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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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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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寅时过了一刻钟,还有将近一般的人没到,这些人通通被拉去打板子,每人十大板,完了还要接着训练,如果下次还迟到,再加十杖,下下次,以此类推。
    所有人见隋州来真格的,第二次就都没人敢迟到了。
    不过对于他所列出来的训练计划,包括头顶上放着一碗水,站在大太阳底下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两手还要分别拿上十斤重的秤砣,水若是洒落下来,那就算是违反规定,要继续延长半个时辰,却有不少人提出异议,认为太苦太累,早已娇生惯养的锦衣卫纷纷表示受不了,根本不可能在两个时辰内完成云云。
    隋州二话不说,亲自上场示范了一遍,所有人亲眼看见半个时辰下来,别说他头顶上的碗没有掉落下来,连带碗里的水,也没有洒落一滴,这才彻底心服口服。
    薛凌那些人自不必说了,他们向来是跟着隋州的脚步走的,隋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二话,其他的人见这位新任老大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告状没用,偷懒没用,只能死了心,跟着一板一眼地训练起来。
    不过隋州也没有一味地严格要求,每个月底,他都会请大伙吃饭,表现优异者还会有额外的奖励赏赐,当然这笔钱都是从公款里出,不过以前万通在的时候,南北镇抚司都是他的人在管,这笔钱经常都被公款私用,拿去乱花,下边的人是甭想沾手的,大家没有福利,自然只能再向下面伸手。
    隋州上任之后就命人重新做账,每笔支出都要记录清楚,这样就多出一笔银钱可以支取,用来安抚人心,自然皆大欢喜。
    如此过了三个月,当大家渐渐习惯了这种严酷的训练之后,抱怨就变少了,整个北镇抚司的风气不说焕然一新,起码比之前也有了一些改变,这种改变当然是好的,别的不说,光是本月的办案效率都提高了许多。
    一个以身作则,赏罚分明的的上司,当然比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又成天将好处只往自己身上揽的老大要好得多,虽然隋州比起原来的镇抚使要严格许多,但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起码那些跟原来老大关系好的人,就没法再偷奸耍滑了,而原来那些抱不上老大大腿的属下,也不用再担心被穿小鞋了……
    不知不觉之间,隋州的位置越来越稳,而他也逐渐往这些人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这一日唐泛从吏部衙门里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脚下走路都轻快了几分,眼看时辰还早,他就拐了个方向,没有朝家里走,而是前往北镇抚司。
    自从隋州升职,他就没有来过这里了,以往松松垮垮的门禁,现在都严格了不少,当值的人并不认识他,见一个六品文官跑到这里来,都有些奇怪,就把他拦下来,听说他要见隋州,表情就更古怪了。
    “你是何人?找镇抚使大人有何贵干?”值守的锦衣卫盘问道,态度有些不是很好,要不是唐泛穿着官服,他都怀疑对方是没事上门来寻自己开心的了。
    这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文官大都爱惜羽毛爱惜名声,一般上门,都是不情不愿被“请”过来的,很少有像唐泛这种自觉自愿找上门的。
    唐泛道:“本人唐泛,是你家镇抚使的朋友,劳烦通传一声,若他已经下衙了,就请他出来一趟。”
    严格来说,隋州现在还不能被称为镇抚使,因为他只是暂代这个职位,但是官场上历来都会把人往高里抬,像副千户,别人直接就称呼千户,去掉副字,听的人也舒心爽快。
    当值的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打从心底不相信像自家新任北镇抚使那样的人居然会有朋友,再说这人的品级也低,心想该不会是此人随口胡夸想要高攀镇抚使的罢?
    唐泛看出他的疑虑,便笑道:“劳烦这位兄台通禀一声,他若不见,我就打道回府。”
    对方倒也不是故意刁难,只是近来规矩严格了许多,若是贸贸然进去打扰,而眼前这人的分量又不是那么重的话,搞不好自己就要挨板子了。
    所以那人板着脸道:“镇抚使大人有要事在身,你改日再来罢!”
    唐泛喔了一声:“那我就问一句,他是还在里头,还是已经回家了?”
