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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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红颜-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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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苏联人民已经不喜欢苏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方磊说,我们听到政变的消息急忙赶到红场东北的练马广场,在路上就看到有坦克隆隆驶过,一打听,原来是国防部长亚佐夫调动军队正在包围叶利钦踞守的议会大楼。诺,就是这座大楼,俄国议会就在这里,老百姓也称这里为“白宫”。这时,广播车里已经播出了叶利钦站在议会大楼前的坦克上发表的“反对军事政变,保卫民主政权”的告人民书,号召人民起来保卫议会大楼。我们又往议会大楼跑,路上看见老百姓在包围坦克,不让它前进。有一位军官跳上坦克对群众说:“我们是奉命来维持首都秩序的,绝不是来镇压人民的。红军永远不会向人民开枪!”
  老百姓热烈鼓掌。
  等我们赶到这里,已经到处都是用街心花园的长椅、铁栏干、混凝土块和卡车筑起的街垒。虽然不断有莫斯科市民加入到保卫议会大楼的队伍里,但坦克和装甲车已经包围和占领了所有的交通要道和重要部门,紧急状态委员会已经控制了局面。
  这是“8。19”当天的情况,我们都认为叶利钦马上就会完蛋。
  早晨,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赶往议会大楼。在人的一生中,并不是都能碰到这样的大事件,可不能错过。
  一上桥,发现事情不对了:大桥已经被电车和混凝土块筑成的街垒堵死,车辆不能通行。而且,街垒前是七辆坦克车,坦克炮朝外,不像是在攻打议会大楼,倒像是在保卫议会大楼。更奇怪的是,坦克车上插着的不是镰刀斧头旗,而是白蓝红三色旗——那会儿我还不知道这是十月革命前的俄国旗呢。我们问坦克上的苏军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儿?他说他们已经倒戈,现在在保卫叶利钦。
  我们吃了一惊,赶紧过桥来到议会大楼前,看见几十辆坦克和装甲车一律炮口朝外,许多炮口里还插着鲜花。坦克上还坐着一些莫斯科姑娘,她们都是自发来保卫议会大楼的。看来她们是在坦克上呆了一夜,因为每个人都披着军大衣。她们和士兵们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融洽得很。很多市民送来香烟和啤酒慰问士兵,他们也来者不拒。看着我们疑惑的表情,一位姑娘从坦克上跳下来对我们说:“从昨天夜里开始,包围议会大楼的坦克陆续倒戈,现在已经全部与人民站在一起。”
  三天后,政变彻底失败。
  8月24日,戈尔巴乔夫辞去苏共中央总书记职务,同时宣布解散苏联共产党。
  汪虹问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说:苏共垮台的原因可以找出一万条,但最重要的一条,是苏共党内既得利益阶层的发难。
  她茫然地望着我。
  我告诉她,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在80年代的时候都感到了改革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因为资本主义国家并没有像我们宣传的那样“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反而日趋强盛,生机勃勃。而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却无一例外的经济发展缓慢,甚至停滞不前。但是这种改革只能是局部的,而不可能是政治上的全面改革。邓小平视察深圳股票交易所时有过一番谈话,他说也可以试着搞一下股票交易所,有问题关掉就是了,反正政权在我们手里。这句话很有意思。局部的改革一方面大大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改善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但另一方面,由于是局部的改革,所谓的“双轨制”便不可避免地大规模出现。正是这种状况,给了“政权在我们手里”的各级官员进行贪污受贿的一个历史性机会。当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党政官员贪饱了捞足了以后,如何使自己贪污的国有财产合法化,便成了这些既得利益阶层的首要任务。怎么办才能做到这一点呢?两个字——变天。
