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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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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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将家务统统交给念锦,连库房钥匙都一并给了她。

    念锦虽得了令,倒也不敢自专,凡事自己掂量着,该回大太太一件不留,是以大太太对她越发放心。

    又有琪纹未来婆婆进来求太太和大奶奶恩典,自然是为了早日将琪纹抬过门去事,只因念锦与她自小情分,嫁到方家也多得她伺候周全,总不能亏待了她,一副体体面面嫁妆自不必说,除了大太太赏那些,念锦自有体己拿出来与她添妆,也够好一阵忙。

    这天刚偷空歇了午觉,就见欣怡笑嘻嘻地走来:“奶奶好睡,快随我到太太那里去吧,这会子可热闹着呢!”

    念锦睡眼惺忪地任她摆弄,篦头簪花,又痛快地喝了几口热气腾腾八宝茶,整个人才算是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说?”

    “真真是件喜事,咱们家才添了小小姐,如今大姑奶奶又要回来了,可不热闹么?听说大姑爷升了抚台,如今领了皇命就要到任上去呢!过些日子就要路经钱塘,想是姑爷体恤我们姑奶奶这么些年也不曾见着爹娘面,竟派人来了信,说送姑奶奶回来小住,也在家过个安稳年,等他那头安顿下来,再派人来接。”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携手出了门,两个小丫鬟跟着,一路到了大太太房里,果然见众人都在,二太太带着二姑娘,并二少奶奶,几位姨娘,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方家大小姐比方晏南兄弟皆年长许多,她出阁之时二小姐方月珊更还是个抱在怀里奶娃娃,因常听人提起这位长姐雍容大方又温柔可亲,在家时便是人人交口称赞大家闺秀,心中羡慕,每每有亲近之心,自己来年也要出阁,更想着有个长姐好一处说说私房话,便提议将方月环安置在她那里,毕竟她出嫁多年,在家时住所早已挪作他用,有二妹陪伴,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念锦因想黎家这样人家,家里奶奶出门随行妈妈娘子并大小丫鬟总有数人,方家这里按理也需按家里姑娘定例拨人过去伺候才像样子,若如此一来方月珊那边只怕便局促了些,不如另外收拾间院落给她,也叫黎家人看看方家也是有气派大家,他们大姑奶奶面上也跟着有光。

    至于二姑娘若有心陪伴长姐,大可搬过去同住几天,更显姐妹亲厚。

    这法子隐隐点中了大太太心里一桩心事,原来这方大姑娘十六岁出阁,如今已近十年,膝下却无所出,因此黎家前后给她房里添了两位姨娘,方家也无话可说。如今已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虽说都叫她娘,但毕竟是隔着肚皮,再者黎家人多口杂又山高路远,家里两个小姑子又是伶牙利爪主,这方氏日子显然也并不如面上说得那么风光。

    大太太虽然厉害,到底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又常言道,民不与官争,女儿嫁到了官家,娘家哪里还能照管得到,不过每年年节下多多派人走动走动,以显亲近罢了。

    如今女儿回来省亲,倒也是个时机叫黎家人看看他们家奶奶娘家排场,回去给家里老太太姑娘们说说,好叫她们不可小瞧了她女儿去,因此便点头允了,又指了几位得力妈妈出来,一并交给念锦张罗去。

    如此一来腊月又忙碌着过去了一半,眼看新春将近,这日一早因收到了黎姑爷来信,估摸着这几日便到,因此接连两天方家都有人到码头上去接,这一日清早果然接到了,早有人快马回来禀报,大太太带着众女眷在厅里候着,至快晌午时候,方有小丫头抄近路来回,大姑奶奶已经到了二门上,才换过了软轿往这里来了。

    念锦对方月环这位大姑姐早也没了记忆,只依稀记得她在家时便贞静庄重不苟言笑,且常听她二婶夸她,心里也羡慕不已,如今就要见着真人,自是紧张不已,颇有些丑媳妇见公婆味道,总担心自己粗粗笨笨叫这位大姑姐小瞧了去,不经意看了看挨着她身边坐徐凤临,也正悄悄绞着手里帕子,不由相视一笑,两人反倒都轻松了些。

    外头阵阵笑语传来,一个小丫鬟抢在前头打了帘子:“大姑奶奶给太太请安来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见走在头里是两个中等身材丫鬟,穿着一色蜜合色亮缎窄袖小袄,素色百褶裙,看着有点相似鹅蛋脸,竟是一对亲姐妹,再看她们发式相同,头上一左一右插着一色素银点翠扁方,看着清爽利落讨人喜欢。

