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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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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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开,开门人的表情完全在仲单一的意料之中,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十分的惊讶。不过,仲单一也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她。开门的人是何雪。何雪看到仲单一的一瞬间,除了惊讶,她的眼睛里分明还掠过一丝惊喜。孟新对何雪的短暂愣神显然毫无察觉,他嘴里直嚷着,快冻死我了,我快冻死了!你们只顾在这大吃大喝,把我们都给忘了!何雪一脸灿烂的笑容,她连声招呼着,把孟新和仲单一让进了宿舍。仲单一在跨进门去的整个过程中,都能感受的到何雪始终在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屋里很暗。灯没开,几枝蜡烛在桌子上摇曳。屋里好象坐着好多人。她们好象都坐在床上。床是那种上下两层的,一个挨着一个一直排到窗台旁;中间空出的地方摆着两张桌子。影影绰绰的,仲单一看到班里的不少女生都在,但并没有男生。孟新一进去就大呼小叫地挤到窗台边的桌子旁,不分青红皂白一屁股就一堆女生中间。女生们顿时群起而攻之,纷纷要把他推出去,孟新死皮赖脸的就是不挪动地方。一时间本来就人声嘈杂的小屋里更是人声鼎沸。仲单一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背后,他即觉得兴奋好奇,又觉得自己傻站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何雪极其轻盈的走过来对仲单一说道,你帮我煮面吧。她一手拿着长把的勺子,一手拿着一把面条,笑着示意仲单一打开门。仲单一正感到自己不知该做些什么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听何雪这样一说,他马上活跃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走廊里靠近门口旁有一个小煤球炉,炉子上正烧着一锅水。他帮着打手电筒,何雪则麻利地把面下到锅里。仲单一看着何雪熟练地动作不禁打趣道:想不到我们班的学习尖子煮面也是一流的。若在平时,仲单一说这话时,语气中免不了会有嘲讽,而这一次,虽然仲单一玩笑的口吻依然在,但也明显带了几分真诚。何雪叭的一下盖上盖子,直起身来说,好啦,仲单一同志,我这个人最怕别人表扬了,尤其是你!说完这句话时,何雪再一次用眼睛定定地看着仲单一。仲单一脸上一热,他觉得今晚何雪有些异样,但一样在哪里又说不清。一会儿,面煮好了,满满的一锅面肯定很沉,仲单一主动去把锅从炉子上拿下来,不想何雪也去拿锅,仲单一的手一下握在了何雪已经握在锅把的手上。仲单一的心头倏然掠过一种极异样的感觉。虽然他的手就像不小心摸在了很烫的东西上那样反射性的抽了回来,可他内心里实际上却希望能在那双小巧的手上多停留一会儿。虽然只是极短暂的一触,仲单一却感到了那双凉凉的小手并没有想躲避的意思,相反,似乎也正希望能这样的被多握一会儿,仲单一只是有这样的感觉,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何雪倒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反应,她笑着说,我来拿吧,你帮我把煤球换了吧。说完,她端着锅,用脚支开门进了屋。
仲单一小心翼翼地换着煤球,脑海里还是刚才那个情景。在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俯身去拿锅时,他隐约闻到了何雪头发上的香味,那是一种很清新的气息,而何雪的手是那样的凉,他真想把那双凉凉的小手捂在手里暖一暖,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恍而过,他知道这简直有些荒唐。对于女孩子,仲单一总觉得她们很神秘,对于何雪,他更感到是个谜。他忘了听谁说过,何雪的家庭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她的父亲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母亲是大学里的教授。何雪气质里透出的咄咄逼人和目中无人的感觉,恐怕就是家庭的环境影响造成的。何雪是典型的有资本有能力去傲慢的那种人,但仲单一觉得何雪似乎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她那骨子里的傲气,她好象是刻意收敛了起来似的。甚至,何雪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的更多的是少女的腼腆和羞涩。仲单一仅是朦朦胧胧有这样的感觉,但他不能够肯定它,而且仲单一也想不明白何雪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成了这样的一种表现了。