  “中国也会是这样吗?”她怯怯地问。
  我笑了,说:“不是有句老话吗?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该子,不具备政治思维的能力。
  第二天晚上,她与方磊在站台上告别,登上了经基辅到布拉格的国际列车。

 



正文 第六章 大姑一家 字数:7066
  又是两夜两天的奔驰,列车终于抵达了汪虹此行的终点布拉格。
  她一下火车便看到了高举着写着她中文名字木牌的三个人:两女一男。她知道,这就是她从未谋面的大姑一家人。她拖着箱子跑过去,大姑微笑着张开臂膀。她略一迟疑,她还不习惯这样的礼节,但她还是投入了大姑的怀抱。
  “这是你大姑夫。”大姑介绍身边高大的老洋人。
  继续拥抱。
  “这是你妹妹。”大姑介绍身边美丽的混血女郎。
  又是一番拥抱。
  “回家。”大姑夫是标准的普通话。
  “姐姐,我来帮你拿箱子。”妹妹也是标准的普通话。
  “天哪!你们都会说中文?”汪虹又高兴又吃惊。
  “有什么感觉?”妹妹调皮地问。
  “如果闭上眼睛,就像是从天津到了北京。”汪虹说。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瓦哈洛娃的家在布拉格四区的一座公寓楼里。有两个卧室另加一个很大的厨房和同样很大的客厅。虽不算很宽敞,但干净明亮。墙上还挂着一些中国字画,让汪虹感到十分亲切。汪虹住进了表妹的房间,表妹搬到了客厅。汪虹有些不好意思,表妹却说没关系,我大部分时间在学校住。表妹的中文名字叫小丽丽,她健康活泼,是一个中西合璧的标准小美人。想想看,爸爸妈妈都漂亮得没法说,而她又集中了父母全部的优点。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脸儿像妈妈,俊美的鹅蛋形;鼻梁却像爸爸,高且直;1。78米的个子;一双让大部分中国女人羡慕死的长腿;中国美女的婀娜细腰;欧洲女性的丰满乳房……简直无可挑剔。
  我曾经问过她,你喜欢你这一头长长的黑发吗?她说太喜欢了,女同学们都要妒忌死了!
  我苦笑。我想起中国满大街那些把黑发染黄的时尚女孩儿。
  小丽丽在布拉格查理大学读法律,这是一所在欧洲极具盛名的大学,就像美国的哈佛、英国的牛津和剑桥一样。北大百年校庆的时候,查理大学也刚刚庆贺过自己的650岁生日。她会说中文,却不认识多少字儿。汪虹想教她,她偏偏不想学,说一写汉字就头疼,写出来也缺胳膊少腿儿的,连爸爸也不认识,说她是一不留神写出了日文。
  虽然是第一次见大姑,但汪虹并不感到拘谨。瓦哈洛娃爱说爱笑,活泼爽朗,三分钟不到已经跟你熟得没样了,汪虹从心里觉得她真可爱。
  大姑夫言语不多,但永远面带微笑。
  汪虹就在这里住下了。
  第二天早晨,小丽丽要去上学,说顺便带汪虹去老城广场玩儿。大姑给了汪虹200克郎,她们兴高采烈地去了。
  老城广场是布拉格的一大人文景观,与著名的查理桥、皇宫和维希赫拉德城堡齐名。1415年被教廷处以火刑的捷克著名宗教领袖杨·胡斯的巨大塑像便矗立于此。广场北侧是全世界惟一一座献给圣母玛丽亚的教堂,名字叫“我们的女士”。广场周围酒吧林立,酒旗翻飞。广场上游人如织,卖各种纪念品和手工艺品的小贩穿梭其间,十分热闹。这里的小贩颇有意思:他们并不摆摊儿设点儿,只是从脖子上吊一个大木盘在胸前,木盘里摆着各色杂物。木盘底下有一根折起的木棍,累了便可把木棍取出,支在一只脚的脚面上以减轻脖子的负重。原来这里的商业法规有明白的规定,摆摊儿设点儿即为占地营业,除了要申领有关执照外还须交费。而脖子上吊个托盘叫卖则不算占地,不须领取执照当然也用不着交费。但有一条,减轻脖子重量的那根棍子只能支到你的脚背上,如果支到地上就算占地,必须交费。
  广场上有一座叫不上名儿的大教堂,许多游人聚在这座教堂的钟楼下面,等待一小时一次的教堂钟声。钟楼壁上有四个塑像,钟声一响便一齐动弹起来。有一个持镜修士,是看你前生来世的;有一个背钱口袋的先生,是替你理财管账的;有一个弹琴歌唱的行吟诗人,是主你七情六欲的;还有一个骷髅,是专司你寿命长短的。钟楼上还有扇窗子,平时紧闭,只要钟声一响便自动开启,一个个狰狞的鬼脸儿像走马灯似的依次在窗前出现。稍顷,雄鸡一唱,黎明将至,钟声停息,窗子紧闭,鬼怪遁于无形,塑像也归于安静。
  小丽丽要去上学了,让她别乱跑,又把回家的地铁站名写在一张纸上交给她,然后走了。望着小丽丽渐渐远去的背影,汪虹突然感到一种身处异国的孤寂。那时的布拉格不比现在,街上根本看不到一个东方面孔。四周都是外国人,语言一点也听不懂,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敢走远,怕迷路,只能到附近的商店里转转。中午了,她用大姑给的零钱买了一个面包夹红肠,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默默地吃。