    二女齐齐转身,自门外扶过一位绫罗绸缎包裹着丽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挑白皙丰润,云鬓高耸珠光宝气,一支明晃晃凤头钗随着姗姗脚步摇曳生姿,一袭石榴红百蝶茜纱石榴裙,朱唇点点似笑非笑,令人看着可亲,一双盈盈丹凤眼却又顾盼间隐约透着精明。

第 80 章
只见她扶着丫鬟手款款入来,见着大太太面却不及跪拜,只怔怔地看着大太太出神,半晌方眼圈一红,喃喃唤了声“阿娘”,便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大太太哪里忍得住,早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也跟着哭了起来。母女分别多年再见,自是千头万绪齐齐涌上了心头,却一时也不知说哪一件才好,拉着手一时哭一时笑,竟也顾不得旁人了。

    少顷还是方月环先收了泪,又重新与众人见礼,念锦妯娌也一一上前见了,方月环虽人在京中,与家里也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家里添了两位弟妹,忙一手拉一个笑道:“两位奶奶小时候看着就不俗,如今果然都是神仙一样人品,那两个小子好福气呢。”

    说话间又有孙姨娘和寻梅进来请众人入席,饭后方月环回屋歇了午觉,仍到大太太屋里陪着说话,又将带给家中诸位礼物分发了出来。

    因她此次随夫到任已同搬家无异,在京中得用下人也带出了好些,这趟随她回娘家就有一位老妈妈三个丫鬟,也都纷纷来给大太太磕了头。

    那妈妈夫家姓赵,是黎家积年家仆,如今便跟着黎姑爷过去做个管家,这赵妈妈自然便是管家娘子,照管后院里事情。而除去方才扶着方月环进来一对姐妹花,叫做明珠明霞,另一个大丫鬟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原来此女生得俊极,水洗凝脂般肌肤吹弹欲破,鲜嫩嫩花骨朵似人品,叫人看了当真便移不开眼去,若再换过一身富贵些装扮,那钱塘县里那些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竟都给她提鞋也不配了。

    说来也奇,那女子见大太太正打量她,竟也丝毫不怯上,反倒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磕头问安:“奴婢秋棠,给太太奶奶们请安。”

    说话间螓首低垂峨眉若蹙,妩媚之下倒不失端庄,饶是大太太这样见过大世面人也不经赞叹:“多好姑娘家,倒不辱没了这名字,我看要拿海棠花来比她,只怕那花儿也要低头了。”

    说着又拉起那海棠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方月环见母亲喜欢,便顺势赞道:“母亲不知道,她并不是黎家家生子,原先也是个小户千金自小娇养在家里,只因她爹爹错信歹人做生意蚀了本,家里卖房卖地卖得什么也不剩了,她下面还有个弟弟,这姑娘不忍心看着老子娘和弟弟受罪,便卖身给了黎家做丫鬟。你们看她生得好,可不曾见过她女红针黹,那绣功才叫一绝,原先在家时我们老太太屋里针线上功夫,只要她一个人做,旁人做,老人家都看不上眼。”

    众人听了越发稀奇,因刺绣女红是件费时活计,要做得好,也唯有多做勤做而已,这秋棠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能得黎家老太太这样见多识广老人赏识,想必不凡。

    “既然如此,亲家老太太如何舍得将这妙人给了大姐姐带走呢?”

    方月珊到底年纪小,见了秋棠这样标致人物便心生羡慕,对她故事又听得格外仔细,方月环被问得噎住了,一时竟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念锦忙拉过方月珊手笑道:“好姑娘,我们姑奶奶这样人品,自然得亲家太太喜爱,儿行千里母担忧,总要将身边最妥当人给她才能放心。”

    一番话说得方月珊【炫】恍【书】然【网】大悟地点了点头,方月环见念锦不动声色便帮她解了围,因是夸她,自己也不好说嘴,只冲着念锦莞尔一笑,便又陪着太太们说起了一路上从京城过来趣闻。

    夜里众人都各自散了,方晏南两兄弟回了家,都赶着到大太太屋里去见他们大姐姐。

    原来方月环因比两个弱弟年长许多,幼时对他们也照料溺爱有加,姐弟感情十分亲厚,如今见这两个小伙子都已长得高大清俊,不由感慨时光飞逝,一手拉一个,左看右看止不住又落下泪来。

