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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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放肆-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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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不会欺骗我,我看过他的眼睛,看到过他眼睛深处的光芒。她想,那种光芒让人想到死亡和神圣,想到沧桑和沧桑过后的纯净,也想到苦难和战胜苦难的勇气。

    她没想到住在西边的刘嫂会过来看她,显然刘嫂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回来的时候她在大门口碰到刘嫂,她们虽然只是点点头,但她从刘嫂的眼睛中依然看出了善意的同情;走过去后,她感到刘嫂在注视她的背影。刘嫂给她端来了一海碗鸡汤米线,“趁热吃一碗吧,我给你多放了几片姜,”刘嫂小心翼翼地说,“一定要犟着吃一点儿,这时候——”刘嫂停顿了一下,大概意识到了“这时候”这三个字不合适,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无法收回了,便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时候即使吃了就吐,也要吃,食物在肚里哪怕只停一会儿也比不吃强。”安琴坐在床上,一脸木木的表情,目光呆滞,好像什么也没看,或者虽然看了但都没看见。这时候,这时候,此时此刻,她,一个陷入爱情泥潭而即将没顶的人,一个心情绝望的人,一个痛苦得麻木的人,需要独处,需要安静,需要寂寞,以便她能够更深地陷人,更深地绝望,更深地痛苦,可刘嫂偏偏来看她,来帮助她,来安慰她,来触碰她的敏感神经。她不争气的眼泪婆娑而下,搞得刘嫂手足无措,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才使她变成这样的。刘嫂正局促着,她的四岁的女儿小萌萌进来了。小萌萌很喜 欢'炫。书。网'安琴,安琴也很喜 欢'炫。书。网'小萌萌。小萌萌从幼儿园回来后总喜 欢'炫。书。网'到安琴这儿来玩,她把自己画的画拿给安琴看,把自己学的儿歌唱给安琴听,安琴则给她讲故事,给她巧克力吃,她们俨然一对好朋友。

    “阿姨,你哭了。”

    安琴用面巾纸蘸去眼泪,勉强笑笑,给小萌萌拿了一块巧克力。小萌萌摇摇头,不接。

    “怎么啦?”安琴问。

    “阿姨你吃,吃了你别哭。”

    安琴笑了,接着刘嫂也笑了。

    “好吧,我吃。”

    安琴将巧克力填进了嘴里。

    小萌萌也笑了。

    “趁热吃了吧。”刘嫂说。

    安琴在刘嫂注视下吃了几口米线,她把碗里的姜都挑出来嚼嚼吃了。还剩下大半碗她实在吃不了了,因为鸡汤太油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刘嫂善解人意地笑笑,“这就不错。”她端上碗,拉上小萌萌,说:“阿姨不舒服,让阿姨好好休息休息。”

    小萌萌出门时,回过头来看看安琴,她不想走,她想留下来陪着安琴。但她母亲攥着她胳膊的手很坚定。小萌萌朝安琴招招小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阿姨,你看,我想陪你,可是——”

    安琴也朝她招招手,给了她一个表示感谢和理解的笑容。

    小萌萌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打个趔趄,但没有摔倒,因为妈妈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

    “小心!”

    没有人对她说这两个字。医院门诊大楼前边的台阶只有*,一个穿碎花孕妇裙、剪着齐耳短发、个子不高的孕妇下台阶时,她身边的男人——毫无疑问是她的丈夫——低声叮嘱她:“小心!”他还搀扶着她的胳膊。安琴大胆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看上去既平庸又幸福,相貌一点儿也不出众,可以说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那么,是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呢?对了,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至少看上去如此。这个男人也看到了她,但回避了她的目光。

    小心。

    他说小心。

    第三次说小心。

    安琴目送他们走远。她很羡慕那个孕妇。她大概快临盆了,她就要做妈妈了,她脸上已经洋溢着母亲的光辉了。一个女人最高的幸福就是做妈妈,是的,没有比这更能让一个女人变得崇高了。

