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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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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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味道就会相互渗透,这豆腐香软之中还带着鳅鱼的鲜味,最是可口不过了。”
    对方介绍得这般热情,唐泛自然要捧场,他舀起一块豆腐放入碗中,低头尝了一口,末了点头称赞:“果然美味无比!”
    孙寓不仅仅是在给唐泛介绍菜肴,更是希望借机给唐泛留下一点印象。
    他有几个同年好友在京城任职,彼此经常书信往来,孙寓就从其中一人口中得知,他们兵部有个姓翁的主事,原先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因为协助过唐泛办案,能力出众,为人熟知,所以在县令任期满了之后,才能调入兵部担任一司主事。
    京城六部并不都是肥差,有时候某些衙门的油水甚至还比不上地方小吏,但是中央衙门的地位跟地方衙门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但凡有心往上走的人,肯定都会希望自己能够进入六部,而那个姓翁的主事若不是得了唐泛的青睐,受到他的推荐,谁会去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县令?
    所以说能力很重要,但有贵人赏识提携也很重要。
    孙寓没什么背景人脉,胜在消息灵通,他得知唐泛能耐不小,自然要加倍奉承,若唐泛也能看中自己,提携一二,那就更好了。
    但他可不知道唐大人本身就嗜好吃食,是个名符其实的大吃货,见唐泛如此捧场,还以为自己拍马屁拍对了法门,心中越发欣喜,介绍得也就更卖力了。
    却听得沈公子忽然道:“总聊天未免枯燥,不如找些乐子,这顿饭才更有滋味!”
    范知府一听觉得有道理,就笑道:“依沈公子看,找点什么乐子好?”
    沈思想也不想就道:“不如找几个妓子过来弹唱助兴?”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
    本朝官员挟妓宿娼,是会被罢职且永不录用的,若只是找歌伎过来弹琴唱曲就不妨事。
    问题是人家钦差大臣过来查案,查的还是你老子的案子,结果你却还有心情让人过来唱曲子,这样好么?
    沈思似乎也发现自己言语不当,忙打了个哈哈:“我是个俗人,也说不出什么风雅的事,要不你们来定?”
    范知府便道:“不如来对对子,若是对不出的,就罚酒,如何?”
    徐彬笑道:“在座各位,除了我这不学无术的之外,都是饱学之士。若是这样玩,到时候输的肯定总是在下,所以在下有个歪主意,不如把牙筹摆上来,玩个拧酒令儿,轮到谁,就得回答其他所有人出的对子,对不上一个就罚酒一杯,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所谓拧酒令儿,其实就是行酒令,时下流行的牙筹,不是骨牌或象牙牌的算筹,而是用一个泥胎的不倒翁娃娃在桌上转,最后不倒翁面朝谁,谁就得回答其他人轮番提出的问题。
    大家都觉得这个玩法刺激多了,纷纷叫好,唐泛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就由起头的范知府先转。
    范知府将那彩绘的“牙筹”用力一拧,那不倒翁在桌上飞快旋转起来,而后速度减缓,最后面朝陆灵溪停了下来。
    陆灵溪挠挠头,羞涩一笑:“我对对子可不在行,能不能换一个?”
    酒席上无尊卑,更何况陆灵溪只是唐泛带来的人,又不是唐泛本人,大家自然都笑着说不行。
    陆灵溪无奈拱手:“小子无才,请诸位大人手下留情啊!”
    范知府先来:“竹开霜后翠。”
    上联难度很低,范知府当然不会刻意刁难陆灵溪,听他自承水平不行,连忙出了个几乎没有难度可言的。
    陆灵溪想了好一会儿:“梅动雪前霜。”
    唐泛知道这人明显是在扮猪吃老虎,他连秀才功名都有了,又怎会连对子都对不出来,不由暗暗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道:“眼界高处无物碍。”
    陆灵溪一笑:“心源开时有波清。”
    孙寓他们当然也不会跟陆灵溪过不去,都出了个平平无奇的上联,陆灵溪都顺利地对了出来,免于被罚酒的命运。
    然而轮到徐彬时,对方却笑道:“陆公子跟在唐大人身边,耳濡目染,想必也饱读诗书,若在下出的太容易,反倒是对陆公子不敬了,不知陆公子以为然否?”
