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 第21部分

九月初九，当是登高望远赏菊插茱萸的的日子，课堂放假一天。四爷同大小姐博野悦馨早约了朋友，一起去登高。萱儿小，加之这些天许是着了寒气，总是咳嗽，好不容易放天假，便赖在床上，辰时初还未起来。

莫莉早已将屋里屋外清理利落，将碗碟摆好，正要去请卢妈用早饭，见小铃铛蹑手蹑脚溜进来。莫莉刚要叫他，却见他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莫莉别出声。鬼鬼祟祟的，不知又搞什么花活儿，莫莉想着，抿嘴笑着瞪了他一眼。

小铃铛凑至跟前，压低嗓音道：“咱爷说今儿带你一起去登高，山高风大，萱儿小姐太小受不了那累，况且她咳嗽还没好，灌了风更麻烦，所以咱爷让你悄没声的跟我溜出去，别让她听见，免得她闹着要跟去。”

“那我也得跟卢妈招呼一声，你等等。”

莫莉悄悄的跟卢妈打过招呼，随着候在院门外的小铃铛朝三爷园子走去。

三爷将一套簇新的雪青色胡服递给莫莉，莫莉本不想换，那衣服的料子和式样岂是一个奴婢可穿的？根本就同她的身份极不相配。但三爷自有三爷的理由，三爷是约了一群朋友的，人家的仆役丫头各个穿的都鲜亮灵透，莫莉要是不穿的光鲜点儿，岂不是让人小瞧了赤凤王府？莫莉拗不过三爷，只得从命。

衣服合身的近乎完美，雪青的柔软衬得莫莉的肤色愈发白皙水嫩，而胡服的紧身精干，令原本瘦肖柔弱的莫莉反倒多了几分英挺。

三爷也换下了平日的阔袖长衫，将发纶紧，着了锦绣帽，也是同样的窄袖短衣长裤软锦靴的胡服，古月蓝的颜色让三爷沉稳了许多。

小铃铛虽是平日的装扮，却也是衣洁帽整纤尘不染。主仆三人神采飞扬，精神灼烁的相跟着朝外走去。

出了王府大门，莫莉还在四下里张望备好的马车，然而令莫莉颇感意外的，却是仆役直接牵过了三匹高头大马。

“骑马去？”莫莉不敢置信的望向三爷。

“怎么你不想骑马？”三爷反问。

“不是，我是想、师傅您……行吗？”

“╭（╯^╰）╮！小瞧爷呢！上马！”三爷一声号令，莫莉同小铃铛赶紧跟着蹬着马蹬骑上马背。

三爷座下是匹通体雪白的长鬃高头大马，马首高昂，额前坠着红缨，煞是俊朗。莫莉的坐骑稍矮小些，毛色黑中闪亮，性子看着也温顺。小铃铛的也是一匹黑马，毛色虽不及莫莉的马光亮，却也非寻常人家的普通马匹可以相比。三人三骑，穿过朱雀城熙攘的闹市，随着人流朝城门缓缓行去。

每年，离朱雀城最近的凤凰岭都会举办一年一度的重阳登高节。这一天，人们三一群俩一伙的相互结伴，有插着茱萸，有戴着菊花的，都会相携着爬上凤凰岭的最高峰落凤坡，望远、赏菊。

三爷同朋友约好在凤凰岭山脚聚集，时辰尚早，主仆三人也就不急不徐的信马由缰，一路欣赏着城外的浮云远山，悠然行进。

莫莉看着三爷稳稳的骑在马上，怎么也想象不出，之前的三爷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呢？小铃铛似是看出了莫莉的心思，于是悄声道：“自打春天三爷重新骑上马背之后，咱家爷别提多兴奋了，抽了空儿就去练骑术，要不是你摔下马之后又大病一场身子弱，说不定咱家爷早就带着你骑马出城了。”

“我说怎么看怎么不像不会骑马的样子嘛~~”莫莉叹道。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快些跟上。”三爷回头见俩人落在后面有一段距离，于是催道。

“师傅您骑马好帅气哦~~没见着一路的行人走过了还要回头望着您。”莫莉嘻嘻笑着赶上来。

“油嘴滑舌，以后离着小铃铛远些，没的带坏了你。”说着瞪了小铃铛一眼。

哪儿跟哪儿啊，小铃铛气结，莫莉做什么都是对的，烂事坏事就都扣到我头上，这爷也太偏心了……他咕咕呶呶的嘀咕着，打马跟在三爷和莫莉后头。

比起玉龙雪山，凤凰岭要低矮许多，不过山上植被茂密，种类繁复，各色野花杂或期间，林间鸟儿鸣叫清丽婉转，溪流密布，泉水叮咚，一年四季景致都极是秀丽。从山脚到山顶坐落着四五处不大的庙宇，平日的时候，晨钟暮鼓，梵音清唱，煞是清幽空寂。

