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巨大的如试管状的东西里，还残留着部分生物的残肢，那些早没有生命的东西或多或少有着他们一族的特征。菲利克斯看着一切苦笑着，最后竟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龙族，是被造出来的。
这只有每一代被传承的皇帝才知道这个事实。
他们是作为混沌族最强的仆人，用那一族人的鲜血混杂着这个宇宙的多种生物按照一种模式所制造，为的就是让他们守住这个地方。
仰头望去，在这片广阔的空间中，上方有着无数张开的空间裂缝，这不同于星球表面那些混乱的空间乱流形成的杂乱裂缝，而是很有规律的排列交错，散发着各自的光芒，仿佛一颗颗在夜空中闪耀的繁星。
“这就是通往不同位面的道路，每一个入口，都是一个新的世界？”菲利克斯的视线更加模糊了，他能感觉自己的血仿佛都快要干涸，随着核心的破裂，就像是失去动力的机械，他的身体机能将永远停止工作。
“呵呵，”菲利克斯摸出老皇帝交给他的钥匙，反复在手里摩挲着，视线盯着不明的远方，“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世界，也同样有我和你，在我会遇到你后，能好好的对待你……”
伤怀时间不多，菲利克斯提着最后一口气站起来，对钥匙注入能量，插入了身边的巨大的机械仪器中。
死前，这件事必须做好。
龙族的雌性减少，一开始并非天灾，其实是这个布满无数位面通道的地方每隔一定时间就会吸取纳布星球上一定数量的雄性和雌性进入其中，这似乎是当初混沌族设定下的规则，但出于什么目的却并没有告知龙族。
或许，混沌族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有一天去往他们原本世界的龙族被人注意，让他们的同胞借此知道还有在宇宙中不断漂泊的族人。
时间短还没有什么问题，时间一长，随着掌握龙族制造技术的混沌族的消失，一旦出生率雌雄失衡，大量的雌性被这个地方神秘吸走，剩下地雄性就面临单一性别的繁衍问题。
而被制造出来的他们，又因为DNA的特殊性，无法和其他种族繁衍，最后只能逐渐灭亡。
知道这事之后，菲利克斯也想过同样面临这种境地的天星人是否也和他们一样的情况，只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其他了。
随着钥匙的插入，位面空间的通道被灌注了大量的能量，缓缓开通，就在这时，菲利克斯逆向运行机械，开始抽取能量储存。
失去能量支持的通道一个个的逐渐关闭，逐渐失去它们本有的光芒。
菲利克斯也缓缓倒在机械边，气息逐渐微弱。
暂时关闭位面通道这个法子不是长久之策，但至少在数百年内可以给穆凌和雷德里克的后代一个喘息的机会。
在未来数百年里，就算生下女性，也不用担心被吸走。
菲利克斯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眼前浮现着他这一生的无数记忆，好的坏的都有。
仿佛看见雷德里克小小的时候，追着他叫“皇兄”，仿佛看见他抛离弟弟时候那个在山谷深处落寞的身影。
“我妒忌你，羡慕你，雷德里克，”菲利克斯抓着眼前虚影，惨淡一笑，“但我不恨你，你也别恨我了……”
影子飘忽不定，又仿佛看见第一次救下穆凌的时候，抱在怀里那个小小的女孩，那时候倔强的咬着嘴唇，在昏迷中也紧握着拳头想要保护自己。
那时候，他想过护着她的，她看起来那么弱小，半点自卫能力都没有，既然已经救下了，就该负责到底，可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走出那一步呢？
再也找不回来了，后悔也是找不回的。
“对不起……”
禁地里随着最后一声叹息，再次陷入沉寂。一向高傲的菲利克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了他这一生最诚挚的道歉。
雷德里克不会知道，和菲利克斯说过再见，却是永不相见。
站在房间外焦急等待的雷德里克突然心中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但这让他更加紧张的抓过扎姆，喝道：“她到底怎样了？”
“不知道，医师在想办法，希望能顺利接生。”
雷德里克甩开扎姆，直接瞬移进去，站在昏迷的穆凌身边，抓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你不会有事的，孩子可以再有，你一定要给我醒过来！”
“凌！听到没有，给我醒过来！”
第四章 间隔十年的回归
四天，整整四天。