    她身边也有一个男人,但他自始至终都像一个影子。他善意地沉默着,显得很稳重,很成熟,很理解。她不应该挑剔他,她知道她不应该挑剔他。何况他无可挑剔。是的,无可挑剔。可是,正是他的得体的举止、沉稳的气质和正确无误的见解让她感到不舒服,让她感到自己下*,让她感到自己渺小,让她感到无地自容。更要命的是,他将看到她的屈辱,也将看到她的软弱。

    但对她来说,周常只是一个暂时的存在,因为她很快就把周常忘到了一边。她有些恍恍惚惚,就像走在一个不确定的梦境中一般,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前走,更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医院苍白的墙壁、长长的走廊和游魂般的医生及病人都仿佛是从梦里延伸出来的一般。

    冷漠的医生用法官的口吻询问她上次月经是什么时间来的,她有生育指标没有,以及她结婚了没有。她一一做了回答。她盯着医生的嘴巴,嘴巴黑洞洞的。“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她想,“何必拐弯抹角呢?”

    昨天她看着经理的眼睛时也是这样想的,她知道经理想说什么,她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每个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回事,还需要化验吗?可是这个医生给她开了化验单,她就得去化验。周常帮她去交钱。她从化验员那儿领到一个小瓶子,去厕所接了一点尿。又将盛尿的小瓶子递给化验员。她像木偶一样做着这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甚至没有注意医生是男的还是女的。

    至于化验员,她只看到他戴着胶皮手套的手。她在想什么呢?说来有些可笑,她在追寻昨夜的梦。她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还清楚地记得,周常开车去接她时她也能朦胧地想起梦的内容,这时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她惟一能想起的是:她曾经做了一个梦。她很可能觉得这个梦毫无意义,否则她怎么会忘得干干净净呢。

    如果她还记得的话,她很可能将这个梦抛到一边,正因为忘得干干净净,她才竭力想将其找回。无论在医生面前,在厕所里,在走廊里,在化验员面前,她都在想着那个被她遗忘了的梦。越是想不起来,她越是觉得那个梦重要。这完全符合生活逻辑:失去的才觉得珍贵。她要想起那个梦。

    医生夸她辫子时,她才意识到这是个男医生。看来这个医生关心她的辫子远胜于关心她的健康。“你的辫子留了很多年了吧?”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从她手里接过化验单,说:“这条辫子真漂亮。”

    见鬼去吧,她想,你不是第一个夸这条辫子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夸这条辫子的人,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她将垂在胸前的辫子甩到脑后。她头脑里一片模糊的影子,就像放电影时焦距没调好银幕上出现的画面,她知道她已经开始接近梦了。“你怀孕了。”医生看着化验单说。废话。她并不需要他来告诉她这一点。她往内看,她看到了稍微清晰一点的影像:一个房间。

    “做吗?”医生问道。做!不做她来这儿干什么?然后又是开单子,又是交钱。当然钱还是周常帮她交的。

    房间里有一张画,画上画的什么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也许不是画,而是一面镜子,谁知道呢。当画或镜子移开时,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另一个房间,也不是开阔的院子,更不是阳光明媚的原野,而是一个黑暗的洞穴。好像这个洞穴通向大地深处。或者通向地狱。那么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到。

    说不定只是黑暗,她误以为是洞穴了。可是,不,的确是洞穴。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像煤碳一样又黑又亮的洞壁,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星亮光,那么微弱,恍如一只遥远的荧火虫。要进去吗?要进去吗?要进去吗?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让她做出决定。她感到恐惧,洞穴在她面前竖了起来,成为无底深渊。她头晕目眩。她只要答应一声,她就会一直坠落坠落坠落……

    “不!”她答道。她逃离了手术台。她不流产啦不流产啦不流产啦——

    她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捂住眼,身体因恐惧而收缩成一团。

    周常坐在她身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一个可怕的梦。”她说。

    “什么梦?”周常问道。

    “昨天夜里的梦,”她说,“我梦到了深渊。”

    “深渊?”

    “是的,深渊!”