赶上初一十五，节日庆典，几处不大的庙宇便聚满了歇脚的人们。

三爷一行到达山脚的时候，他的朋友已经在一棵郁郁葱葱的栎树下等候了一会儿。六七位公子，大都十七八岁的样子，其中莫莉先前见过的方爷霍爷也夹杂在内。几个人聊得正欢，见三爷到了，纷纷拱手问候。

将马匹寄存到山下的庙里，一众人说笑着顺着山路石阶朝上攀去。

主子在前，莫莉和几个仆役间开了些距离随在后面。见莫莉穿戴不似个奴婢，却又跟在奴婢堆里一起行进，其中一位身形瘦高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穿粉蓝长衫的公子不禁好奇的问三爷：“那个丫头是博野兄的什么亲戚，怎么看穿戴不像个奴婢？”

“那是博野兄的心肝宝贝徒弟莫莉，”未等三爷答话，方爷已抢先一步说道。“博野兄的满腹经纶，琴棋书画全部都授业于他这个小徒弟了，而且这小丫头又擅于茶道，就连茶神陆羽的《茶经》都通读而过牢记于心了，过两年这小丫头再大些，怕是咱们朱雀城难得一遇的女秀才哦。”

“真的吗博野兄？”蓝衣公子乌黑的眉宇动了动，澄澈的星眸倏然间晶亮放光，“这丫头可许了人家？”

“贺老弟，别听方兄乱讲，她不过是我家的一个奴婢，我见她乖巧伶俐，便教她弹了几首琴曲而已。”

三爷如此一说，俊朗的贺爷不由得又回首朝莫莉打量了几次，“虽是个奴婢，难得举止却不粗俗，模样也极清丽。”贺爷由衷的赞道。

“乡下丫头一个，贺老弟过奖了。”三爷极力的贬低着莫莉，隐隐的，他觉着贺爷看莫莉的眼光竟有些异样，心下忽觉得莫名的烦躁。

沿石阶而上，走了不足半个时辰，绕过一片枫树林，眼前豁然的呈现出一大片五颜六色千姿百态的菊花。花色五彩纷呈，红的如火，白的如云，青的如天，蓝的如水，绿的如玉，给人带来无比的享受。花香馥郁芬芳，吸引了无数翻飞的彩蝶，行人争相驻足观望，无不发出讶异的惊叹。

三爷一行亦是为此难得一见的景致赞叹不已。莫莉俯下身，嗅闻着一朵开得正艳的黄绿色的绿鹦鹉，真是太美了，王府里虽然也种植了各色品种名贵的菊花，但却没像这里菊挨着菊，菊簇着菊，偌大的一片花海，宛若人间仙境。

“那里有一朵太真含笑，雪青色的，刚好配了莫莉的衣服，我去采了来。”一路行来，贺爷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莫莉，此刻见那菊丛之中，盛开着一朵雪青色的太真含笑，同莫莉穿的衣服一个颜色，不禁蠢蠢欲动的要去采来送给莫莉。他刚要拔脚朝花丛中细窄的田垄迈去，一旁看花的花农急忙将他拦下。原来这里的菊花只许观赏不许采摘，只有道旁山间的野菊花方才允许采了插在头上。

贺爷一脸颓丧，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处，忽而他眉目舒展，从袖笼里摸出一两银子，暗地里塞到花农的手中。花农张嘴瞠目，半晌没回过神来，一两银子，买一朵花！天哪！这位爷八成神经出问题了！在贺爷的催促下，花农方才醒过神，他哈腰点头的谢过贺爷，几乎是在花丛里跳跃着，奔到那朵太真含笑近前。

花农小心翼翼的高举着娇艳的菊花，擎给贺爷，众人的表情缤纷复杂，有揶揄的，有不屑的，还有……似乎是极力隐忍的恼怒……但不论哪种的眼神，所有的目光却齐刷刷的随着贺爷转动。当贺爷转身，将目光凝向不远处的莫莉时，他惊呆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29。卷二　　香魄入南国　　断情锁清愁…第029章　　重阳登高（二）

阳光里，莫莉伸展手臂，上下轻盈的翻飞，逗弄着落在身上的上百只翩翩彩蝶，她眸光流转，笑颜如花，编贝皓齿不时的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众人目具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以为是海市蜃楼的幻境，是九天仙女临落了人间。所有的人，全都闭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仙子戏蝶，怕这梦幻的景致倏然离去……

