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春风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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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春风不回头-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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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重山将花别在她的头上,“你喜欢什么,我都帮你做!”

不是不感动。明珠长这么大,从没过过这样日子,没有人逼着她唱歌跳舞,没有人让她强颜欢笑。虽然困守在这一隅小小的天地间,却是无比的宁静与惬意。明珠有时会想,若这少年早多少年遇到她,生命里也许不会这么多磨难与苦楚。

见她喜欢出来,范重山便只在秘道里留了几道重要的机关,其他的全都撤消了,明珠很高兴有一个地方可以走走。少年的防范做得很好,从来没有人过来打扰她。

冬日的一天,范重山忽然高高兴兴的来带她出去,过年了,家里人一起吃饭,要团圆。

团圆?明珠心中一暖。这少年把她当作家里人了。可自己这样的人能出去见人么?待要不去,又不愿看见少年失望的目光,思前想后,还是去了。

意料中的富贵锦绣、好奇探究,意料中的流言无礼、指指点点,坐不上一时三刻,范重山再也坐不下去了,拉着她就回了地宫,气鼓鼓的皱起了眉头甚是不悦。

自此绝口不提带她出去,对他的这种囚禁,对于明珠来说,却是另一种保护,令她甘之如怡。就算哪天得到了自由走了出去,明珠不知道,还有哪方净土可以容她栖息。

范家那曾经惊鸿一瞥出现的,仿佛只是一道光,一道影。很快就随着时光流转,默默湮灭了。

那一天,屋里的铃声大作,这是范重山唤她去剑庐。

这是又有一柄好剑出炉了么?明珠噙着笑,却立即赶了过去。

一块黑色石头放在庐中,范重山看着它,眼睛是狂热的光芒。

这些年,在范重山的熏陶下,明珠也认得了不少矿石,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块罕见的稀世玄铁。

范重山激动的拉着她道,“明珠,我要用它打一把剑,一把流传千古的名剑!”

明珠点了点头,真心的为他高兴。有什么比一位冶炼大师得到一块梦寐以求的绝好矿石更让人激动的?

接下来的日子,范重山不眠不休的开始琢磨,除了吃饭和睡觉,整日都在想,到底要打一把怎样的宝剑。

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看了多少把剑,研究了多少本图谱与古籍。范重山依然是无法下手。看着他很快的就憔悴消瘦了下去,成日里眉间结成的大大川字,明珠有些不忍,不知该怎么劝解。

她远远的站在剑庐旁唱起了歌,这是她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歌唱。不为取悦谁,只是真心的歌唱,甚至还蹁跹起舞。

范重山从剑庐里冲了出来,眼睛却越来越亮,明珠的歌舞未毕,他却忽然冲上来,一把抱起她,狂喜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他要打一把和明珠一样美丽的剑。

第三卷 第十三回 有情无情

第十三回 有情无情

拿着尺绳,在明珠身上丈量了一遍又一遍。饶是相处多年,明珠还是羞得脸通红。要不是范重山的眼里干净得没有一丝情欲,她是绝不会在灯明烛亮时,纤毫毕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名师铸剑,三年乃成。

可不知是第几个寒暑了,剑仍未成。早已不知祭祀过多少回,总不见效。范重山甚至亲自割臂放血,还是没有效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珠不声不响的也在查,埋头在浩如烟海的古籍里逐字逐句琢磨,觉得有用的地方就作上记号,摆在范重山能看得到的手边。

终有一日,查完了所有的书籍,还是找不到答案。

明珠百思不得其解,独自来到了剑庐,火红的坑炉里,已具雏形的剑仍躺在红黄交织的烈焰中锻烧着,安适而闲逸,见她进来,也只是慵懒的打量了一眼。

忽然,明珠觉得这剑正在对着自己诱惑的微笑,受这魔力的影响。她靠近了一些,再靠近一些。

“你在做什么!”范重山象阵风似的闯进来,一把将几乎快掉进火炉里的她拉开,可还是有一缕垂下的长发被火舌卷了去,小小的火焰还攀上来,意犹未尽的舔舐着,带着焦糊的余韵。灵光一闪,明珠找到了答案。

