后像换了个人似的。他说他不记得喝醉酒后都说了些什么,如果有什么欠妥的话,他请求阿明——在阿虫眼中他永远是阿明——原谅。“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他说,“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阿虫的彬彬有礼让鲁辉觉得别拗。更让鲁辉想不到的是,阿虫竟然在为他着想,他说:

    “我们见面的事,我不会给老大说的,否则你会有麻烦的。那笔钱的事,我信你的,你放心。我从这个门出去之后,我就从没见过你,你也从没见过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想作谁就作谁。”

    鲁辉应该感动的,可他就是感动不起来。可能是因为阿虫的声音——,他这样想。

    “你的情我领了,”鲁辉说,“不过你还是带我去见老大吧。”

    “他会杀了你的!”

    “他得听我解释。”鲁辉说。

    “不,我不带你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笔钱还在。”

    “正因为那笔钱不在了,我才要去见老大。”

    “不,我不能这样做。”

    “这不关你的事。”

    “你最好别去!”

    “我得去!”

    鲁辉其实不用去见老大,凭他的智慧他完全能够摆脱阿虫,重新隐匿起来。可是凭着天生的灵敏嗅觉,他闻到了空气中氤氲的危险气息。直觉告诉他:迎上去!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和血液中流淌着的骄傲也要求他这样做。那就这样做吧。毫无理智可言。

    鲁辉平常是警惕的。可今天他放松了警惕,上了阿虫的圈套。人都是脆弱的,当一个人处处为你着想时,你就会抑制自己的怀疑,觉得这是不道德的,然后把自己变成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鲁辉应该明白,阿虫如果像他刚才说的那样高尚,阿虫就不是阿虫了。

    阿虫之所以那样说,目的是为了稳住鲁辉。阿虫夜里就已经酒醒了,他到阳台上给老大拨手机,一直没拨通。鲁辉对那笔钱的解释,他将信将疑,但他知道老大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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