    陆灵溪笑了笑:“徐员外太高看我了,我虽不才,也不能丢了唐大人的面子,还请徐员外出题罢。”
    徐彬道:“先前有人问我一联,我一直对不出,如今遇见满座贤士,正好可以请教。那上联便是,河汉汪洋,江湖滔滔波浪涌。”
    众人俱是一愣。
    这上联听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全都是由三点水的字组成,这样就使得下联也非得用对应的法子对出不可。
    只是这接风酒宴上行酒令,原本是助兴消遣,徐彬却一来就出了这么个上联,对象还是年纪轻轻又籍籍无名的陆灵溪,未免有些刁难之意。
    唐泛目光微微一闪,不由朝徐彬望去一眼,却见对方并无异样,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陆灵溪,等他对出下联。
    其他人也都被这个上联挑起兴趣,纷纷凝神思考起来。
    范知府难免暗暗怪责徐彬,心想如果陆灵溪对不出来,岂不扫了唐泛的脸面,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到时候唐泛不高兴,倒霉的可不就是他这个知府?
    唐泛却似乎并不替陆灵溪担心,果然,就在他刚喝了一口汤时,陆灵溪就道:“雲霄雷電,霹靂震震霈雨霖。徐员外,你觉得这个下联工整否?”
    徐彬笑道:“工整,果然工整,陆公子果然有大才!看来我得自罚了!”
    说罢他端起酒杯连饮三趟,端的是痛快淋漓。
    众人便也笑着揭过此页。
    轮到沈公子出上联时,他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仿佛为难的不是对下联的人,而是他这个出上联的人。
    沈思扭着眉毛冥思苦想半天:“唔,那个,那个……有了,饭热菜香春满店!”
    众人:“……”
    陆灵溪忍住笑:“窗明几净客如云。”
    沈思大大松了口气,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水平不咋的,哈哈一笑:“陆公子高明!”
    陆灵溪笑道:“沈公子这对子合乎情景,又朴实无华,实在令我倍感亲切!”
    沈思顿时大喜,兴起知己之感,对陆灵溪的印象立马就不一样了,正好两人座位相邻,年纪又相仿,很快就聊得分外投机。
    不倒翁紧接着又转了两回,分别轮到范知府和方慧学,范知府两榜进士出身,全都能对出来不稀奇,方慧学一个商人,最后竟也对出大半,只被罚了一次酒,可见他虽然是商人,肚子里也不是全无墨水的。
    唐泛坐在他隔壁,见这人风度行止上佳,说话也没有铜臭气息,不由心生好感,主动与他聊了几句,方慧学受宠若惊,他能将买卖做遍南方各省,眼光气魄自然不是寻常商贾可比,跟唐泛聊的话题肯定也低俗不到哪里去。
    巧的是,双方都对民生有极大兴趣,唐泛为官,自然关注民生,难得的是方慧学一个商贾,对百姓生计也颇为了解,而且言谈之间并不像寻常商贾那样以赚钱谋利为乐,却对春秋义商弦高颇为推崇。
    他听说唐泛刚从苏州过来,就问道:“大人,小人听闻吴江去岁饥荒,死人无数,未知如今是否有所好转?”
    唐泛道:“年景倒是好一些了,不过灾民若是要回老家过日子,只怕一切都得重头再来。”
    方慧学就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大人不嫌弃,草民愿意出资给那些灾民重建房子,再给他们一些本钱,让他们可以自谋生计。”
    唐泛奇道:“这是免费施舍?”
    方慧学笑道:“自然不是,我说是,大人只怕也不信。那些灾民生活在太湖边上,世代以打渔耕种为生,如今手艺肯定还在,只是家园尽毁,没有本钱东山再起罢了,我可以帮他们买船或者重新租下田地,到时候三年内只要风调雨顺,就可以连本带利一并还给我,三年后,那些东西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这样一来,方慧学肯定不可能赚什么钱,说不定还要倒贴进去,唐泛就笑道:“如今苏州不是我主事,不过我倒可以将你的话代为转达,只是这样一来,你这生意就要亏本,你可想好了?”
    方慧学洒然一笑:“为富不仁,天诛地灭。一个人做了什么,做了多少,老天爷可都看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说眼下看着好像亏本赔钱,但实际上只要草民的口碑传出去了,以后人人都会知道方氏布行童叟无欺,这反而会令草民的买卖越做越大,所以目光还是要放长远些才好,草民这些年做买卖赚了也不少,若是不懂得有得有舍的道理,总有一天是要招祸的,草民想学陶朱公,可不愿学沈万三!”