仲单一好不容易加好了碳,封好了炉子,正准备推门进屋,何雪先从屋里走了出来。哎呀,大公子,怎么这么慢,在家肯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何雪学着大人的口气一边对仲单一嘻嘻哈哈地说着,一边检查了一下炉子。走,进去吧,外面太冷,面都快凉了。说完,不等仲单一答腔,拉起仲单一的袖子就进了屋。在暗暗的楼道里,仲单一的脸一下胀得通红,幸好屋子里也不亮,昏暗掩饰掉了仲单一一脸尴尬的表情。屋子里的人都在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吃着面,没有人注意到仲单一,何雪拉着仲单一坐在了一张床上,然后双手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缸递给了仲单一。快吃吧。何雪轻声说。仲单一双手捧着接了过来。在曳曳的烛光下,仲单一只觉心头一热,泪水差点不争气地涌出来。他连忙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此时他才感到确实有点饿了。他用筷子刚挑起面,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你吃过了吗?他问站在他身边的何雪。他的声调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虽然他看不清何雪的表情,但他在黑暗中能感觉的到何雪一直在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何雪未语先笑,她变戏法似的又端来一个锅。我的在这儿呢!说完她很自然的在仲单一身边坐下来。何雪端着的小锅在晃动的烛光照射下显得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泽,再仔细看,锅的两个把手已经脱落了,只用两根铁丝缠在小锅把手的孔上凑合着当把手用。何雪歪过头来笑着对仲单一小声说,你老看我锅干吗,咱们来比赛,看谁吃得快!何雪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叫起来:哎,何雪!你躲到哪去了?还等着你表演节目呢!仲单一听出那是孟新在叫嚷。何雪端着小锅循声走了过去。孟新,你听谁说我要表演节目?黑暗里传来何雪不甘示弱的愉快声音。一片嘈杂声中,孟新大呼冤枉,仲单一也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不一会儿,屋子里静了下来。不知是谁,把屋子里唯一的一支蜡烛也吹灭了。屋里先是一片漆黑,然后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屋里东西的轮廓开始显现。有极淡极淡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屋里被轻轻涂抹上了一层朦胧的青灰色。寂静笼罩了这个不大的小屋。仲单一被气氛所感染,他停下来,静静的等待着,他知道,肯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兀响起。是吉他!仲单一颇为惊讶,这是谁会弹吉他?为什么没有在联欢会上弹?声音戛然而止。屋里静极了。月光似乎也不是从窗外倾洒下来的,而是静悄悄的铺在桌子上,无声的等待着。声音又起。一阵和弦过后,一个清脆优美的声音和着吉他的声音响起: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声音柔而细,明亮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小屋里更黯了。月光凉浸浸的,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泛着苍白的光。歌声停了许久,有人鼓掌,于是屋里的人都鼓起掌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叫起来:好啊,孟新,有这一手竟然还故作高深!就是!另一个女生的声音:不行!得再来一个!来一曲劲歌!又一个声音嚷道。屋里顿时又像是复苏了过来了一样热闹起来。有人准备把蜡烛重新点起来。孟新大声叫道:不用点!哥们今天豁出去了!给你们来段刺激的!可惜不是电吉他,不然把你们都轰死!屋里的气氛在孟新的搅和下乱成了一锅粥。何雪端着小锅从那边挤出来又重新回到仲单一这边。仲单一本来极想对何雪说,你唱得太好了,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孟新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该罚他!何雪没说话,她又重新坐到了仲单一的身边。这上面的床是我的。何雪忽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话。仲单一一楞。他有些疑惑的看着何雪,何雪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一会儿准备打牌,你会打牌吗?何雪像是自言自语地样子问仲单一。仲单一摇摇头,嘴里又加一句:不太会。你吃完了吗?何雪仍笑着问到。仲单一越发奇怪。何雪这是怎么了?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前言不搭后语。他下意识地把搪瓷缸递了过去,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我去洗吧。他诚恳地对何雪说。你不知道水池在哪儿。何雪把手伸过来一副不容质疑的样子。仲单一只好把搪瓷缸给了何雪。何雪用脚把门推开出去了。