雷德里克站在穆凌身边没有移动过半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陪着她。
在菲利克斯进入禁地之后，雷德里克在龙族的地位骤然发生了变化，特别是扎姆这样忠心的支持者前期的铺垫，现在星球上每个族人都将他当成了新的领袖。
领袖不言不语，带动全星球的族人都陷入了沉寂。本来就空旷的纳布行星，看起来更加寂寥。
直到穆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身旁站着无数陌生的面孔，嗓门略有些沙哑地问道：“你们是……？”
“出去。”
雷德里克视线扫过之处，其他人都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我怎么了？”穆凌隐隐约约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你怀孕了。”雷德里克淡淡说道。
“嗯，嗯？”穆凌猛地起身，随即又因为肚腹的疼痛而弓腰，她瞥着雷德里克道，“你说我……”
“怀孕了。”
穆凌愣愣的僵在原地，直到被雷德里克一把搂进怀里，她突然鼻子有点酸：“我……我难道……流产了？”
雷德里克的沉默更加让她不安，她抓住雷德里克的衣衫，变得焦躁：“这里到处都是药水的味道，我那时候肚子疼，我是不是……”
“你不是不希望要孩子吗？正好。”
穆凌垂首，眼眶都湿了，声音带着颤抖：“不是的，我没有不想要，那是我的宝宝，我的家人……”
冷不丁她额头挨了一记爆栗，穆凌诧异的抬头，只见雷德里克面上挂着疲惫的神色，浅笑道：“有我在，怕什么。”
不等她询问，雷德里克已经紧紧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的长发间，缓缓说道：“那也是我的家人，我在这个世界最紧密的联系，我怎么可能让他出事。”
他一直都盼望着一份归属，属于自己的亲情，属于自己的一切，守候千百年也不过为这一刻。
“没事吗？”
“嗯，只是有点小麻烦。”雷德里克如是说。
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流了下来，还未体会到为人母亲的滋味，但已经在冥冥中有种感觉，仿佛生命的一部分分离了出来，在这个时间继续延存着，仿佛有颗小小的心脏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有力的跳动着。
“我想看看是什么模样。”
“我也想看，只是恐怕会让你失望。”
“嗯？”
“凌，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雷德里克的声音低了下去，“父皇死了，皇兄进入禁地恐怕很难再出来，他也不会放任自己违背诺言。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谁能威胁到我，我可以好好保护你，可以让你肆无忌惮的生活，可以为你夺来你想要的一切，还有为我们的孩子，我一定好好教他说话、走路，我要教给他一切，我要他拥有最圆满的童年，我们一直陪着他，不要让他孤单。”
穆凌第一次听到雷德里克说这样温软的话语，在这一刻，仿佛触及到他内心最深处的那层阴暗，越是缺失，越是想要弥补，哪怕自己不能拥有，也要变相的给予孩子。
其实他一直都和她一样，是个容易寂寞的人呢。
穆凌放缓力道，轻轻抱着雷德里克的脑袋，喃喃低语：“一定的，我都是你教出来的，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好老师。”
“凌，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母亲吗？”穆凌视线飘香远处，不管是作为地球人还是天星人，她都没有完整的享受过母爱，对于母亲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地球爆炸那刻，那个将自己护在怀里的平凡女人。这么多年来，她甚至都忘记了那个女人的长相，但唯有那个怀抱，永远刻印在心里。
像是呓语一般，穆凌的声音轻轻的飘在雷德里克的耳边：“我的母亲，是个有着温暖怀抱的女人，拥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会烦恼，只要依靠着她就行。”
“是吗，那你也会是个好母亲。让我睡会儿，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了。”