  不知为什么?她流泪了。
  瓦哈洛娃是个不泯亲情的人。
  好多华人一到国外就忘了家乡故旧,但她不。她了解国内的生活状况,尽可能地帮助自己的穷亲戚——虽然那时她也不富裕。汪虹对我说过,国内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她家里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从布拉格寄来的奶油饼干。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能帮助汪虹一家摆脱饥饿和营养不良的困扰。
  国内亲戚只要愿意出来,她都会积极去办。在办出汪虹之前,她已经办出了她的妹妹也就是汪虹的小姑一家三口,办出了她的侄子也就是汪虹的表哥夫妻二人,并且都通过各种关系把他们送到了奥地利。办出汪虹以后,又办出了她的侄女婿也就是汪虹的姐夫李昌盛。汪虹对我讲过她们家这支远征军的战况,让你从心里感到瓦哈洛娃及其夫君真是一对儿厚道人。
  先说她那小姑一家三口。
  小姑是个医生,小姑夫却是个工人。这段姻缘要归功于文化大革命:小姑出身不好,又是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属于改造对象。整怕了,既然文化越多越反动,她就嫁了个没什么文化的工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给工人阶级做老婆,还不跟躺在红色保险箱里睡觉一样安全?——小姑这样认为。
  可是这位工人阶级和银幕上的工人阶级完全是两个样子——整个儿一好吃懒做长年泡病号的主儿。什么苦都吃不了,丁点儿罪都不能受。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但是有一条好:思想活泛。刚刚打倒四人帮,他就动了出国的念头,绝对是领风气之先。一家三口——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在布拉格姐姐家一住就是一年多!一日三餐都是姐姐伺侯着,连妹夫的香烟都得姐姐去买。说实在,那时瓦哈洛娃真不富裕——她发财是后来的事儿了。要不怎么说吴和是个厚道人呢?别说外国了,就咱们中国,有亲戚全家搬你那儿一住一年的吗?
  好容易疏通关系送到了奥地利,工作也给找上了,可那妹夫嫌工作不理想,太累。工作是不理想:刷碗。可你还能干啥呀?那是奥地利,没地儿派你去当工宣队员,也没人承认你和你那阶级能领导一切,奥地利政府缺不缺领导人还不知道,就是缺,目前也轮不到你——你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呀!
  但他就是不明白。
  干了一个月,死活不干了,要回国。
  小姑劝他再坚持一下,他梗着脖子说不。
  小姑提醒他:“回去咱可挣不来钱啊?”
  他倒明白:“回去是挣不来钱,可咱还不受累呢!”
  没辙儿了,一家三口儿飞回北京。
  “没出息劲儿大发了。”汪虹这样评价她的小姑夫。
  “现在后悔吗?”我问。
  “肠子悔青好几回了!”汪虹说。“那时中国人出来的特少,70年代末嘛。办身份相对要容易得多,入籍也不难。奥地利是高福利国家,只要你有了永久居留身份,失业在家钱也够花。他们回去没几年,出国潮就开始了。又想出来,这回我大姑是说什么也不给发邀请了,一次折腾怕了。头几年小姑夫肾坏了,在北京换的肾,二十多万,正赶上改革公费医疗,公家给报了不少,自己也掏了许多。要是在欧洲,国家全包了,一分也不用自己掏。”
  汪虹的表哥两口子倒是坚持了下来。
  表哥叫汪卫,原先在徐州工作。有一年他偕太太来布拉格玩儿,我见过一次。那时汪卫已经拿到了奥地利永久居留,享受奥地利人可以享受的一切福利。他和太太都在一家台湾人开的中餐馆里打工,汪卫做厨房,太太跑堂。维也纳的中餐馆太多,生意也不好,竞争非常激烈。一没客人老板娘就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汪太太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有点没心没肺。再说了,打工的管不着老板生意好坏,没客人更清闲——无非小费拿不上呗。经常一边擦桌子一边唱歌,也怪了,她既不唱邓丽君也不唱李谷一,什么歌曲革命她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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