当屋里的灯被拉亮时,仲单一一时很不适应,他有一种自己被一下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感觉。何雪从自己床头的包里拿出两副崭新的扑克牌,孟新不由分说就抢了一副去。何雪用亮亮的声音斥道:孟新,你会打牌吗?呵!竟然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孟新手里紧紧纂着扑克牌,有点像酒鬼紧紧纂着酒瓶的感觉。何雪,我知道你牌打的好,可我不怕你!要不咱试试?试就试!别忘了你还是我手下败将哦!何雪干脆麻利地回道,语气中柔中带刚。哼!此一时彼一时也,那回是我发挥不佳,看我今天不赢得你心服口服!孟新何雪立刻各邀了伙伴随即摆开战场。屋里很快就响起了打牌的呼喊声。仲单一坐在床角,尽管他很想试试,可他并不怎么会打牌,何雪邀请了他,可他不敢去打,那不是丢人现眼吗!何雪麻利地洗着牌,动作非常娴熟。仲单一看在眼里,心里很惊讶。何雪不仅学习好没想到玩这些东西也这么在行。仲单一看着看着不禁黯然神伤。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孩子。不仅学习不行就连玩也不行!轰然的笑声打断了仲单一的思绪,原来是何雪她们赢了第一圈继续坐庄。何雪趁孟新洗牌的时候,来到仲单一身边小声说,给你看样东西。仲单一看着她说话时的神秘表情,不知道何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雪在自己的床位上摸了一阵,仲单一看到何雪的床被蚊帐封得严严实实的,禁不住问:怎么冬天还挂蚊帐?这是为了防尘,我因为不常住校吗。何雪并没有回头,她继续翻找着,很快仲单一看到了让他大为惊讶的东西………是贺年卡!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贺年卡在枕头边堆成了一座小山。何雪用一种古怪的音调对仲单一小声说:你帮我看着点,别让别人看。说完,何雪深深地看了仲单一一眼,她不等仲单一说什么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屋子里很吵,大家都在全情投入的打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仲单一一时间楞在那里。他的脑子里是一团糊涂浆。何雪为什么要给自己看她的贺年卡?她怎么会这样信任自己?自己看别人的贺年卡这合适吗!尽管这是何雪主动同意了的,可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女孩子的贺年卡本身就很吸引人,更何况是何雪的。何雪肯定不知道自己曾经偷看过她的贺年卡,她为什么那么放心地让自己看?她就不怕我知道她的秘密吗?世间的事是多么滑稽啊!过去自己去偷看别人的隐私,而现在它的主人却主动让我看!仲单一翻着贺年卡,心里涌起许多无法形容的感慨既复杂又茫然。这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允许看她的私人的东西,而且这个女孩子又是这样优秀。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呢?这时,一张素雅的贺年卡跳入仲单一的眼帘。这张贺年卡比一般的明信片稍大,但也不是用信封装的那种可折叠的贺年卡。它色泽质朴,落落大方,不太起眼。卡的正面是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烛光亮亮的燃着,使人感到柔和和安详。卡的背面写着几行小字:毛毛虫,不许你爬得太快,让我们大家都跟不上,更不许你有一天忽然变成了花蝴蝶,远远的飞走了,让我们到哪里去寻觅?落款是:夏雨遥。仲单一久久地看着这秀雅的字体,无论在哪里,他都能一眼认出这字体来。他没想到原来夏雨遥和何雪的关系竟然这么好,难怪她让何雪转交贺卡给自己。看着眼前这张贺卡,卡仲单一脑海里浮现出夏雨遥送给他的那张贺年卡来。那张贺年卡显然是和这张是一个系列的,而那张明显比何雪的这张要漂亮多了。那张画面上是一个圣诞之夜:天上迷蒙着雪花,一株挺拔的圣诞树被空中五颜六色的礼花映衬的格外苍翠。树枝上挂满了璀璨缤纷的小彩灯,一支大大的红烛插在圣诞树前的雪地上,它光芒四射,映红了围绕着圣诞树的大人和孩子的脸。一个小孩伸展着稚嫩的胳膊,大张着嘴巴,好象是在惊叹又像是在欢呼,他们的影子在雪地上拖得好长好长。在高大的圣诞树上坐着两个小孩子,坐在左边的是个小男孩,他微闭着眼睛幸福地靠在树叉上,似乎在倾听远处圣诞夜的钟声,又似沉浸在甜蜜的梦乡里;坐在右边的是个小女孩,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而又茫然的注视着雪地里的红蜡烛,惊讶和困惑写满了她的大眼睛。她似乎刚从另一个星球降落在地球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为何会如此绚丽多姿?仲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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