多久雷德里克已经记不清了，或许从纳布星球的大长老对他下了预言开始，或许是被族人所杀开始，也或许是开始保护穆凌逃亡开始，如今，他心里的事情一一都有了了解，带着伤势的身体终于疲惫的倒在穆凌怀里。
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穆凌弓起身体，将脸贴着他，彼此呼吸就在咫尺，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在无声的环境中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想到龙族的体型，穆凌心里猜想，自己到底生了什么出来。
一周后，穆凌跟在雷德里克身后，在星球表面漫步，沿途所遇见的龙族的中年大叔、老头子们比较有约束力，都对她投来尊敬的注目礼，一些稍微年轻些的族人，则有些放肆，对她暗中勾引、眨眼放电，让穆凌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刚出生那会儿，在穆总督的苍穹星球上，天星男人们的所作所为。
“你真的要看？”雷德里克突然转身，再次问道。
穆凌点头：“为什么不让我看生了什么？我肚子半点变化都没有，怎么会多了个东西？”
雷德里克笑了，习惯性地摸摸穆凌的脑袋：“那自然是我日夜努力、辛勤劳作让你多出来的。”
穆凌脸上微烫，佯怒道：“没半点正经。”
“哈哈哈！”雷德里克放声大笑，伸手将穆凌横抱起来道，“正经有什么用，能帮我生孩子吗？”
穆凌被他吓了一跳，想要拧他一把，但看见他眼底溢满的幸福，那日展现出来的脆弱和孤寂已经看不到踪迹，她的心底也不觉的柔软起来，手上的力道放轻，嘴里却不依不饶：“再不放开我，小心我拧断你的胳膊。”
以她现在恢复好的身体情况，如果雷德里克不反抗的话，确实很有可能做到。
不过雷德里克仿佛没听进去似的，笑了笑：“你舍不得。”
穆凌闻言，狠狠咬了他一口：“叫你放开啊，一路抱着我，别人看见像什么样！”
雷德里克笑道：“咬吧咬吧，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我有的时间给你慢慢咬，你想咬哪里都行。”末了，他又叨念道：“至于那些家伙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嘛，谁不服气我一脚把他踹出纳布星球去！”
听着他带着孩子气的叨叨念，穆凌哭笑不得，只得任由他抱着，慢慢的，她也放松下来，伸手搂着雷德里克的脖子，紧紧的依靠在他怀里。
“凌，你还要回贝尔星系吗？”
“要，我要看着他的结局，然后带宝宝去看看父亲去世的地方。我要祭奠父亲，告诉他，不用担心，我现在过得很好。”
“祭奠？”
“每个生命死去后都灵魂，他们一定在不知名的远方守护最亲近的人，祭奠就是告诉他们，让他们安心。”
“灵魂吗？”雷德里克望向父皇死去的地方，在老皇帝死前，还想着最后一击，如果老皇帝在天有灵，看见这个讨厌的儿子还好好活着，一定会被再气死一次吧？
“在那之后呢？”雷德里克问道。
“随你。”穆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那安心的核心律动的声音，说道，“宇宙之大，有形形色色的世界可供我们经历，有生之年，你去哪里，我就跟随。”
两人似乎很少享受如此安逸闲暇的时光，在略带红色的光芒照耀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缓缓的走向星球极北之地。
这里是唯一的医师住所地，远远的就看见散落在岩石缝隙中的无数零散的机械零件。
“殿下，”医师对雷德里克两人行礼道，“小皇子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他在哪里？”穆凌越是接近，心中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儿子。
“请跟我来。”
这是穆凌第一次见到她的儿子，与其说是儿子，不如说一颗蛋。
没有她在战舰上看到的种母女人生下的蛋大，还不足她拳头大小，整个呈椭圆形，覆盖着肉色的不规则薄膜，上面隐隐约约有液体在循环流动。
“这是我生出来的？”穆凌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但距离那颗蛋如此近，她仿佛都能感受到蛋中生命的心跳与她的心跳产生的共鸣，这是一种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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