    对方道:“还在里头。”
    唐泛点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他罢。”
    说罢直接一撩官袍,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又从怀里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当值的锦衣卫一瞪眼:“北镇抚司门口,岂容放肆!”
    开什么玩笑,威名赫赫铁血无情的被镇抚司门前坐了一个看书的人,怎么都让人害怕不起来了好不好?
    唐泛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让你通报你又不肯,我在这里看书等人,总不会碍着你的事了罢,再说我也没有堵着大门口啊,这不就在边上沾了沾屁股呢!”
    值守的那人无语了,还想说点什么,同样守在门口的同伴朝他使了个眼色,凑过来小声道:“你傻不傻,进去通报一声又怎么样,如果他是镇抚使的朋友,咱们也不得罪人,如果不是,正好把他给赶出去!”
    那人白了他一眼:“你可真能说,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同伴嘿嘿一笑:“去就去,待会我得了镇抚使的夸赞,你可别眼热!”
    那人很是不信,结果同伴一转身,还真就进去通报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看见同伴从里头匆匆出来,对着唐泛笑容满面道:“这位大人,镇抚使现在正忙着,不过他请您先进去等他!”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同伴殷勤地将唐泛引进去,好一会儿才折返回来,连忙问道:“这人谁啊?”
    同伴道:“镇抚使的好友啊,你不认识?他刚才也说了,叫唐泛,听说他还借住在镇抚使家里的。”
    那人倒抽了口凉气:“交情这么好?”
    同伴道:“那可不?”
    那人顿足郁闷道:“你怎么不早说!”
    同伴嘲笑:“怪你自己眼拙,我都提醒过你了,你还不去通报,到时候镇抚使要是怪罪下来,我总不能被你害得一起被训斥罢!”
    那人郁闷无语,心想自己又错过了一次在老大面前露脸的机会。
    先不管那两个锦衣卫是如何想的,唐泛在那当值的人的指引下来到校场,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远远传来一片喊杀声,等到近前一看,才发现原来校场上正在比武。
    场地中央两条人影忽起忽落,刀光纵横交错,拼的不是令人耳眩目迷的花哨招式,而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的杀招,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人可不正是隋州么!
    他与另一人在场中比拼,边上又围了一圈人,个个都在起哄叫好。
    唐泛扫了一圈,在人群中发现薛凌的身影,便走过去,冷不防往人家肩膀上一拍。
    薛凌吓了一跳,正待发怒,回过神一看,却是转怒为喜:“你怎么来了?”
    唐泛嘿嘿一笑:“闲人一个,四处闲逛来着,你们这是在比试?怎么连镇抚使都要上场了?”
    薛凌笑道:“先前大哥定了个规矩,每月月底都要举行比试,比试者可以向任何人发起挑战,最后赢的人有重赏。许多人先前被大哥训得狠,就都憋着一股气,对他下战书,结果一个个全都被大哥打趴下了,嘿嘿嘿,那些人还不知道大哥的厉害,我能不知道?我老薛就不去自找没趣!”
    说话间,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与隋州比试的那个人原以为觑准对方的空子,提着绣春刀便从后面扫过去,企图来个偷袭,没想到对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在半空翻了个身,将对手踹飞出去,在自己身体堪堪摔在地上的时候,借着着地的力道,一个鲤鱼打挺重又稳稳站立在地。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利落之极,又充满力量的美感,围观的人纷纷叫好,喝彩声此起彼伏!
    站在场中的隋州仅着一条长裤,上半身赤裸着,汗水顺着额头和脖颈各处流下来,又滑落在身上,浑身湿淋淋的,隆起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看得出这般健硕身材同样也是日日不辍刻苦磨练而来,并不因骤然身居高位便有丝毫懈怠。
    他盯着被自己踢翻在地的对手,反手将手中绣春刀插在地上,冷冷道:“不服再来。”
    此时隋州已经全副心神悉数沉浸在打斗之中,对他来说没有切磋与决斗之分,既然已经上了场,就要全力以赴,认真对待,这既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对手的尊重。
    被他盯住的对手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头凶猛的野兽锁住了身形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也激不起任何战意了,连忙收了刀,拱手道:“不来了!不来了!大人身手高强,属下甘拜下风!”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这人本已连续两个月都打赢北镇抚司内所有的人,估计他自己也有些得意,便提出向隋州挑战,先前已经有不少人被隋州打败过,他以为自己肯定会是例外的那一个,没想到最后还是认输收场,实在有点狼狈。
    对方一认输,隋州周身凌厉的气势倏地柔和下来,他走过去,亲手将那下属拉了起来,又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很不错了,袁大人有意让我们与京营来一场切磋,以鼓舞士气,届时为我们北镇抚司争光就全靠你了!”