*****

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照过镜子了。

镜子,曾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噩梦,那光可鉴人的东西,养成了她绝世的风华,却也映照出纠缠她半生的苦痛。多瞧一眼都会让人止不住的想呕吐,明珠早已学会如何对镜子视若无睹,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习惯却让她在眼角的余光便注意到自己的姿容仪态。她恨这样的自己,却又偏偏无能为力。

无论是寻芳馆,抑或吴宫,镜子都在她房间里占据着无与伦比的地位。直到来到这地下小院,这儿只有一面镜子,就是梳妆台上的一面,大小适中,精致清晰却又普普通通。想用就把镜布拉开,不用就关上,一如寻常人家,真好。

明珠不止一次的由衷感谢过这里,连反光的墙壁都没有,眼角再不用留多余的光,四周也没有窥视的眼神。即使寂寞,也是高兴的。

坐在菱花镜前,认真的端详着自己的容颜。不可否认,自己还是美丽的。岁月不知是厚待还是薄待自己,硬是不肯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可一点痕迹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将铜镜略略移动,刚好可以照到床上酣睡的那个人的脸,再把自己的凑上去,有了对比,就有明显的不同了。

自己虽然不显老,但他,毕竟还是更年轻些。饱满圆润的脸颊朝气蓬勃,英挺的鼻梁,渐渐的拉出愈加轮廓分明的脸,可以想见得到,再过十年,甚至二十年,他只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魅力。自己呢?现在已是盛开的花朵,再下去。只会逐渐调零残败,褪却颜色,如昨日黄花,风韵犹存。明珠轻笑了起来,只是犹存,分明还是老去了啊!

手轻轻的抚上小腹,外表依旧平平的没有任何异状,可明珠知道,那里多了个小小的生命。真是神炫!当年在与孙太医春风一度后,因为不能用汤药,孙太医便给她准备了净身的丸药,那药性重了些,他说很可能会造成再不能有孕,可明珠却毫不迟疑的吞了下去。

有了一个小安宁,已经足够了,她不会再贪心的想要任何人的血脉。却没想到,在与这少年纠缠了若干年后,却再一次珠胎暗结。

要么?明珠摇了摇头。她相信只要自己开口,范重山就能给她和孩子最好的照顾,但名份呢?

范重山长大了,该娶妻了。就是不娶妻,也永远轮不到她出头。别说范家不同意,连明珠自己都不同意。她可以象老鼠一样的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可她的孩子不行,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心里永远留下一片阴影。

小安宁其实也是如此吧?想想真是对不住她,父母给了她一个不光彩的出身,又给了她一个不愉快的环境,小小年纪父母都不能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只能放任她怯怯的面对这丑陋的人世间。也不知女儿现在怎么样了。瑜能活到她出宫么?出了宫,她又能否遇到一个懂得珍惜她的人,爱她的家?曾经也想过,求范重山把女儿救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自己都只是他买来的东西,凭什么要帮她再花心思救出女儿呢?这男人是喜欢她的,可并不表示就可以因此要胁他爱屋及乌。

也许是不能守在女儿身边的遗憾吧,明珠更不能让别的孩子来割裂自己对安宁的爱。当年为了自己选择一次男人,为了有个活下去的信念,才有了她。事后想想,这是多么的自私。除了每日每夜的对天祈祷,望她平平安安,事事如意,其他的,明珠也无能为力了。

移步到浴室,好好的洗了一个澡,仔仔细细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套雪白的衣裳。没有任何纹饰,不施一点脂粉,连垂到腰上的长发也不作任何束缚,任它们一泄如瀑。

提一盏小巧的琉璃灯,步履轻盈的出了门。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秘道中。待从山谷的那一头出来时,天空中的弯月已慢慢淡去,启明星出现了。

天,就快亮了。

深深地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含了一丝笑意,快步向仍透着火光的剑庐走去。如赴一场情人的约会,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

终于又站在巨大的炉坑前,那烈焰似乎是感受到她到来的清新,越发炽热了。

“等不及了么?”微微笑着,明珠坦然站在炉火前,“就这么迫不及待?”语气中充满了宠溺。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一如母亲面对嗷嗷待哺的孩子。

熊熊火光映着她的脸,很快就让白?中泛起出粉红的光,明**人。

随手从台上拿了一支匕首,割破中指,一串血滴溅下,火光大炽,那剑微微的抖动了起来,似想立即飞扑进她的怀里。

“很好!”明珠满意的点了点头,“别着急,小家伙,咱们得叫他过来了。”拉动了旁边的机关,这是连接到她卧室的铃铛。

侧耳聆听了一会,虽然什么也听不见,但脑海中可以想象出范重山慌慌张张往这里赶的样子,唇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一步一步走上炉台,明珠脸上笑意从未淡去,柔声道,“我们来了!”