    明月和明霞忙轻声细语地劝着,又有小丫头捧着热水手帕子进来,寻梅亲自接过,绞了一把双手递给方月环,方月环客气地道了生受,身子却并不动,只由着她伺候。

    此时念锦抱着媛儿和徐凤临并肩走了进来,方晏南忙抢上去接了,理了理婴孩儿襁褓嗔道:“早跟你说了月子有一百二十天可要好生将养呢,你偏不听,这会子图亲热,回头可别嚷手酸。”

    念锦把脸一红只低着头,大太太是见惯了她大儿子对儿媳妇黏糊劲,只头也不抬地吃茶,却把个方月环给看呆了,怔怔地半晌方笑道:“方才说这小子好福气,如今看来竟是大奶奶好福气呢。”

    方晏南这下总算知道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朝老婆身后蹭了蹭,念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朝方月环歉然道:“叫大姑奶奶见笑,我们这一位就是嘴碎些。”

    方月环含笑点头,一时徐凤临也上前给大太太大姑奶奶请安,两对小夫妻便各自散去,奶妈子却不走,反倒抱着媛儿近前,大太太一把接过了抱在怀里,亲热地摩挲着孩子头发。

    方月环便奇道:“母亲向来身子弱,如今也年岁见长,怎么大奶奶还将孩子放在母亲这里替她照管不成?”

    大太太听她语气里透着责备,便笑道:“哪里,你这可错怪了她娘,她原是舍不得孩子离了身边,不过是我这个做婆婆强拿主意罢了,我们方家多少年没有这么小娃娃了,我看着喜都喜欢不过来,也难得她乖巧,就抱过来养着,家里琐事也好慢慢交给她娘。”

    “我说呢,这大奶奶看着说话做人都是个拔尖,再不会这么轻狂,难怪母亲喜欢她。我原想着母亲那么疼爱徐表妹,如今亲上加亲,必是更疼她,或许把这个家也交给她也说不准……”

    “这话糊涂,自古长幼有序,老大家无病无错,怎么能叫老二家出来呢?你这孩子,如今在娘跟前说说无妨,在婆母跟前这这么着颠三倒四么?可不叫她们笑话你?”

    大太太抬手理了理女儿略松了一把云鬓,见女儿年纪轻轻最是女子妩媚动人时候,双鬓却早早生了华发,不由心中不忍,嘴上说着责备,说出来却全是心疼她意思。

    说得方月环眼圈一红,却仍忍泪笑道:“母亲可不是多虑了,有这么样娘家在,女儿也不是个蠢人,她们能拿我怎么着?便是不会生养,也左一房姨娘右一房姨娘给纳进来了,每天三茶六饭丫头婆子们伺候着,家里那一位又肯待见她们,进了门就都不是省事,肚子再一争气,个个都能与我比肩了,我这么个无能大奶奶,只恨不得自己变成一阵烟一阵风谁也看不见闻不着才好,可不敢碍了哪一位事,就这么谨慎小心着,还有谁会来难为我不成?”

    一番话不曾说完,已经委屈得哽咽了起来,大太太虽早知道女儿在家中过得艰难,但总比不得听着女儿面对面地说出来这么叫人心酸,也陪着洒了会子泪,又被她说中了心中所憎,不由眼皮子一抬。

    “小老婆再怎么得宠,不过是个偏房,你坐着她站着,你歪着她捶腿,你睡觉她铺床,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就是生了孩子,也得管你叫一声娘。你这孩子我是知道,就是太要强,这上头可不能糊涂,一个女人一辈子靠什么?年纪轻轻靠相公,老了还得靠儿子,黎家小少爷,你庶子,你可要有些心胸好生拿捏着,那就是你命!”

    方月环听得越发垂了头,一面拭泪一面嘟囔着:“怎么不拿捏,个个都是小祖宗,女儿只怕这别人肚子里出来总养不亲,如今我劳心劳力不过将来为他人做嫁衣裳,等孩子大了,还得认亲娘。”

    “胡扯,亲娘再亲也是姨娘,你才是嫡母,孩子将来便是得了功名,她诰命能越过你去不成?总是你自己想不开,看看熬得人都什么样了?你才二十来岁人,将来还有得享福呢,只把心胸放宽些才是!学学你娘,当初那一位可得宠了好一阵子,我还不是容下了她。要知道,弄死她容易,可搁不住老爷心里存着她,人活在面前不过是个使唤小老婆,可要是莫名其妙死了走了,没准就在老爷心里埋下了刺,时不时就要疼一疼,发一发,弄出点什么来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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