    那下属原本还有些讪讪,一听这句话,立时又有些心潮纷涌起来,激动道:“大人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一定不给我们北镇抚司丢脸的!”
    这一番又打又拉的手段,真是令人不得不服气。
    唐泛负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场面,并没有急着上前,等隋州激励完下属,宣布结束,众人四散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镇抚使好大威风啊,看来正位指日可待了!”
    隋州不是没有注意到唐泛,只是之前不方便说话,此时人皆散尽,唯有他笑吟吟地瞧着自己,想到自己如今上身未着寸缕,冷脸反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若无急事,且等我沐浴更衣。”
    唐泛笑道:“你自换去,我也不急,今儿个请你吃饭,仙客楼,去不去?”
    隋州本是往后头置换衣物的屋子走,闻言不由停住脚步,扬起眉头:“哪来的钱?”
    唐大人现在财务不自由了,每月自己花一半,由隋州保管一半,为的就是防止他大手大脚乱花钱,自己手头的那一半用完就没了,若是要花保管在隋州那里的钱,基本没门。
    唐泛哈哈一笑:“天上掉下来的!”
    见他卖关子不说,隋州也不着急,自去洗澡换了衣裳,这才在他自己的值房里找到正在品茗的唐泛。
    “走走走,吃饭去!”唐泛见他来了,起身道。
    隋州先是摇摇头,而后又问:“你这是升官了?”
    唐泛早就料到他能猜到,闻言也不惊讶,爽快地点点头:“对!”
    隋州:“什么职位?”
    唐泛:“刑部河南清吏司郎中,先母诰赠五品安人,另赐银一百两。”
    以上三项,就算是对唐泛在东宫案与孩童拐卖案中优异表现的迟来封赏了。
    隋州眉头一动,顿时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扬起:“这倒是好事,确实值得庆祝一番!”
    唐泛笑道:“我虽然不强求一定要高官厚禄,但是做了事,得到应有的回报,也算是一件高兴事,这回你总不会不让我请饭了罢?”
    隋州点点头,却道:“不必去外头吃了,明天让阿冬多买些食材,我在家里头下厨罢。”
    唐泛一听,两只眼睛登时闪闪发亮,隋州可以保证他绝对看见了那双眼睛里露出来的光芒,不由啼笑皆非:“你喜欢我做的饭菜多过于仙客楼的?”
    唐泛嘿嘿地笑,飘逸文雅之风范顿时荡然无存:“那是自然,隋广川亲手做出来的菜肴,岂能比仙客楼出品的差?”
    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令隋州禁不住嘴角上扬弧度又大了一些。
    一家之主心情好,另外两个人自然就有福了。
    当天晚上隋州难得下厨,亲手做了鱼香肉丝,糖醋小排,红烧狮子头,阿冬也包了唐泛念念不忘的鸡毛菜饺子,再加上一盅在红泥小火垆上煨过的青梅酒——因为阿冬年纪小,被获准喝的也就这种酸酸甜甜的酒了。
    开饭前,阿冬先给唐泛隋州二人满上酒,又主动端起杯子,对他们道:“恭喜大哥升官,恭喜隋大哥升官!”
    二人自然笑着一饮而尽,唐泛这才道:“其实三年京察未满,论理说我还没到升迁的时候,只是刑部河南清吏司周郎中急病殁了,那边正好空出一个位置,这才让我先去递补上。”
    隋州颔首:“官场上素来僧多粥少,你那衙门虽然算不上肥差,但好不容易空出一个位置来,肯定也有很多人抢破头,你指不定是夺了谁的饭碗,少不了被人眼红嫉妒,刚去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好。”
    其实也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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