    他不可能理解的,不可能理解的,男人永远无法理解女人的感受。只有女人最接近地狱,如果真有地狱的话。如果没有地狱,女人会为自己创造一个地狱出来。许多时候她们宁愿身在地狱,也不愿受某些痛苦。

    安琴盯着镜子中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眼睛更大,下巴更尖,眼睛中满是痛苦的迷惘,她擦擦镜子,果然看到了她所期待的坚定光芒,这光芒刺破了迷惘的大雾直射进她的生活中;尖下巴*了她的消瘦的同时,却更加突出了她固执的性格。她应该为镜中女人的相貌负责,让她摆脱生活的痛苦和过分的自我折磨,让她坚强起来,让她乐观起来,让她自信起来,也就是说,让她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胖一点儿,下巴稍稍圆一点儿,别再像锥子那么尖……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127。

    安琴窥不透命运的秘密(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窥透命运的秘密呢),但她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选择是她的权利,是她面对现实所采取的态度。当她意识到自己具有这种权利时,她仿佛看到了事物的另一面,那平常被她所忽视的另一面。原来她还可以是另外一种样子。

    她对着镜子笑了。

    她调整着镜子的角度,镜子中出现了小拳头一般结实的*,然后越过*,镜子的反光停留在她平坦的腹部上。需要说明的是,她又恢复了刚入夏时的做法,下班回来后要关严门窗用温水擦洗身子,然后*裸体享受一会儿惬意的凉爽。这会儿她通过镜子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想象着它内部奇妙的变化。就像平坦的大地上,一粒种子在里边悄悄汲取营养,积蓄力量,不断生长。多么平常,又多么神奇啊!她决定接受这个生命。

    “你发疯了吗?”周常最近一次约她喝茶时,对她不肯流产表示惊讶, “你想没想过后果?”那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周常可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那时他说话小心翼翼的,生怕刺伤了她。在车里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周常猜测她是因为恐惧才没有流产的,他说其实没那么可怕,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门诊上就做了,连一天医院都不用住。过几天也可以,但是晚做不如早做,他说,现在的医疗水平,万无一失。她则咬着牙一声不吭。她并没弄清她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她只是听从了自己的直觉而已。或者,就是上帝让她这样做的。

    “我没有发疯。别的我不敢确定,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神智清醒得很。”她把镜子恢复原状,继续回想她与周常最近一次在茶馆里的交流,自从那天从医院里回来,他们已经交流了三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电扇吹着她披散开的头发,肩膀上起伏着黑色的波浪。

    她知道他是为她考虑,她甚至知道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完全放弃对她的爱,也许一点儿也不曾放弃对她的爱。“你想过没有,这对你意味着什么?人们的白眼,一生的负担,被毁了的前途,等等,可能还不止这些,你必须对他负责,你要养活他,要给他很好的教育,你——”他没有开始时那么激动了,这也许是他两只手绞扭着主动控制的结果,但他还是试图劝说她去手术。

    “我尽管没有考虑这一切,但我准备接受这一切。”她对着镜子说。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许你觉得自己很高尚,”他呷口茶,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可是代价会很大,而且没有回头路,我不愿看到你有一天后悔莫及的样子……”周常的形象浮现在镜子里,他对这件事比安琴自己还显得忧虑,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希望他的话能在她身上产生积极的效果。

    “我不会后悔,我是一个从不后悔的人!”她看着镜中自己尖锐的下巴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真正的爱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伟大的,都是无私的,”那天他喝了很多茶,说了很多话,而且语气一直在变化,也一直在调整劝说的角度,“但你认为他真的会回来吗?你敢肯定他不是—个骗子吗?如果他只是……只是……那又怎么样呢?你这样做值得吗?要知道你还这么年轻,你的生活——”他最后不知是在解释呢,还是在劝说,也许连他自己也弄不清了,“你不应该放弃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不管他是否回来,我都要这样做。”她梳着头发,奇 怪{炫;书;网}周常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的生活与鲁辉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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