从前在家乡栖凤的时候，每次到茶园，莫莉的身前身后，总会粘了许多闻香而至的彩蝶，但是至多也不过几十只，而且也从没有过如此五颜六色，大小莫一的蝴蝶。此刻的莫莉，将一只罕见的孔雀绿蝴蝶擎在指间，双眸聚精会神的端详着蝶翼上形状奇异的花纹，那绿蝶似是懂事般，乖巧的展开双翼，一动不动的伏在莫莉白皙水润的手指上，任莫莉欣赏的眼神在那美丽的花纹间游移。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响起一个孩童稚嫩的童音：“娘亲~~孩儿也要那蝴蝶飞到身上来~~”

“我也要…”

“我也要…”

喧闹的童音打破方才的沉寂，唤醒沉浸在梦幻中的人们，人们纷纷的向莫莉涌来。三爷立时拨开身边的人群，健步如飞的奔至莫莉身前，拉起莫莉就向人少的地方跑去。

一身的彩蝶受了突然的惊扰，团团飞旋着朝空中散去，若落英缤纷，奇丽至极。

三爷的几位朋友以及仆役此时亦醒过神来，纷纷的快速奔至三爷同莫莉近前，将两人围至中央。此刻，喧嚣的人群也冲到近前，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仙女下凡啦~~”

“让我们看看那仙女到底什么样啊~~”

“让我摸摸小仙女的手吧~~”

…………

人群热情高涨，非要仔细再睹小仙女的芳容，纷纷朝前拥挤。圈子越来越小，几个风华正茂的公子都快顶不住了，三爷更是急得汗水淋漓，他低头看看一头雾水，惊恐莫名的莫莉，猛然将莫莉的头压向自己的胸前，而后冲着人群狂喊道：“这里没有仙女，只是在下的贱内，方才不过是她带的香囊味道浓烈，引得蝴蝶飞至。你们也可以拿出所带的香囊到花间一试，那些蝴蝶也会落到你们身上。”

“原来是这样啊~~还以为那女孩真的是落入凡间的仙子呢~~”

“就是，不过方才见那女子肤若凝脂，指若削葱，确实灵秀可人。”

“方才只顾着看那一身的彩蝶了，也没仔细的端瞧面容，哎，你看清了吗？”

“我也没看仔细，已经是人家的老婆，你要看那么仔细干嘛？嘿嘿~~”

“快走啦快走啦~~去试试咱们的香囊，咱自己去做仙子喽~~O（∩_∩）O哈哈~”

人们议论着、调侃着，相互说笑着纷纷散去。

三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压住莫莉的胳膊。

“天哪~~”莫莉揉揉微红的鼻尖，“憋死了我了，师傅~~说话就说话，干嘛捂着人家头呀~~”

“我若不帮你遮住脸，往后你还敢在朱雀城里行走吗？！你就不怕人家像看稀奇动物似的围住你？”三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冲着莫莉嚷道。

“算了算了，博野兄，不过是个奴婢，犯不上跟她生那么大的气。”人群已经散去，方爷见三爷少有的情绪激动，于是上前劝道。

“我到真有些糊涂了，方才明明听博野兄说是‘贱内’，这莫莉到底是贱内、奴婢、还是徒弟哦？”贺爷俊逸的面上露出费解的神思。

“博野兄是怕围聚的人群不肯散去，方才故意那么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大才子，目前连个小妾还未纳，莫莉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妻室。”一边的霍爷说道。

“O（∩_∩）O~还是博野兄头脑机敏，方才我都吓坏了，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贺爷面上复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贺爷如此一说，其余的几人也纷纷议论起来。三爷似是想起什么，道：“咱们还是先快些离开这里，否则那些人一会儿用香囊招不来蝴蝶，再返回来质问，可就当真无法脱身了。”

“我家的奴才识得一条小路，可以绕到山顶的承恩寺，咱不若走小路，行人也少些。”身形略显魁伟，被称作李二爷的，出主意道。

众人一致通过，由那家丁引领，朝一条偏僻的小径走去。

贺爷趋至三爷身侧，看看被三爷训斥后绷着小脸的莫莉，好奇的问三爷道：“方才你说那些人用香囊引不来蝴蝶，那她是用什么吸引那么多的蝴蝶的呢？”

“她是、她是……”三爷到嘴边的话忽然又咽了回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将莫莉身上可以散发出奇异的茉莉花香的事隐瞒起来，“她的香囊是特制的，是王爷从都城带回来的。”三爷说完，脸颊腾然的就红了，这一会儿功夫，说尽了他半生的谎言，他羞愧的低头朝前猛走几步。

莫莉不解，不知三爷为何要撒谎，想想他肯定又有一番说辞，当下也不便问，于是只当没有听见。

贺爷一路紧随在莫莉左右，和莫莉说着话，不一会儿俩人就混的非常熟络。贺爷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极为的舒服，有着阳光的味道，那一张笑脸亦总是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