    唐泛很欣赏他这种对钱财的洒脱态度:“大善,若全天下的商人都能像方兄这样,朝廷不必发愁,百姓也有福气了!”
    方慧学风趣地自嘲:“若是这样的话,草民还怎么入得了彭文宪公和大人您的法眼?”
    二人相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边二人相谈甚欢,那头不倒翁又重新转了起来,最后竟是面朝唐泛停了下来。
    唐泛笑道:“看来这次轮到我献丑了,范知府先请罢?”
    要给钦差大人出对子可不好办,出得容易了,体现不出钦差大人的水平,反倒显得瞧不起对方,出得太难呢,万一钦差大人对不出来,那出题的人可就倒霉了。
    唐泛以断案出名,在座的人都知道,不过对于唐泛的文采如何,就知之甚少了。
    虽然像范知府和汲敏等人,肯定也听说过他当年在金殿上险些成为状元,后来却只被点为传胪的逸闻,但唐泛当官之后,士林中毕竟没有流传出他的什么文章诗集,是以范知府也不敢冒险,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难度不高不低的上联,在唐泛对出来之后,他甚至还暗暗松了口气。
    轮到汲敏时,对方笑了笑:“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题,就以墙上那幅桃枝松鼠图为上联罢,枝后松鼠望桃李。”
    这个几乎谈不上什么难度,唐泛想也不想就道:“井上灵猴贪日月。”
    桃李长在枝上,而日月也有可能映在井中,唐泛这个下联,明显更富妙趣,大家便都纷纷叫好。
    其他几人也都轮流出了上联,都没能难倒唐泛,等到徐彬时,他就道:“如果草民没有记错,唐大人当年可是以二甲第一名列金榜的,凡俗庸辞岂不辱没了大人,草民这里也有一个上联,还请大人赐教。”
    若说之前还只是若有似无的感觉,这下唐泛就可以完全确定了,对方的确是在针对自己无疑。
    但他又不认识徐彬,之前更是听也没听过,对方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不逊?
    唐泛笑容淡淡:“但讲无妨。”
    徐彬暗暗冷笑,清了清嗓子:“白头翁牵牛过常山,遇滑石跌断牛膝。”
    这个对子里暗含了好几味药名,白头,牵牛,常山,滑石,牛膝。
    他自以为这个对子很有难度,殊不知话刚落音不过片刻,唐泛便道:“黄发女炙草堆熟地,失防风烧成草乌。”
    同样有五个药名,黄发,炙草,熟地,防风,草乌,对仗工整,无可挑剔。
    徐彬不甘心,又在上联多加了几个字:“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
    将军与国老,分别是大黄和甘草的别称,其余大戟、海马、木贼、草寇、旋复等,也都是草药名字。
    众人此时也闻出一丝火药味了,不由屏气凝神,生怕唐泛对不出来,下不来台。
    范知府脸色越发难看,这徐彬的靠山不一般,他原是不想得罪,哪里会想到对方会执意与唐泛过不去?
    唐泛微微一笑:“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苁蓉出阁,宛如云母天仙。”
    范知府大喝一声:“妙,太妙了!”
    其他人回过神,更是纷纷喝彩。
    这个下联的确是妙,其它就不消说了,最后的云母天仙,才是点睛之笔。
    云母可入药,天仙则指天仙草,妙的是在同样可以指代人,又正好与将军国老相得映彰。
    没等徐彬说话,唐泛便挑眉:“说好一人出一个对子的,徐员外这是坏了规矩了罢,是不是该自罚?”
    范知府忙道:“对对,要罚,要罚!”
    徐彬很不甘心,他本以为可以让唐泛当众出丑,落落他的面子,没成想事与愿违。
    他举起酒杯强笑道:“愿赌服输,是该罚!”
    末了连喝三杯。
    这时沈思就嚷嚷起来:“各位满腹经纶,这是欺负我胸无点墨啊,对对子也忒枯燥了,不如来猜字谜罢!”
    陆灵溪也附和:“这个倒不错,不过就不要玩拧酒令儿了罢,直接一个人出谜,先答对的就算赢,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唐泛含笑:“悉听尊便。”
    范知府忙道:“在座以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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