范重山听到第一声铃响时就睁开了眼睛,一见身边不见了明珠,立即脸色大变,连衣裳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冲了出去。刚到洞口,就看见剑庐里一道白光,直冲天际,剑成了!

心口是撕心裂肺般的巨痛,跌跌撞撞冲出剑庐里,佳人已逝,不留一丝痕迹。

一口鲜血直直的喷在剑身上,是剑成后献上的第一道祭祀。

*****

明珠是一把剑。

不长不短,窈窕婀娜,光华内敛,气韵天成。舞动起来,只见银练闪动,如珍珠般皎洁,取人性命时亦是如月光般柔和,仿佛只是被滑腻的丝绸或是情人的手划过肌肤。连痛都不曾让你觉得。

似是多情却又无情,道是无情却又有情。

明珠成了范家的镇宅之宝。

想当年,范家铸造出这把剑的祖先最初是想用它来陪葬的。道此剑一出,必引起大乱。可范家子孙实在不忍心这么好的剑被埋没,还是取了出来,瞻仰膜拜。

若干年后,明珠流落到了世间,见过的人无不为之哗然,就象绝色佳人,不断的诱惑着人去争夺。愈争夺却愈显诱人,几欲颠倒众生。

剑却仍是剑,冷冷的看着人世间。

范家后人这才知先祖所言不虚。终于,有一位范氏后人,费了许多周折,辗转重又购得此剑,送入先祖陵中安葬,这才天下太平。

可果真能永保宁静么?

明珠曾来人世间,有多少人见过,就有多少人魂牵梦萦。

*****

在铸剑不成,放血喂剑时,范重山就知道,这把剑在等着一个人,他的心中又喜又惧。喜的是,此剑若成,必是天下名器,流芳千古。惧的是,它要的是那个女人。

范重山舍不得。

那个女人,他是真的舍不得。自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再无法忘记她了,就象对锻造一般狂热。他等了十年,才终于把她带到了自己身边。若说小时候是对美色的好奇与迷恋,那么,在与她生活了多年之后,那种一点一点渗透到骨子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范重山不懂,却知道自己舍不得拿她来祭剑,哪怕这块煞费苦心,百年难得一遇的玄铁练不成任何东西。

范重山很寂寞,从骨子里的寂寞,从小就没人能理解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没人能明白他的痴迷与执着。他们只看到他的天才,却对天才背后的寂寞视而不见。

直到找到了她,只有那个女人肯陪着他住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毫无厌倦。他不需要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愿意这么做,他只要有个人肯陪着他,让他不那么寂寞,这就够了。

那女人眼中也是寂寞,还有……许多的伤痕。在她来的第一个新年,说起要吃团年饭,不知怎地,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欢欢喜喜的带着她出来,却被意想不到的眼光和窃窃私语惹火了。有些顽劣的叔伯兄弟借着酒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趣,想和佳人一亲芳泽,都被他毫不留情的顶回去了。至亲骨肉都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她在那些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ji女么?范重山始终无法将她与那样的字眼联系起来。

每回摸到那把剑时,心口都是疼的。她怎么那么傻,为何一定要去喂剑?是为了自己么?还是对这尘世了无挂牵。

范重山想,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一定要问个明白。

*****

在意识消逝的那一瞬间,明珠在脑海里把一生重又回想了一遍。除了对女儿的深切惦念,她还想起了谁?

瑜,范重山,甚至更久远之前的柳人杰。记得最清楚的,居然是范重山。

想起那个少年寂寞的背影,想起他不茍言笑的神情,想起他在多少个夜里,带给她的极致欢乐,和那欢乐后说不出口的,脉脉温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不能在年华老去时面对你,只好在花团锦绣时离开你,融入你最爱的剑中,这样,你这一生才会永远记得我。

是的,我是自私的,既讨厌遭人觊觎,又希望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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